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神都,琳琅满目的商铺小店映入眼帘,夜晚紧闭着大门的楼房迎着耀眼的日光纷纷打开大门做生意,人头攒动的街道上空交叠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一身单薄的灰色衣衫,肩上随意缠绕着一挂白巾,右手勾着简易行李、左手持着一柄长剑的少年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脸上充满着对繁华神都的好奇,左顾右盼的眼睛里闪着对向往生活的希望。
陈长生刚刚来到神都,面前的一切于他而言,只曾在画本书文中见过。
一只黄色的长喙鸟飞过层层耸立的房脊,停落在了一袭灰衣上,细长的鸟爪抓住灰色的布匹,不时低头整理自己的黄色羽毛。
陈长生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肩头的鸟儿。“喂,你的脑袋上的毛翘起来了。”
温热的气息吐在长喙鸟的身上,那根翘起的羽毛随着气息的流动微微向外颤了颤。
任肩上的长喙鸟放肆地在肩头跳动,陈长生紧了紧手中的剑,迈开腿继续朝前走去。
“公子,上来坐坐呀~”“哥哥,来嘛~”
娇媚腻耳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扑鼻而来的阵阵浓重脂粉香吓得陈长生拱起身子、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目光尴尬地盯着前方的一点,就是不愿直视出声的几位姑娘。
二楼数位着装暴露的年轻女子过分的热情,让习惯冷清的陈长生有些不适应,出于礼貌扬起了一个笑容,眼神飘忽着离开了。
“哎、哎呀......”一个走神,差点被路上突起的石子绊倒。
“哟哟,年轻人你没事吧。”一双佩戴了七八枚五光十色珠宝的手扶住了身子倾斜的陈长生。
陈长生抬头,向面前人倾身致谢。
来人笑眯眯地盯着陈长生的头顶,左手时不时轻抚自己右手腕坠着的一串流转着金黄色泽的玛瑙手珠,整个人散发着富态横生的气息。
“年轻人是第一次来神都吧?”来人目光上下扫视低着头拍打灰尘的少年,余光扫到少年手上的一柄长剑时,鼻翼为不可察地逗了逗,最后,目光又移到陈长生肩上背着的行囊,道。
微启双唇,心思单纯的陈长生不知道眼前人此言何意,出于礼貌,点头回应:“是。第一次来。”
来人闻言,伸手轻拍陈长生的肩膀,半推半就地将人引进最近的一家装修富贵的店面中。
“即是第一次来神度,那势必要来瞧瞧神都的奇珍异宝了。我看你手上的宝剑流光溢转,正需要一个好的配饰来衬托,不如进来仔细瞧一瞧。”
陈长人被来人推着肩膀就迈进了店铺门槛,一进门就被正对大门摆放的一幅镶金画框给闪到了眼。
“来来来,快带这位小兄弟去看看咱们新上的几款穗子。“来人刻意挡住了长生的退路,逼得他不得不朝店面深处走。
店面里其实已经有不少客人三三两两地在挑选着心仪的珠宝饰品,陈长生有意侧耳仔细听了听客人与店小二的对话,正巧听到有人在打趣儿老板。
“你们老板这又是抓着一个外来人进店呐?嘿我说你们这价位适中,东西也不错,怎么老板做起买卖来就这么急不可耐呵!”客人倒也不急着讲价,倒是与小二攀谈起来。
谈起自家老板,小二也只能无奈摇头。“您可别提了……老板前几日砸坏了老板娘一盘什么什么风靡妖界的珍贵胭脂盒,现在夜夜吓得只敢躲在店里不愿回去,只盼望多做几单生意偷偷再买些老板娘中意的物品回去赔罪呢。”
小二随口的几句调侃被刚刚扶住陈长生的店老板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惹得店老板尴尬不已,故意吊高了嗓子在那里作凶神恶煞状。“嘿,你这小二又在那儿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我扣你的工钱!”
陈长生瞥到店老板恼羞成怒的有趣模样,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生长生,你看我找着了什么好东西? ’少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明媚而璀璨。
‘这是...... ’陈长生仔细端详眼前四叶植物。
‘哈,八爪金龙你都不认识?真是太弱了。’见陈长生说不出话来,少年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头发。
‘八爪金龙断面淡红色,有褐色小点。茎少分枝,外皮灰褐色。你这个……只是普通的樟树叶罢了。’虽然不忍打击少年的积极性,但是陈长生不得不实话实说。
被一语道破的少年无措地张大了嘴巴,愣了几秒又不甘示弱地挥臂示意自己的不甘。
’啊啊,什、什么嘛!那个,小爷就是考考你而已!谁不知道八爪金龙长什么样啊!’
呵,每次找错药材,那人都能为自己找到不少借口。
少年炸毛似的张牙舞爪的模样再度出现在面前,陈长生不由得轻笑出声。
“公子......公子?您是看中了哪样吗?”
