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毅忠一时意气用事,自己被酒瓶拍进了医院不说,还惹上了那几个地痞流氓。
对方是警局的常客,天不怕地不怕,扬言蹲完号子出去要把谢毅忠脑袋拧了当球踢,最后还是陈望成找了人才勉强把这事私了了。
谢毅忠手术完醒来,原本是该感谢林思楚不计前嫌,然后息事宁人各走各的路的,可看到林思楚和陈望成在一块,他一股子怒火无处发泄,狗咬吕洞宾倒打一耙,声称要把林思楚告上法院。
不为别的,为那套单位分的老房子,他们那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家”。
“那是当年单位分给老子的房,让你住是老子念旧情,林思楚,既然你这么不要脸傍大款,让他养你去啊!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这是谢毅忠的原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男人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作祟。狗急跳墙,隔了这么多年的旧账,难为他这个“男人”还记得。
林思楚气得直哭,骂他不是男人,说谢寻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现在把她们娘俩赶出去她们住哪儿。
她在超市当收银员,一个月工资勉强够她和谢寻的吃穿用度,根本没有闲钱租房子。
谢毅忠也是气得没了理智,看不惯林思楚和陈望成这么亲近,只好在别的事情上发泄,让她们母女尽快搬出去,要不就法院见。
陈望成也没想到多年不见,谢毅忠会变成这副样子,对林思楚的内疚之情更重了。他原本打算给林思楚和谢寻买套新房子,林思楚说什么都不肯,且不说她已经欠他太多了,而且他们的关系根本没到那地步。
她更害怕如果谢毅忠误会加深,不分青红皂白给她扣上婚内出轨的帽子,官司打起来,谢寻的抚养权还不一定会重新判给谁。
谢毅忠那边一直疯狗咬人,林思楚这边也一直没找到房租和地理位置合适的房子,事情一时陷入了无解的困境。
陈望成知道林思楚不肯无缘无故让他帮忙,最终想了个办法:“这样,阿楚,你以后也别去超市上班了,来我家,每天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我每个月给你付一万块工资,顺便包你和小寻的吃住,就当是雇你了,你看合适吗?”
合适吗?
这当然不合适,这年头哪儿有这么轻松工资这么高还包吃包住的工作?她在超市全月无休,累死累活地工作,一个月顶多才赚个三四千。
林思楚知道陈望成在帮她,说什么也不同意,陈望成以为她心里有顾虑,解释说:“我们公司下半年在国外有个项目,我得过去盯着,估计过年才会回来,平时就你和小弋小寻两个在家,你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望成哥,你误会了,我没有担心这个。”
“唉,小弋性子叛逆,不服管教,我跟他妈离婚后他跟我也慢慢疏远了,但我公司这两年正赶上转型,实在是顾不上他。我原本给家里一直顾着阿姨照顾小弋,谁知道那臭小子背着我赶走了好几个,成天跟狐朋狗友在外面瞎胡混。他和小寻正好读一个学校,而且就要高考了,我寻思着你和小寻过来住,也能顺便帮我照顾照顾那臭小子。”
提到小弋,林思楚才犹豫了起来。
虽然她和宋婉南之间有恩怨,但都是上一辈的事,孩子是没什么错的。
一想到陈弋看她那冰冷的眼神,林思楚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和谢寻生活虽然不富裕,但起码是亲近的,两人一起生活的这些年无话不谈,是母女更是朋友。可反观陈弋,性子阴郁,惹是生非,和陈望成半句话也说不到一起,每天一日三餐都没个温饱,过得哪儿像个正常的高中孩子?
陈弋变成今天的样子,林思楚本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的,可一想到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她心里就莫名的内疚和心疼。
孩子性格的形成,到底是被长辈和原生家庭所影响的。
几番思虑,林思楚心软了下来,最终答应陈望成回去和谢寻商量商量,但工资说什么她也不肯拿那么多,一个月只肯拿三千。
陈望成知道她性格独立,不肯欠别人的,这才勉强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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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弋降级的事儿还是没瞒过陈望成,陈望成接通校长江清云打来的电话时,气得差点从沙发里飞起来。
“老江,你怎么那么糊涂啊!小弋都上高三了,剩一个月就高考了,我眼巴巴等着他赶紧高考完送他出国读管理呢!你怎么背着我把我儿子的级给降了啊!”
“老陈你说这话就太不负责任了!这怎么能怪我呢?陈弋那小子拿着你签字的同意书到我办公室,噼里啪啦罗列了十几条自己违反校规的证据,主动申请降级,每一条我还都没法反驳,你让我怎么办?我当时气得差点都犯心梗了!”
“什么同意书啊,我见都没见过,签个狗屁的字!老江你真是老糊涂了,当了这么多年校长,遇到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给学生家长打电话确认一下吗?”
“我看你才糊涂!我正要问你,老陈你是不是把我给拉黑了,我给你打了不下二十遍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今天才终于打通!陈弋那小子跟催命似的,一天来催我两三次,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给他办降级,你让我怎么办,难不成为了他改校规吗?”
“谁拉黑你了!我在国外出差了大半年,前几天才回来,你打我国内的电话当然打不通!改校规怎么了?二中那么多破校规,我看早该改了!咱上学那会儿是没打过架还是没骂过人?我看就数你打架最凶!还不准早恋,不准说脏话,不准打架斗殴,你和咱班大强为了隔壁班小芳打架的事你全忘了是不是?”
“老陈咱们就事论事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不要无理取闹!还打架怎么了,瞧瞧你这觉悟,难怪陈弋那小子脾气暴得像炮仗,我是真害怕他哪天心情不好把学校给我点了!你儿子每年拉低我平均分就不说了,还成天惹是生非,以后到社会上怎么办,我看你真得好好管管!”
