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匆匆忙忙地解决了暴走的‘鬼’伤人的事件,马不停蹄地就赶回酒店。本来以两地的距离,无论是猛鬼众还是蛇岐八家都认为他赶不回来。樱本来建议他在大阪留宿,但源稚生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无论是这个异常好解决的‘鬼’还是别的什么,于是坚持驱车回到了东京。
他尽量轻手轻脚地进门,但心里也明白以绘梨衣和悠真的血统肯定会听到他的脚步声。屋子里的灯已经被关了,因为他提醒过他们到了十一点必须熄灯睡觉,但电视机的声音很大,让源稚生皱了皱眉。
他先把电视关了,然后在黑暗中寻找着呼吸声。他走到电视机对面沙发上的一团被子旁边,然后一把掀开。绘梨衣一脸木然地看着他,但眼神深处却极为惊恐。她在十分钟前不断地短信轰炸奥列格的手机,试图告诉他源稚生的那辆悍马越野车在逼近。
源稚生先是问:“怎么还没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房间内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悠真呢?”源稚生艰难地问出绘梨衣最不想听见的问题。绘梨衣一个激灵,举起早就写好的本子:“他说他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源稚生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看了两秒,姑且相信了这个说法,还是因为绘梨衣一向在他面前百依百顺,从未说谎。他不知道绘梨衣已经练就了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的能力。
他拿出手机给橘悠真拨了一个电话,意料之外地没有回应。他不信邪地又打了一个,余光看到绘梨衣紧张地攥着小本子。他再给关东支部组长们打了电话,那边的回应支支吾吾的让他想当场摔手机。
一瞬间源稚生居然有点惊慌,脑内闪过无数个被仇家胁迫的戏剧。那些绑架犯也许不知道自己带走了黑道中的谁,不过他们这次是真的触及了蛇歧八家的逆鳞。
源稚生的被迫害妄想脑内剧场还没播放完剧情曲折复杂已经可以续拍一部碟中谍的电影,他的手机就响了。
Haruma(悠真):没事,我甩了家臣去玩了会。
Haruma:马上到。
源稚生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回到胸腔的声音,他甚至有点头晕目眩地跌坐到绘梨衣旁边。女孩善解人意地分给他一半被子。
他苦笑了一下,没有向她说明自己不冷。他的大脑才再次运转起来,意识到悠真要是真的被绑架,他打爆劫匪的可能性远比他受伤破皮的可能性大的多。
奥列格在徒步走出极乐馆的视野范围后就躲在了一棵树后,确保连望远镜都看不见他。就像是一只翩翩的蝴蝶隐没在了草丛中。
言灵无声地发动,他周围的景象扭曲变幻,像是万花镜一样折叠重组,色彩斑斓变成马赛克样的色块,迅速模糊拉远,就像特殊处理的镜头。
混血种对言灵的涉猎只是浅层,他们不知道言灵在最初只是龙族的命令,甚至是龙王随口说出的一句龙文。只需要一句话或者几个字就可以改变物理规则,甚至扭曲因果、改变世界。
他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极乐馆众人暗中窥视的目光中,下一刻就来到了新宿区的酒店门口。简单地对着伪装在门口的路人们点了点头——尽管他们做了伪装,虎彻那几乎要突破帽衫的肌肉块也过于显眼了。他没注意家臣们目瞪口呆的表情,或者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震惊。
源稚生早就在客厅不停地踱步了,一听到脚步声就赶紧拉开门,和正要按门铃的奥列格撞了个正着。他马上就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却一下子因为身着华衣的奥列格惊艳到,一瞬间没想好说些什么。
奥列格挑了挑眉,源稚生赶紧给他让开门。他走过去的时候带过来一阵淡淡的酒气,让源稚生皱起眉。
“你喝酒了?”
