戴好自己的面具,曲潇华抱着盒子,从地道离开了魔教。回到幼年和师父师伯隐居的山谷,他将盒子打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记载印入了眼帘。
除了玉罗刹所言的石观音近况,正一边伪装龟兹王妃,一边联络叛臣谋算王位之外,曲潇华还默默背下了不少内容。比如,石观音老巢附近的地形,还有各种机关阵道的解法。
之后,他仔细看了一遍受石观音重用弟子的名单和生平,视线凝聚在两个名字身上——曲无容,自幼被石观音收养,近年因容貌甚美被毁容;柳无眉,嫁于拥翠山庄少主李玉函,被石观音下罂粟之毒成瘾。
思索了片刻,曲潇华又继续翻阅。这一回,他看见了被石观音迫害却还活着之人的记载,最惹人注目的一条,被玉罗刹放在最上方——
原东园,无争山庄庄主,妻子容貌倾城,遭石观音所嫉。己身巅峰之时,被石观音骗出太原,妻死子瞎后心境动摇,此生再难突破,和石观音伯仲之间。
无争庄主深不可测,妻儿遭此横祸,怎会放过始作俑者?!曲潇华呼吸顿时一滞,联想自己的身世,瞬间就明白了石观音多年未入中原一步的缘由。
他心念一动继续往后翻阅,自己的真名赫然也在纸上。看见那个久违的“曲遥”之名,曲潇华百感交集。他怔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继续记下重要的记录。
最终,曲潇华将这一盒记载都扔在火盆里。跳跃的火光之中,纸张一点点化为灰烬,他阖上眼眸,嘴角微微扬起,眉宇间一派坚定沉毅。
……
数月后,沙漠绿洲,美丽的公主带着楚留香迈入传出乐声笑声的帐篷,被叛臣所扰的龟兹王笑容爽朗、行事大方的予以接待,一段故事就此展开。
喜宴开席之日,龟兹王准备了最为隆重丰富的盛宴。但私底下,姬冰雁悄悄将一张暗中插在烤骆驼上的纸团,塞入了楚留香的手心。
楚留香定睛一看,纸上满是油腻,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上面竟赫然写着〖今日既是女儿的佳期,且将你的头颅再留寄一日,明日黄昏时,当再来取,盼你妥为保存,勿令我失望。〗
他微微一怔,和姬冰雁低声讨论了两句,便轮流着给和公主洞房的胡铁花守夜了。而不远处,一座小小的帐篷内,黑衣的冷硬男子闪身而入,速度快不可见。
“你没动手。”帐篷之内,曲潇华一如既往戴着半块面具,正一手托腮,语气淡漠的说道。
一点红席地而坐:“龟兹王嫁女,我会多等一日。”他看了曲潇华一眼:“修罗,你随意便是。”
“我现在不打算去。”曲潇华抱臂而坐:“龟兹王很会嫁女儿,潇湘侠盗胡铁花喝醉酒入洞房,楚留香和姬冰雁自要打起精神为他守夜。”
瞥过一点红微怔的样子,想起玉罗刹提供的情报中,言及一点红和楚留香的交情,曲潇华眸色微闪:“我若现在前去行刺,岂非自投罗网?!”
一点红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声问道:“你看见…楚留香了?”
“嗯,以前见过楚香帅,自然能认出来。”装作不晓两人交情,曲潇华淡淡说道:“事已至此,你我总得有一个人拖住他们,另一个人去刺杀龟兹王。”
一点红垂下眼眸:“你和楚留香见过面。”
“对,若你今夜去拖他们,我便去刺杀龟兹王。”曲潇华暗笑一声,顺理成章的说道:“如果我失败了,想必很难再回来。到时候,这任务就只属于你了。”
目送一点红颔首离去的身影,曲潇华视线移开,向着帐篷角落的床铺看去:“原公子好手段,一点红竟没发现你。”
“修罗过奖。”翩翩公子掀开床褥,从机关下起身:“如玉教主提供的情报,石观音伪装王妃,今夜又是龟兹王嫁女之夜,想来他正在一亲香泽。”
原随云空茫无光的眼睛瞧向曲潇华:“而石观音哪怕感受到你的气息,也只会以为,你是想刺杀龟兹王。”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但他们趁夜潜入龟兹王的王帐,看见的只是呼呼大睡的龟兹王,王妃却不见踪影。曲潇华的眉心不禁凝起:“石观音去哪里了?”