“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好得很!你也不瞅瞅你家闺女,长这么大有男生追过没?谈过恋爱没?享受过收情书的乐趣没?我儿子从小到大收的情书能给你二中垒间厕所!女孩儿读书好有什么用,以后嫁不出去可有你愁的!”
“说了多少遍不能早恋不能早恋!陈弋再这么被你带下去迟早完蛋!再说谁给你说女儿没人追,我女儿是他们高二的级花!追的人一抓一大把!你这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封建思想!男孩儿学习不行就是没本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才终于把话题拉回来。
陈望成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叹了口气:“那陈弋那臭小子到底能不能参加下个月高考啊?”
“考个屁!今年高考的准考证都发了,陈弋等明年跟梓辛他们一块考吧!回头成绩出来你可别哭!”
“谁哭谁孙子!”
“你孙子!”
……
**
林思楚原本想趁谢毅忠住院期间和谢寻商量搬家的事的,她生怕谢毅忠出院后又开始没完没了地闹腾,但二中临时安排了考试,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过段时间再提这件事。
谢毅忠再怎么混蛋,到底是谢寻的亲生父亲,要是谢寻知道自己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狠了心要把她们往出赶,心情势必会受到影响。
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高考倒计时带动着整个学校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再加上临时安排的考试,高二(8)班一整个周都是蔫蔫的。
这天最后一节自习课,刚打上课铃,李启就风风火火冲到讲台上,挥着胳膊喊:“同志们!时间紧迫,今天我免费赠送给大家一条八卦!”
“老胡还有三十秒杀到教室!”在大家的翘首等待中,李启一拍桌子,掷地有声,“(8)班大换血,老胡要换座位了!”
话音落下,教室一片议论纷纷,几家欢喜几家愁。
正在摸鱼看小说的谢寻,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向后排转过去。
陈弋正在低头看书,似乎心灵感应一般,谢寻转过来的同时,他也转着笔抬起头来。
他眉心微微拧着,似是不知道谢寻为什么看他,脸上几分疑惑。
中性笔在他纤长的手指之间飞舞,从小拇指旋转到无名指,最后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转着圈,阳光洒在他蓝白相间的校服上,他虽然面无表情,从谢寻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周围是同学们的吵闹声,回想起老胡的话,她的心扑通扑通开始跳了起来。
如果老胡真的要换座位,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真的要和陈弋坐同桌了?
李启这人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带来的小道八卦消息却从来没失手过,不出三十秒,老胡就满面春风地进了教室。
李启以飞一般的速度冲下讲台,奈何他座位在教室最后,还是被刚进教室的老胡看见了。
老胡走上讲台,指着李启的背影对坐在教室后面的翟亮说:“体委,你不是每年都发愁运动会项目没人报吗?李启同学这飞毛腿,一定得参加个跑步项目啊,不然多浪费资源!”
全班哄然大笑。
老胡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无非是和学习和高考相关的,然后清了清嗓子,终于切入了正题:“今天占用大家一节自习课的时间,是有件正事要宣布。”他顿了顿,看向班长秦微,“结合大家这几次的月考成绩,老师和班长多番商量后,决定在班级内部进行一次座位调整。”
老胡话音刚落,班里就炸开了锅。
姜禾几乎以光速转了过来,两眼放光:“熊儿!你听到没!老胡说要换座位!天呐,姑奶奶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谢寻这才收回注意力,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这么早让姜禾的梦想破灭:“恭喜你啊禾子。”虽然她早都知道,在姜禾和周林澈成为好朋友之前,老胡是不会把他们分开的。
“姜大禾你几个意思?”周林澈也转了过来,“你以为老子很想跟你坐同桌?告诉你,老子早都受够你了。”
“姑奶奶我还早都受够你了呢!死周林狗!臭周林狗!”
“停停停,”谢寻赶忙制止了两人的争吵,长吁一声,学着徐扬的口气说,“古人云,家和万事兴,和气生财,在即将分别之际,你们应该好好珍惜仅剩的,短暂的同桌时光。”
“……”
“谢寻同学,你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伤感吗?”听到谢寻的话,徐扬看过来,表情格外落寞,“一想到要换座位,我心里就特别的难过,我的好同桌,我舍不得你。”
谢寻看着徐扬真挚的眼神,也难过了起来,她和徐扬已经坐了这么久同桌了,假如老胡真的就这么让他们分开,说心里没一点不好受也是假的。
如是想着,谢寻佯装抽泣了两下,用手指在眼睛下面点了点,伸出尔康手:“我的好同桌,我也舍不得你。”
“谢寻同学……”徐扬眼眶一下子红了,“我的好同桌,不管你去往哪里,不管我们之间相距多远,我会永远——”
“哎哎哎徐老师,差不多行了啊,”周林澈听不下去了,及时打断徐扬,“骚话留给你下一任同桌说吧,别在我们谢寻跟前肉麻了。”
“你们谢寻?”姜禾冷嗤一声,抱住谢寻的胳膊,“熊儿是我的好不好,周林狗,你别太自作多情。”
“姜大禾我觉得你真得去看看脑科,就你这样你爸妈还指望你考大学呢?我告诉你,狗都不想跟你坐同桌!”
“正好啊,我也不想和狗坐同桌。”
谢寻:“……”
徐扬:“……”
几人吵闹了几句,姜禾把话题拉了回来:“不过你们说老胡怎么忽然要换座位啊?再有一个多月就该放暑假了吧?”
“醒醒,”谢寻说,“放假后还要补一个月的课,也就是还有两个多月才放暑假。”
“……这么残忍的吗?”
“相当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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