“显而易见。”奥列格说,把那件描绘着黑枝、红梅和白雪的戏服搭在沙发上,拧开一瓶矿泉水,微微喝了一口。
源稚生见他这么坦诚,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也让家臣们在这里守着绘梨衣,也没出什么事。如果是樱他们,源稚生还会斥责几句,但对于同为家主、还对人家有点不明不白的心思的奥列格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奥列格又喝了几口水压下酒气,源稚生沉默无言半晌,看他在黑暗中,帮他点起灯,让奥列格顺势看过来。
源稚生这才看清他破损的风衣,以及因为饮酒微微泛红的眼角。尽管本人并无意,但冷傲却逐渐柔化成了冷艳,面容有一种在素白的布卷上描绘桃花的醉意。
如果能笑一笑或者勾红眼角,也许会更好看。源稚生愣了一下后想到,有些心猿意马。他的视线偏移到那件如同蝴蝶的蓑衣一样美艳的戏服上,突然找到了掩饰自己心思的说法。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我……认错人了,然后和他一起喝了一杯。”奥列格省略了中间最大的部分,简略至极的描述了他和风间琉璃的初遇和今晚的一句话总结,表情平淡,丝毫没有说谎。
“然后?”源稚生狐疑地看向他的脖颈,那里有一道不明显的红痕。他的怒火让他想要质问,但看到奥列格后这种情绪又转化为了无奈。就像他明白对方以皇的实力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是会担心他一样。
“你这个样子就像质问晚归妻子的丈夫。”奥列格一向不太喜欢被人追根问底,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愿意费口舌解释自己行为的人,这让他有一种被限制的感觉。但鉴于源稚生毕竟是源稚生,他只算是调侃了一句。“然后他想和我继续做点什么,被我拒绝了,我就回来了。”
源稚生再一次无话可说。有一种被噎住感觉。由于把常人无法启齿的事情说的过于直白,让源稚生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去睡觉吧。”还是奥列格最后说,于是两个深夜归来的监护人回到卧室里,绘梨衣已经在揉着眼睛了,但还是在等着他们。
绘梨衣没有上来和他们抢床,乖乖地躺在自己那张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奥列格,满脸都是“我有很乖哦,没有告诉哥哥那个人”,让奥列格轻轻笑了一下。源稚生瞬间看了过来。
“睡觉。”在奥列格疑惑地望去时他瞬间扭过头,把绘梨衣往被子里一按,拉着他上床。
由于有了前车之鉴,源稚生在第二天有意识后发现自己再次被人牢牢抱住时就没有那么狼狈了,甚至可以淡定地抽出枕头取代自己的位置,再帮依然在沉睡和起床气之间的人裹好被子。
绘梨衣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但依旧揉着变得毛扎扎的头发坐了起来。
源稚生淡定地在绘梨衣洗漱完后去帮她梳头。在按照教程将绘梨衣编成歪歪扭扭的蝎子辫后,橘悠真已经不情不愿地自己坐起来了。
“今天去哪里?”他一边问橘悠真,一边把编失败的辫子散开,想老老实实地扎了一个马尾,还失败了好几次。
奥列格想了想,最近逛的地方繁华的都太相似,对于大商场有些意兴珊阑。觉得想去的几个地方都距离东京太远。“不知道,你有什么推荐吗?”
“……先看看吧。”源稚生一时也有点大脑空白,后来才想起来富士急游乐园也许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绘梨衣不会因为受到刺激发动言灵的话。
“那听你的。”奥列格说,懒懒地窝在沙发里不想动弹。
源稚生是一个想到一件事就立刻去做的人,所以他们就成了一批混入富士急游乐园淡季不太多游客中的人。他甚至觉得这过于其乐融融的气氛有点像一家三口。下一秒他赶紧摇摇头,把橘悠真自动带入成妻子的危险想法去掉。
绘梨衣看到呼啸而过的钢铁过山车,眼睛都亮了。奥列格看到过山车,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但还是和绘梨衣源稚生一起坐到了过山车上。源稚生看他有些异常,问道:“怎么了?”
“我对过山车有点不好的感觉。”奥列格低声回道,绘梨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俩。不过还好,在源稚生一路的心惊胆战下这趟刺激的过山车并没有出现像六旗游乐园一样的问题,绘梨衣也没有因为刺激过度爆发言灵。
但哪怕是这样,源稚生还是过山车一停就赶紧把绘梨衣和奥列格拉下来,生怕这两人情绪不稳会在这个人员密集的地方出什么事。
哪怕是为了绘梨衣高兴,源稚生还是没能坚持在旋转木马上坐下,他勉强笑着,跟绘梨衣说:“……这个,你自己去玩吧,我和悠真在下面等你。”
绘梨衣乖乖地走上那个漆成梦幻粉红色的旋转木马上,在一众小朋友、女朋友中间倒也没显得过于突兀。源稚生在每次旋转木马转过来,绘梨衣向这边看的时候都微笑着对她挥挥手,剩下的时候则和奥列格低声说着一些关于家族的秘闻。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让他了解自己家族涉及的产业到底是什么,橘家家主现在对黑道的了解仅限于电影《教父》。
其他等待的人都自以为隐蔽地频频向这边看来,想知道谁是由这两个过于出众男人陪着来的。他们听不见这两个一脸正经的男人在说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关于贿赂官员多少钱或者用什么不致命的手段家族可以接受的话题。
