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果子送去了魏府,那位魏韫魏长公子有没有因为那一篮果子多吃一碗饭,冯缨不知道。她也没那个人手去打探这鸡毛蒜皮的消息。

    因为季家的事,冯奚言恼了冯缨的不知所谓。

    他在家里当惯了当家人,又有祝氏处处捧着奉承着,他更是觉得家里没人敢忤逆自己。偏巧冯缨的性子和其他弟弟妹妹们不同,冯奚言恼她,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地方,自顾自过得好好的。

    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从自己口袋里出。

    就为这,在那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冯缨没少因为各种事被冯奚言追着教训。

    再加上冯凝和冯蔻时不时的撒娇哭闹,冯缨几乎是被冯奚言赶着去见了几次相亲对象。

    初时,冯奚言还敢让对方直接进到不语阁里和她来个面对面。

    被冯缨一枪戳破领口,那人屁滚尿流,连带着冯奚言都被吓得接连做了几晚的噩梦。

    之后再相亲,尽管还是不告而来,冯奚言却也只敢隔着屏风让人偷摸见见冯缨。

    只是回回都有各种突然情况,好叫冯缨笑吟吟地送走了一拨又一拨来相亲的鳏夫。

    次数多了,争吵就难以避免。

    闹得过了,连走街串巷的货郎都知道,通济巷的冯伯爷为了尽早把大龄未嫁的二姑娘嫁出去,已经只要是个男人,都肯往府里领了。

    这样的话到底难听,又有御史一纸御状告到了庆元帝面前,参冯奚言亏待原配嫡女,试图胡乱做媒,导致庆元帝当众呵斥冯奚言,金口玉言不许他插手冯缨婚嫁一事。

    说起来,儿女婚嫁,凭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庆元帝这一下,叫冯奚言丢了好大的脸。

    他前脚回府要找冯缨的麻烦,后脚庆元帝的赏赐就如潮水般送进了冯府。

    却不是给冯奚言的。

    来送赏赐的是冯缨的老熟人张公公。

    当着阖府人的面,冯缨如沐春风地接下了庆元帝的赏赐。尽管她那便宜爹的脸拉得比马还长,她愣是当做没看到,欢欢喜喜的将抬入府的几箱子赏赐让人送回了不语阁。

    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真金白银。

    冯缨自然知晓旁人有多想,愣是除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和帮着抬箱子的仆役,旁人谁都没能分得一二赏钱。

    祝氏几次想让她把赏赐拿出来,冯缨不肯。

    她傻了才把这些钱拿出来,天知道最后进了谁的口袋。

    当然,她不肯给钱,祝氏总不会咽下这口气的。等到冯奚言为了祝氏气冲冲跑到不语阁吵闹,她笑眯眯地当着人面,举起了院子里的石凳子。

    冯奚言:“……”

    别说要钱了,就是其他的事,他也只敢嘴上瞎吼两声。

    比如什么“你再不嫁人,就把你送去家庙!”

    冯缨是不怕这种吓唬的,她还逗弄绿苔,说到时候要带绿苔一块去庙里。绿苔傻妞,还傻乎乎地问“有肉吃吗”。

    不过那天之后,冯奚言像是学乖了,再没动辄往不语阁跑。冯缨让碧光打听了下,才知道他最近忙得很——

    似乎是冯凝原先说好的人家听说了外头的那些传言,终于忍不下去了,想要同冯家解除婚约。

    听说消息的时候,冯缨从外头买了一盒子的首饰,将梅姨娘和冯荔请到了不语阁。

    “二姐姐身上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这些簪子当真要都送给我?”冯荔撇撇嘴,伸手把桌上的珠钗簪子都拢到面前。

    “你二姐好心给你,你还这么多话。”梅姨娘作势去拧她耳朵,略显激动道,“二姑娘,夫人的那些嫁妆如今都还在老爷他们手里,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是上回宫里来的赏赐?可就是买簪子,这一下买这许多都送给七丫头……实在是太大方了。”

    比如说冯荔手里正捏着的一支,光是上头的东珠,就不是她们平日里能买到的好物。

    冯家虽然有爵位,到底没那么富裕,就是有银子给女眷添置首饰,那也得先祝氏和她的女儿们,而后才轮到她们。

    梅姨娘用心疼的目光看着冯缨,只觉得她家二姑娘跟着盛家男人们长大,跟着学会了败家,丝毫不知柴米贵。

    “不过就是几支珠钗簪子。”冯缨取了一枚端庄些的镯子,亲手给梅姨娘戴上,“姨娘从前照拂我,我都记着。只是送些首饰,还不至于穷了我。”

    她嘻嘻笑道:“我娘的嫁妆是在我爹手里没错。可我从前在河西,是正正经经领俸禄的,那儿没什么能花钱的地方,我又不需要打扮,就攒了许多。”

    “而且,”她笑得越发开心,“不算上回宫里来的赏赐。但是头次进宫的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就私下给了我许多银钱。姨娘放心,我荷包鼓着呢。”

