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面露惊色,而太子则更是惊惶了。他下意识抓住圣人的手,喊了一声:“爹!”
“我儿莫慌。”见太子这般依赖他,圣人反而冷静了,问沙太医,“这引子,是下到了香料里?”
“不错。”沙太医点头应道。
圣人疑惑道:“你方才不是说,香料没问题吗?”
沙太医道:“是这一炉里的香料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其他香炉里的。”
圣人的目光在剩余的六个香炉上来回巡梭,冷冷道:“来人,把这些香炉全部抬走。另外,东宫掌香女史与其下辖宫娥,全部拿入慎刑司。”
郑赐领命而去,圣人便催促沙太医赶快为太子医治。
沙太医道:“幸好发现的早,只需针灸即可,若是再晚上几日,便得蒸药浴了。”
说起这个,圣人就恼怒不已,当即又下旨,将先前为太子诊治的太医再次申饬了一遍,连带着降级罚奉。
对于这些惯于明哲保身,全然不顾医德的家伙,沙太医是半点儿好感都没有,自然也不会为他们求情。
许是那药丸的药效逐渐过了,太子心底又隐隐地烦躁了起来。沙太医望闻问切,一见他眉心蹙起,便立时知晓端底,便道:“那药见效虽快,却不能多服。还请圣人退避,让臣为殿下施针。”
圣人虽不放心太子,但也知晓自己在这儿,难免关心则乱,会影响沙太医治疗,便点了点头,出去了。
到了外殿,他正要问那掌香女史可处置了,便见郑赐匆匆而入,低声道:“圣人,那掌香女史,自缢了。”
“什么?”圣人惊怒,“竟然连太子跟前的人也敢收买,改明儿是不是连乾清宫里也到处是人的眼线了?”
郑赐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道,“圣人息怒,圣人息怒。”
“息怒?呵!”圣人冷笑一声,“查,给朕彻查!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东宫动了手脚。”
天下是圣人的天下,皇宫也是圣人的皇宫。作为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天子,永远不要怀疑他的掌控力。圣人要查什么东西,自然是没有查不出来的。
当然了,这些内情贾敬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半个月之后,成妃病重,四皇子得了圣人的旨意,暂且放下了兵部的差事,为母侍疾。至于什么时候能再回兵部去,谁也不知道。
如此一来,兵部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面骤然打破。只是不知,贾敬与右侍郎,哪一个会被圣人调走?
很快,老天就帮圣人拿了主意。
强撑了这几年之后,孙子孙女都有了的贾代化,终于是撑不下去了。
在四皇子离开兵部为母侍疾的半个月之后,贾敬也请了大假,为父侍疾。而且,看贾代化的情况,不出意外,他又会和四皇子一样,把侍疾直接变成守孝。
守在父亲的病榻旁,贾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一方面,他觉得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是天地自然之理。更何况,这一次,贾代化已经比上一次多活了两三年了。
可另一方面,他又感到茫然。这么多年来,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不害怕,因为有父亲贾代化为他保驾护航。虽然贾代化年纪大了,什么心也不敢让他操了,但他只要还在家里,贾敬就觉得心里踏实!
“好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做甚小儿女态?”这会儿,贾代化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笑着调侃难得失态的儿子。
贾敬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父亲这句话一出口,他的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却又怕老父不放心,迅速扭过头抹去了。
贾代化装作没有看见儿子抹眼泪,拍着他的手背笑着说:“你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一样,你娘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没少跟着我担惊受怕,如今我又要先走一步了。我对不住她呀!”
“老爷!”一直在一旁默默抹眼泪的许氏,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你就这样狠心……你就这样狠心……”
玉娘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扶着许氏,帮她擦眼泪。
贾代善坐在榻前的绣墩上,对贾代化道:“兄长放心,左右还有我照应着呢!”
贾代化闻言,扭头冲他笑了笑,道:“贤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愚兄临终之前,有一言相赠,贤弟莫要嫌愚兄聒噪。”
“兄长哪里话?”贾代善急忙道,“你我本是骨肉至亲,兄长但有教诲,愚弟必定铭记在心。”
“好了,好了,”贾代化摆了摆手,喘了两口气,“咱们兄弟说话,当得什么教训?善弟呀,你什么都好,就是在内宅之事上糊涂透顶。剩下那几个庶女,你还是好好安置吧!”
贾敬记得,上辈子的时候,贾代化根本就没有对贾代善说过这种话。贾敬心思略转,就明白了:上辈子的贾敬在同辈中虽也算争气,但要压服族人还欠些火候。贾代化之所以不说,是怕被史氏知道了,暗地里给贾敬使绊子。但今生不同了,贾敬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令贾代化无所顾忌。
贾代善却是一懵:“兄长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贾代化轻笑了一声,“你若是有瑕,不妨派人到河北打听打听,大姐儿过的是什么日子。”
与贾代善不同,贾代化自幼帮母亲料理过家务,那些内宅之争,母亲李氏也不瞒着他。他之所以没有庶出的子女,和许是关系真心不大,都是他自己让人暗地里把避子的药物加到了姬妾的饭食里。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爱许氏,说到底,为了避免嫡庶之争是一回事,对那些妾室不看在眼里也算是一个原因。
相对与贾代化,贾代善就比较怜香惜玉了。而且贾代善也不明白,女儿家的婚事,不是表面上看着好,就一定是好的。
大姐儿谈婚论嫁的时候,贾敬正要出征,贾代化根本就无暇顾及西府的一个庶女。如今儿子平安回来了,他就觉得,还是提醒贾代善一声的好。
也不用他多说,贾代善已是眉目一沉,道:“兄长放心,愚弟回去就派人到河北走一趟。”
贾代化点了点头,转身又反复叮咛贾敬夫妇要孝顺许氏,末了,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行了,你们都出去,让我和你娘清清静静地说会儿话。”至于那几个妾室,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贾敬三人走到外间,便见几个姨娘都在外间跪着,有的默默流泪,有的低声哭泣。
见此情景,贾代善为了避嫌,就出了卧室,躲到贾代化的书房去了。贾敬连忙让焦大跟着,听候贾代善差遣。
玉娘看了几个姨娘一眼,淡淡道:“几位姨娘还是请回吧。”
登时就有人不干了,跳起来说:“我们要见老爷,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见老爷?”
“就是,我们要侍奉老爷!”
“我们好歹也算是长辈,大奶奶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其她几个也嚷嚷了起来。
贾敬脸色一沉,也不搭理她们,只是问许氏的大丫鬟海棠:“这几位姨娘里可有良妾?”
海棠会意,立马说道:“回大爷的话,几位姨娘的卖身契,都在太太那里收着呢。”
意思也就是说,这几个都是俾妾。
贾敬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淡淡道:“父亲身体不好,家里也是时候放出去一匹不懂规矩的,替父亲祈福了。”
而俾妾妄称主子长辈,可不就是大大地不懂规矩?
有个脾气暴躁地便不依了:“大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歹是老爷的姨娘……”
“老爷!”一声凄厉的哭喊自内室传来,贾敬与玉娘面色一变,再也顾不得和几个姨娘纠缠,让海棠叫人把她们拉到一个院子里关着,便冲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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