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央显然打开了陆敬成的新世界。
“那种自以为,为了别人好,而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不说,憋到死那种人,是最笨最笨,笨死了的人。”
她问:“你懂了没有?”
陆敬成讷讷地,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
“唔。”
太央一口气说完,她转头看着陆敬成,开口安慰:“别急,你还小,这些事情,你多接触几个姑娘,就该明白了。”
陆敬成咳了一声。
他说:“公主,小叔回来的时候,要我说,你在这里吗?”
太央顿时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说:“不用了。”
“你还是谁都别说罢。我来这里是躲一段日子的,待不了多久。跟他说了,不好。”
陆敬成点头:“好。”
“对了,我听说下午公主出去转了转?”
“嗯。”太央道:“你们这宅子太大,我一整个下午都没逛完。”
男子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他说:“公主,如果您想去外面看看也可以。”
“我把人安排好,到时候您想出去了,我就让人护着你出去转一转。”
太央想,苏杭风光,江南水乡,听别人讲还是不错的。这番来了,不如就自己去看看。
“好,那我明天就出去。”
“你们府里太压抑了,比皇宫里还压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闹大了动静。我都觉得瘆得慌。”
她仰起头,打量指甲,“难怪养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呆。”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不呆的,又犟得要命,谁都控制不住。
陆敬成点头,算是默认。
家里一贯如此,他都习惯了,哪怕入了官场,也秉持着一贯清冷的性子,不争不抢,做个官像打坐的佛一样,敌不动,我不动。
他说:“那我去安排,公主明日就可以出去。”
“你把谢长歌怎么安置了?”太央问他,“她可是你爹娘相中的媳妇儿。”
仗着年纪比他大,太央已经不知道调笑他多少次了。
陆敬成:“……她没说要留在府里。她去看了爷爷,晚上已经走了,说是暂住在她旧友那里。”
太央“哦”了一声。
陆敬成忍不住提醒:“公主还是别牵扯上她,免得身份暴露。”
“这个我自然知道。”
她只是突然,对这个谢长歌有了兴趣而已。
陆敬成办事还是牢靠的。苏州一大圈都沿着河,他挑着水上的地上的,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一点不漏地全规划了下来。
太央在水上划了几天,逮着新鲜的玩意儿就往身上揣,没玩几天,带回来的东西就堆满了屋子。
陆敬成友情提醒:要是东西太多了,屋子里堆不下,他可以先差人,替太央把东西送回京城。
太央一口回绝。
魏行止是要她来陆家考虑的,要是知道她只顾无边无际地玩儿疯了,肯定要来信骂她。
魏行止的确是写过信了。他说京中尚在谈判,太央不急着回来。
另外,也没多少别的了。许是他对着太央打击惯了,不喜欢温声细语,一封信三言两语就要完事,撑死不超过半页纸。
只是每一封信的后面,他都会用他喜欢的瘦金体,洋洋洒洒几个字: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太央看见这句酸溜溜的诗就头疼。
这诗她学过,也知道什么意思,但要她给魏行止回信,她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的。
索性都不回了。
何况她也不忍心麻烦陆敬了。前些日子,还说陆澈吊着一口气,到了现在,他最后一口气也吊不住了。
陆澈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整日里把眼睛睁着,睁得老大,别人疑心他就这样睁着眼去了,他便及时地眨眨眼,来说明自己还活着。
大抵都是知道他在等谁。
可那位一直没有消息。
陆澈一死,家主的位置顺理成章地就要沿到他大儿子身上。陆家人顺位顺得十分和谐,没有三子夺位,你死我活的戏码,规规矩矩,老大就是家主,家主就是陆御。
后续的丧葬事宜,陆家人已经在忙碌地准备了。陆敬成整天忙得不歇脚,太央看着他,就觉得累的慌。
她说:“这一带我已经玩熟了,你不用管我。安心做你自己的事。”
陆敬成满脸疲色,仍是点头:“好。公主小心就好。”
太央开始一个人出去逛了。
苏州一带,万宝阁的名声很是不错。明明就是一个吃饭的地方,非要取这么个不着调的名字,太央在楼下看了半晌,确定这里面不是倒卖文物的,才迈着步子进去。
陆家出手阔绰,太央也有钱,她往头上随便插一个发簪,识货的人就看出了成色,引着太央就往最高端的地方走。
小二回头:“公子先坐,需要什么,只管叫。”
太央点头,她现在须得有男子的气度,便负手,不紧不慢地跟上,等前面的人挑了珠帘,她微微躬腰钻了进去——
这一钻,差点把她的腰闪了。
面前是一个空阔的屋子,摆设不错,装点华贵,还有凭栏远望的栏杆,可以看见城外流动的河。
总的来说,什么都不错,可惜屋子里坐了一个人,一个太央险些忘记的人。
云策怎么在这里?