店小二的连声叫唤,让陈长生回过了神。
“不好意思,我……”陈长生本欲拒绝小二的好意,但是四散的目光却正巧瞅见木柜一角的淡绿色。
注意到陈长生颇具兴趣的目光,小二取过那件物什,毫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淡绿色物件。
“公子可是对这个感兴趣?”再一次看向陈长生,小二用眼神确认道,“老板本欲雕刻一枚简版玉笛,奈何只做出了个残次品。”
说罢,倚靠在木柜上,用手直指玉笛,对着陈长生继续解释。“这个小东西,吹不响。”
陈长生接过玉笛,仔细抚摸,玉石特有的冰凉润滑触感令陈长生移不开手。“就要它了。”
“不过……”陈长生一面从腰间掏出银两,一面询问,“能否请店家在上面雕刻纹样。”
小二点头,店里提出定制要求的客人不在少数,也不多眼前这一个。
“没问题!要雕个什么花样?”
陈长生垂目,几笔勾勒出了一个熟悉的花纹。“定金在此,我后日来取。”
付完定金,陈长生匆匆离开。
一会儿,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这件事与另一个人紧密相关,准确的说,是一只……高贵的凤凰。
向来严肃安静的神将府,今日显得格外压抑。
因为府中主人不可对外言说的秘密,府内所有仆役都被驱赶到了偏远的庭院,坐落于神将府另一角的这处偏厅寂静而肃杀。
从偏厅外朝厅内望去,厅上端坐着一个华丽富贵的夫人,而衣身淳朴、腰板挺直的一位素衣少年则静坐于厅下。
少年穿着一件灰白衣裳,容貌稚气但不失端正,眼神清亮,坐姿得体,整个人有种看透尘世的淡然沉稳。
少年的脚下横着一柄长剑,剑身有些许斑驳痕迹,但是仍旧被人擦拭得一尘不染,看得出剑的主人对其极为重视。
清丽的阳光洒进厅内,一直照射到一只保养得体的玉手紧握着的半块玉佩上。
天气似乎有些闷热,徐夫人深深吐纳了几口气,觉得手中的玉佩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有些灼手。
“老太爷多年前幸得你师父所救,然后定下了这门婚事……这似乎是一段佳话?”
转身慢踱几步,徐夫人加重了语气。
“但实际上那是戏文里才能出现的佳话,不可能会在现实中发生。除了那些痴呆文妇,谁会相信?”
陈长生手指轻触袖中的纸张,卷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没有言语。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徐夫人不屑地斜睨身边静坐沉默的少年,眉眼间皆是不加掩饰的冷漠。
陈长生松开了袖中轻捏着婚书的手,手掌不自觉微微握紧成空拳。
徐夫人高昂着头,目光好似在看着一只渺小的蝼蚁。
此时此刻,她只需耐心等待,等待眼前的稚嫩少年羞愤不满地撕碎婚书,然后故作高傲地转身走出神将府,从此再不相见。
如果不是少年所持的纸张含义过分特殊,她也不必采取如此蠢笨的方式将场面做到如此地步,但是事已至今,也只能如此。
自信满满的徐夫人甚至还想象了一幅眼前人受尽羞辱,不甘示弱地怒目相视、大声反驳的场景,或许……还会恶意地吐上几口唾沫以解心头之怒。
然而徐夫人的一切设想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懒洋洋的声调给破坏了。
“人生之路漫漫,陈公子何不出来走走?”
身着小厮装扮、披散着一头散发的人,逆光站立,看不清面容。言罢,大摇大摆地跨步走进厅内,丝毫不理睬面上一片阴霾的徐夫人,捋了捋散乱的发丝,弯下腰,对上陈长生差异的目光。
“今日天气甚好,公子何不出来走走?”
座下少年摩挲着自己的膝盖,感受着衣物掩盖下斑驳的几道未愈合的疤痕,迎面看向身前人含笑的熟悉脸庞,瞳孔微缩。
“哦,我差点忘了。”散发少年的双眸闪现出几许晶莹的亮光,淡色的唇瓣轻弯,勾勒出一道月牙般的弧度。
“我差点忘了……陈公子的腿不大好,当然……记性,也不大好。忘记自己怼起人来,是何等牙尖嘴利。”
别有深意的一句话令陈长生的心情再度愉悦起来,将袖中的婚书塞回原位,陈长生站立而起。
让徐夫人愉悦,便让自己不愉悦。让徐夫人不愉悦,至少可以让自己高兴起来。
“其实……我本是来退婚的。但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陆慢看着直身站立的少年,仿佛再次置身于空山寂寂冷月如勾的山林,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回荡在空山幽谷之中——
“大道三千,我只求顺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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