    她本来只想给梅姨娘买些首饰,可梅姨娘是妾,她做嫡女的给妾送那么多的礼,祝氏晓得了肯定会背后挤兑梅姨娘。

    于是,转念想到冯荔,她索性借送七妹妹首饰为由头,把那一盒子的首饰送给她们母女。

    “你就是荷包鼓着,也千万记得省着点花。”梅姨娘说,“咱们府上如今这位夫人,可从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你这院子又偏又破,不如拿钱修整修整。这个钱,她是绝舍不得出的。”

    冯缨扬眉,看了一眼支起来的窗户。窗外院子里,几个年纪尚小的丫鬟吭哧吭哧扫着落叶。

    别说院子,就是她这几个小丫鬟刚来的时候,身上也没一件像样的衣裳。还是她讨的银子,专门找裁缝做了几身,才叫小丫鬟们都有了样子。

    “他们夫妻俩的能耐,我倒是不怕的。”

    “二姐姐胆大,自然能这么说。”冯荔摸够了簪子,哼哼两声,“这年头,最怕的应该是小鬼。”

    冯缨自从明确表露出对抢走季景和没有兴趣后,冯荔只自己生了几天的闷气,就彻底没了脾气。

    又过几日,得知是季母在外头胡说八道,她又觉得好心成了驴肝肺,气得摔了自己的一套茶具,又心疼又气愤地说不要喜欢季景和了。

    话是这么说,可冯缨哪哪都看不出她有多喜欢季景和。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知道什么,在试图紧紧抱住一条隐形大腿。

    “外头那些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换作是我,早哭着喊着要拿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算了。也就二姐姐脾气好,把那些都抛在脑后。”冯荔气鼓鼓道。

    梅姨娘瞪她。

    她把嘴一撇:“本来就是嘛。人是姨娘看上的,幸好我还没嫁,不然就要被磋磨死了。”

    冯缨笑着说:“这不是被我搅和了吗。”

    两家的婚约还没退,无论是她还是冯荔,这门亲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成的样子。

    正说着话,院子外传来小丫鬟的惊呼。

    冯缨头一扭,就见小孩钢炮似的冲进院子,撞了人还回头狠狠往小丫鬟的腿上踹了几脚。

    “是小十。”梅姨娘又急又气,发狠拍了桌子,“年纪小小,也不知跟谁学的骄纵脾气。”

    绿苔和碧光这时候已经去到院子里,一个拦住十公子冯昭,一个去扶被撞倒的小丫鬟。

    冯昭气恼得不行,大声嚷嚷:“这里是我家,凭什么我不能进去!不准扶那个死丫头!她一个下贱的奴婢撞了本公子,该打!狠狠的打,打死了丢出去!”

    追着冯昭进来的是他的奶婆子,闻声连忙去捂他的嘴:“小祖宗!”

    “捂什么?让他说。”

    冯缨几步走到屋檐下,“你让他说,我倒想听听,他这么横冲直撞地进我不语阁是为了什么。为了彰显身份,告诉我这里是他的地盘?”

    奶婆子吓了一跳,张嘴想说话,又瞧见梅姨娘也跟着走了出来,赶忙低头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冯缨往冯昭脸上扫了几眼。

    这个弟弟,一贯被文姨娘护得很好。听说是因为身子骨不算强,时不时就会病上一场,因此轻易不见人。

    她自回府,只见过几次,瞧不出身子哪里弱,脾气倒不小。

    “你想说什么?我现在给你机会,你可以好好说了。”

    冯昭把脖子一梗,瓮声瓮气喊:“外面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二姐姐因为你,都要被人退亲了,这都是你的错!”

    冯缨招招手,让碧光斟了杯茶过来。绿苔主动搬了张椅子,冯缨往上头一坐,翘起腿,一口接一口悠闲地喝茶。

    其实她也尝不出茶的好坏,可这种时候吃瓜喝茶,总是最有趣的事。

    院子里,鸦雀无声,疼哭了的小丫鬟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余下几个小的,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不知道为什么,冯昭有些害怕眼前这个二姐。她会舞刀弄枪,听说还杀人如麻,他凭着一口气冲过来,现下被人这么一晾,气消了大半,慢慢生出了畏惧。

    一杯茶喝到了底,冯缨终于开了口:“原来是因为这事。不过,你是不是记错了数?”

    她挑眉:“论齿序,家里的老大是如今还在河西的大哥,其次是我。你嘴里的二姐姐,明明行三,你则是家里的老十。”

    冯昭年纪小。

    他是卫姨娘所出的三子,如果没有芳姨娘前两年生的冯凌,他该是整个冯府最小的主子,任谁也不能比他更得宠。

    可惜,多了个冯凌。

    冯昭脸上腾地一下涨得通红。

    “你是卫姨娘生的,你不认得我也正常。可母亲和卫姨娘应该告诉过你,咱们府里原先还有位原配夫人,论身份,阖府的人都比不过她。”

    冯缨看着冯昭,一字一句道。

    “这个府里的原配夫人,姓盛,是皇室姻亲,将门盛家的女儿,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她是我娘,你该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一声母亲,或是郡主。”

    冯昭双手握拳,牙齿咬得咯咯响:“她才不是我母亲!你也不是我姐姐!”

    “你是坏人!你害得二姐姐要被退亲了!”

    “你怎么不死在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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