太央一退,身后的房门就被死死关上,她靠在门边,退无可退。
被算计了。太央顿时长吸一口气。
云策招手:“公主过来坐啊,站着干什么。”
他的眼睛上下扫,“啧”了一声,“公主,你扮起男装来,还挺有模有样。”
太央慢慢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对桌,连手都不愿放在桌上。
云策将碗筷推到她面前,又给她夹菜,又给她倒酒,忙得不亦乐乎。
“都是公主喜欢吃的。京城里的菜市,很久没有尝过了吧?来,尝一尝。”
太央不动,云策道:“怎么了?”
她老实说:“我被别人下毒,已经毒过好几次了,不敢再毒一回。”
云策笑了。男人穿的墨青锦袍,没有多余的坠饰,看着清爽,不似上次见时的人模狗样。
太央叹气,“你别笑了,直接说,来找我干什么。”
是她疏忽,这几日玩得戒备心都丢了,这才一次,就被云策吊上了。
云策陡然正了脸色,似是还有点愠怒,说:“你个薄情的女人,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接下了我的定情信物,接完竟然不认账了?”
太央完全不理睬他的吓唬:“……都是误会。”
天大的误会,要不是她猪脑子猜错了,怎么可能去接云策的破盒子。
云策的脸色变了变。
她敲了一下头:“你那个什么,玉佩来着,我忘记放在哪里了,总归是在我宫里。你要是想要回去,欢迎自己去找。”
饶是云策一贯的不要脸,此刻也被说得有些讪讪。
太央看着他:“还有事吗?”
男人给自己满了酒,他举杯,向着太央:“公主的风度,我见识了,这杯敬公主。”
云策喝完了酒,捏着酒杯。
“可是公主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看太央,“公主和我的婚约,已经成了。”
“从公主接下我信物的那一刻起,就成了。现在靖国的人都知道,公主是我的未婚妻,公主你看,这……”
太央深吸一口气。看来这家伙知道摆不平魏行止,打算转过来打她的主意。
“那你想怎么办?”她问。
云策看了她一晌,倏而笑出来,“公主别激动,这事以后再谈。我们今日,就当交了个朋友。”
他又举杯,朝着太央笑。
太央实在是心累,云策的底子,都快在她那里抖干净了,现在还要过来和他“交朋友。”
“云策,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了。我第一次知道你,就是你给皇兄戴了绿帽子,钟贵妃你还记得罢?”
太央扬起手指,继续道:“第二次见你,你就抱着谢家的姑娘,躲在草丛里亲密。”
“不算这两次,我切切实实见到了你,其他的,光是我知道的,在宫里和你有关系的女子,不下五人。”
太央伸出一只手,“五人。云策,你觉得,你在我这里是什么印象?”
“哦。”云策不仅没有被揭露的局促,反而像是被勾起了兴趣,他往前靠了靠:
“公主已经这么了解我了吗?”
“不算了解,但没什么好印象。”太央如实回答。
“那你为什么,之前又愿意嫁给我?”
“有原因。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云策抚着膝:“因为,因为我还蛮想让你嫁过来的。”
“……”
太央起身,“我身边有探子,到了晚上不回去,就知道我出事了。”
“不想两败俱伤,就最好手脚干净一点。”
云策亦站了起来,他说:“别激动,我不会乱来。”
“但你总得给我一个交代。”他说。
“交代?”
“你躲在这里,这里是齐国的土地,我确实不敢乱来。但你一日不跟我回去,我便没法回靖国交差,更不能给我父皇一个交代。”
太央回头看他,他便点点头,“这事情,总得想个法子解决,是不是?”
“皇兄已经在想法子了。”她指了指外面,“喏,这不就是法子吗?”
云策收了玩笑的神色,“你皇兄是很厉害,可是我们不能一直陪他耗下去。你大概不知道,在朝中,我和皇叔,是主和派,反对齐靖两国交战的。”
“可是,我的两个皇兄,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太央皱眉,“他们怎么认为?”
“他们自然是希望打起来,打得越厉害越好。”
云策摊手,很是无奈。
“总之,我来求亲,就是主和的,现在父皇是愿意支持我的。”
“我也不知道,要是我们一直这么拖下去,父皇会怎么想。到时候父皇是愿意听我的,还是愿意听我两个皇兄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太央攥着手,“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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