面对这种情况,原随云也有些无计可施:“为今之计,要么你杀了龟兹王取她信任再动手,要么便当做没走这一趟。”
曲潇华伸手探了一下龟兹王的脉象,眸中更添几丝凝重:“他睡得极死,石观音定是有要事。”想到留在这里的楚留香三人和一点红,曲潇华心里不禁升起不祥的预感。
“明日,怕是有热闹看了。”原随云留下幽幽一语,身影已闪动离开。曲潇华最后瞧了人事不知的龟兹王一眼,亦随之而走。
第二日,果然是一片混乱,曲潇华隐于暗中听着新房动静,脸色瞬息万变,连喉咙都蠕动了几次,有些想吐还是忍住了。石观音竟杀死新娘藏尸于床下,伪装身份与新郎翻云覆雨一夜,可真有兴致!
“石观音好手段。”原随云脸色更沉重了:“虽然没完全闹翻,但胡铁花留在这里,又不知晓她装成龟兹王妃,随时会被她利用或制住。至于楚留香和姬冰雁,三日内即使能查明真相,也必受挟制。”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一点:“不对!今早这么大的动静,姬冰雁竟没出现?!”
曲潇华皱眉拿起刀:“一点红也没回来。”
“他与你我非是同路人。”原随云坐在矮几旁,为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茶。凉意顺着杯盏蔓延入心田,让他更为冷静。
原随云缓缓说道:“姬冰雁不在,很有可能是发现一点红,追上去了。若如此,你的存在便瞒不过楚留香他们,我们当早做打算。”
曲潇华沉默良久,回眸一字一顿问道:“原公子,若集楚留香三人之力,还有你我与一点红,能逼退石观音否?”
“如果石观音想,我们纵是联手,也非她敌手。”原随云难得苦笑:“更别说,修罗你勿忘记石观音取代龟兹王妃的目的,若捅破她此番行事的野望…”
就怕为了让西方魔教死无对证,石观音会把所有人灭口。毕竟,龟兹国本为魔教属国,她想撬墙角,总不好留下证据,让主人借机发难吧?
曲潇华抿唇打断其言:“抱歉。”他学着原随云的样子,将一杯凉茶灌下,用凉意扑灭了心火,但眉间还是显露出几分躁动不安:“是在下报仇心切,让原公子见笑了。”
“无妨,我不也与石观音有血海深仇吗?”原随云反而笑了笑,慢声道:“我还是昨夜之言,作为西域第一刺客,你接下了刺杀龟兹王的任务……”
少年音调微顿:“若拿回人头,自能取得石观音信任。”他轻轻一叹:“可如此一来,龟兹王…着实有些无辜。”
曲潇华眸光闪动不休,过了一会儿,方低声道:“无论如何,你我都先留于此处,等楚香帅他们找上门,先卖个好吧。”
这厢正在纠结,远在大光明顶的魔教总坛,玉罗刹松开手,任一张字条飘落下去,碧眸笑意浮动:“无争少主原随云,杀母毒目之仇在身,本身又因家传渊源,对各种武功了解甚深。这个帮手,他倒是选对了。”
玉罗刹看着坐在对面的中年冷面男子,微微一笑:“此行面对石观音,有一点红的剑、曲潇华的刀、原随云的心计,以及正在沙漠的楚留香素来逢凶化吉的运气,至少保命无虞。”
“呵。”男子轻轻摇首,眸带深意的看向玉罗刹,笃定的说道:“要不要赌一回,我赌…他们能杀了石观音。”
玉罗刹眸色一闪,悠悠一笑道:“这么肯定?”
“自然。”男子伸出手指,夹住飘落的字条,将之抛入不远处燃烧的火盆。窸窣的轻响中,依稀可见其上的“石观音”三字,被火光无情吞没,很快便化为灰烬。男子沉声道:“仇恨的力量,关键时刻往往是无穷的。”
辽阔的大漠之上,知晓胡铁花娶了龟兹王之女,楚留香与姬冰雁在外为他守夜。而一点红对那个以楚留香的名义,骗他来大漠刺杀龟兹王之人,自是起了疑心。
被姬冰雁发现后,他将人远远引出去,到了地方却不愿意再打。于是,楚留香赶到之际,发现的就是两位好友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正相互戒备的等他到来:“一点红,你怎么来了?”
楚留香失声问道,脸色却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姬冰雁眼光微闪,对一点红停战时所言朋友之说,终于有了几分信任。
而后,一点红说了前因后果,确定自己确实被别人骗来刺王杀驾,脸色自是更冷了。但听见楚留香、姬冰雁决定一探究竟,他不由目光闪动道:“现在就去?”
“时机稍纵即逝,要去自然要快,只不过……”楚留香叹了口气,正准备道出自己的计划,就被一点红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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