绘梨衣一路小跑着过来,源稚生停下语速极快的讲解,伸手微微揽住她的肩膀,带她走到一家甜品店点了几道甜点,自己和奥列格坐到一边,准备说完“橘家家族产业”。
绘梨衣不知道为什么不接着玩下去了,但还是很乖地拿过那盘曲奇啃了起来。
奥列格看着对面的绘梨衣,不时应和源稚生几个音节,表示自己在听。但实际上,他在犹豫要不要叫他们换一个位置,因为这个靠窗的位置暴露在阳光下,透露出毫无防备的杀机。
混乱发生在意料之中,但爆发得依旧让人不知所措。
源稚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身边的橘悠真突然站起来,带飞了几盘甜点,绘梨衣停下了咀嚼,瞪大眼睛同样不知所措。下一刻,橘悠真像是预判到了什么一样直接向前带着绘梨衣一起扑倒,随着他的动作桌子也倒向一边,同时源稚生听见玻璃破碎和子弹出膛的爆炸声音。
盘子四碎的声音和人群的尖叫声接连而至。一道玻璃门外的枪手看到一击不中,转身就跑。
源稚生下意识地挡住脸,阻隔了四溅的玻璃渣,随后立刻低头下蹲到倒地的两人身旁,尝试着触碰他们:“没事吧?”他问完后一顿,看到了牢牢护住绘梨衣头部的橘悠真,背后子弹的创痕留下两缕血液,绘梨衣不知因惊恐还是震怒而在深红和金黄之间变幻的瞳色。
“没事。”奥列格先按住绘梨衣的额头,就着并排躺在地上的姿势看着她,面色毫无变化地重复道:“我没事,不用害怕。”
绘梨衣稳定下来,不再发抖后,他坐了起来,侧过肩像是要看看卡在自己肩胛骨处的子弹,但源稚生不容置疑地扒开他的衣服按住他让他不要动。阿须矢和小蓧等家臣们飞奔而来,但几人一时间都对还在缓慢流血的伤势无从下手,只能先打电话叫来医生。
外面的游客已经跑得差不多了,蛇岐八家在第一时间清空了现场,乌鸦扔给店主几叠钞票后他也极有自知之明地抱着钱跟着人流跑了,一路上都有穿着黑西装的人有序地指挥,远处救护车的声音已经愈逼愈近。
还是樱拿出了一个简易救护包,先是拿酒精和纱布简单消了消毒后轻轻按住伤口,但她过于轻柔的力道不能阻止血液继续流出,纱布在一圈人紧张兮兮和担忧的注视下还是染红了,边缘渗出红色。
奥列格无奈地提醒樱:“请用力一点。”听到这句话这个从小在阿富汗长大、受过无数次伤的女忍者才紧紧按住纱布,她有点颤抖的手掌能感觉到肌肉之中子弹的坚硬。
源稚生看到他的伤势得到控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外。夜叉和虎彻两个人将枪手按在喷泉旁,一边骂骂咧咧地问话一边隔几秒把他的头按进水里,喷泉中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冷静地跟夜叉说:“对这种人不用这么客气,按好他。”
夜叉和虎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极响的“砰”一声,源稚生已经一拳瞬间把枪手的脸打得歪了过去,颧骨破碎,没等枪手发出惨叫或求饶,他拉住他的头发,将他重重地磕向温泉的大理石边缘,力道让压制住枪手虎彻和夜叉都往前跟了一步,大理石上混合着泉水和带着泡沫的血液。
随后令人牙酸的骨骼破碎和滴滴答答的液体声,血肉和骨渣喷溅的到处都是。源稚生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人是谁派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杀死他而打他。夜叉和虎彻甚至没来得及、或者没敢提醒他留个活口,源稚生就示意两人松开手,他把近乎失去意识的枪手按进喷泉里,顿时整盆泉水都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他单手把清醒过来的枪手往喷泉里一扔,看着他踉踉跄跄地在水里挣扎着,像被截断了半身的蚯蚓一样蠕动着。
枪手在剧烈地咳嗽出几口带着破碎牙根的血雾后,居然放声大笑起来,由于受伤而断断续续地抽气,但依旧能听出他在被揍毁容后依然真心实意的快乐。
虎彻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下颌咯吱咯吱作响。源稚生仔细看他,这才看清这个枪手的眼睛居然是充斥着血丝的金黄色,脸颊稀稀疏疏地有几片鳞片,刚刚自己打掉了不少,露出红肿赤色的肌肉。
“大家长,想不到吧,我们这群鬼也能咬死人。”他嘲讽地看着源稚生,源稚生觉得那应该是一个类似于嘲讽的表情,只是他鼻青脸肿的脸上看不出来,还显现出一丝痛苦。
“你做梦。”源稚生冷冷地看着他,眼前却闪过橘悠真白色衬衫背后红色的血痕。他一手接过夜叉递过来的蜘蛛切,缓缓地出鞘。
枪手捂住嘴咳嗽着,却一点也不畏惧即将到来的刀锋。一只眼睛被打得充血,却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看看您现在的样子,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蜘蛛切顿了顿,依旧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源稚生在变得墨红色的喷泉中看到自己荡漾模糊的影子。他一向不爱做这种折磨人的审讯,今天却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的风衣散开露出里面精美的浮世绘,天照女神的脸上沾染着血迹,边缘还沾上了一些肉块,血顺着他的手和衣角落在地上。他的脸上也滴着血,就像是鬼一样。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仇恨已经不可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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