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见陆敬成不说话,太央问:“陆澈怎么样了?”
陆敬成摇头:“情况不乐观。”
“那就好好料理后事。生死无常,这种事情,是躲不掉的。”
陆敬成点点头。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魏行止手里,还扣着袭击陆家的人,早知道走之前,就该问问他了。
“你们查出什么了吗?是谁动的手。”
陆敬成苦笑,“查不出。皇上下令了,说这事先不能声张,再等几日。何况,人证物证都在皇上手里,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太央“啧”了一声。
陆敬成还是嫩得很,这么明显的托辞,一看就是魏行止有了其他的打算,不向他明说罢了。
这孩子,是怎么在枢密使的位子上坐这么久的?
太央没打算呛他。她现在看陆敬成,就跟看弟弟一样,能点拨的地方就出手点拨一下。
“备了男装吗?”她问陆敬成。
陆敬成疑惑:“男装?”
“对啊,不然你怎么跟你家里人解释,带了个姑娘回来?”
陆敬成猛地一拍头,“我把这个忘了。但是我这里备了些,都是我的衣衫,公主你看……”
太央抬眼打量了陆敬成一眼,他也只是半大的小子,高不了太央多少,又生得清瘦,想来他的衣服,太央是穿的下的。
“行吧。我这几日就先穿你的。待会儿到了客栈,我再换。”
太央换上了陆敬成的衣衫,袖口处长了些,她只好卷起一截。
陆敬成在外面,他要安排好人马,再有一日就回去了,他要提前安排下去,给太央寻个住处。
最好就在陆家。接着就是谢长歌了。
他应付不来谢长歌,兴许她和他小叔是青梅竹马,陆敬成每每见她,总有一种隔离感。
姑且先把她带回去,让小叔安置她。
不过话说回来,陆修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毕竟他爹那样待过他……
太央换好衣服,把首饰一并取了,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又到处翻,最后翻了根簪子插在头上。
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她对自己这身装扮很是满意。她心道:魏行止,既然你把我放了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往后我惹了什么祸事,你是要收拾烂摊子的。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到了。
陆家是商贾之家,宅子选的地段,是顶豪华的一条街。
太央这才知道,陆家人虽然容易同仇敌忾,但也不是事事都处在一起的,譬如陆家的家主陆澈,他有三个儿子,几年前就分了家,各有各的住处。
大儿子陆御,二儿子陆沉肖,也就是陆敬成的爹,住的很近,就隔着两三户的距离。
剩下的小儿子,也就是陆修,常年混迹京城,这一年来更是没有在这里露过脸。
陆澈一个人住的远,他的宅子地偏,前几日的大火,就是从他宅子里烧起来的。
陆敬成回家后就安排下人,给太央准备了一间最僻静的屋子,让她安顿下来。
家里人见他脸色沉重,也没多问,只是安置好了太央。
太央一进府,便觉得人人都木着脸,说话走路都是小心翼翼,更是没有一个敢闹腾的,顿时反应过来:
陆澈大伤,宅子也被烧毁了,指不定现在就在这里疗养。
陆敬成引着太央去了院子,他说:“我吩咐了,没我命令,这里不准进人,公主先在这里歇几日。”
“如果公主想要出去,我也安排了人,公主可以跟着他们出去。但是。”
他回头,脸上的意思,显然是不怎么支持这个想法:“公主最好是不要出去。”
“好。”
太央进了院子,她发现,陆家果然有钱。这个院子还算偏僻了,论大小繁华,一点也不比她在宫里的差。
她说:“我知道你忙,但你不必担心我。”
“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她的下一句是:要是天天往这里跑,别人只会更加猜疑。
上次就说陆澈老头不行了,要是这次真没挺住,丧葬什么的,又得花上一段日子打理。
搞不好事情还没结束,魏行止就来人接她了。
陆敬成点头,“那公主先休息,我今晚再过来。有什么需要的,公主尽量给我说。”
太央已经被院子里的东西吸引了,她走过去看,就听见陆敬成在后面说:“公主。”
“怎么了?”
他说:“据我所知,小叔,他可能这次要回来。”
太央倏地停住。
陆敬成继续道:“但我也说不准。小叔他,向来不和家里人联系。这事,是我娘刚才告诉我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嗯,知道了。”
她背过身子,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还是走开了。
太央觉得江南的风比不上北方,纵使到了秋天,风也没有多刺人,隔着满院子的花木吹过来,太央觉得格外清爽。
“公主,关于我小叔……”陆敬成迟疑了道:“我觉得,我知道一些小叔的事情,可以跟公主交待清楚。”
“什么事情?”太央转头问。
“很多事情。包括他出走的这一年,我也知道一些。”
太央觉得甚是无奈。当初她苦心苦力地想打探消息,陆敬成一个字都不说,逼得她最后在陆家插了眼线,可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廖廖。
现在她好不容易放下一些了,陆敬成就凑了过来,一脸认真地说:我可以跟你讲一下小叔的事。
……
太央按上眉心,她在思考,要不要听陆敬成“讲故事。”
她还在做选择,陆敬成就躬腰:“那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我来,给公主讲讲小叔的事。”
太央:“……行吧。”
陆敬成走了,太央也回了屋子。屋子里,有陆敬成给她准备的几个丫鬟,太央声音毕竟不是男声,只好尽量避免讲话。
她只是进去,倒茶喝了几口,便出去了。
她还惦念着那片园子。
园子里其他的东西她都见过,只是顶里间有一个湖,那湖浅的很,太央蹲在湖边,细细地算了好一阵,最终得出结论:
这湖干净得很,也浅,没有碎石,适合凫水。
天知道在宫里的时候,她有多想在自家院子里凿一个湖。
可是她的长垣阁是魏行止命人修的,当初他就怕太央脑子抽风把自己淹死了,死活不同意凿一个湖。
后来她每每提起这件事,魏行止都用各种理由给她搪塞下去。
总而言之,就是不让她入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魏行止就是不同意。
明明她水性很不错的。
太央顿时觉得这个假放得好。她一个激动,差点就要跳进去了——
可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她四处看了看,青天白日,虽然这院子里没人,可就这么跳下去了,还是不好。
何况,她现在穿着男人的衣服,宽松还好,一旦沾了水,那就显露无遗了。
她忍住冲动,看了湖水好一会儿,才慢慢折身回来。
屋子里的丫鬟好奇地盯着这个不爱说话的“公子”,开始走上来问:
“公子需要什么东西吗?”
太央摇头。
她们退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她又压低声音,“我想在府里转转。”
“府里?公子是说,要出院子吗?”
太央点头。
“哦。”丫鬟下去,不知去哪里知会了一声,立即有三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走了进来。
太央想着,这莫不是陆敬成这小子给她寻的保镖……
丫鬟说:“少爷吩咐了,但凡公子要出去,便由我们几个跟着。”
“公子想去那里,也可告诉我们,我们引路。”
太央歪头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扇子:“哪里都可以看吗?”
“除了老太爷养伤的地方,哪里都行。”
太央收了扇子,道:“那我们走。”
陆家人上上下下都知道陆敬成带了一位京城朋友回来,是个白净的公子哥儿,不爱说话。
既然是京城里的人,又看穿着打扮,便是不俗之人。太央带着一干人走,碰上了人,也只是笑笑,不多说话。
众人也不多问,既是听着陆敬成的吩咐,不要惊扰这位公子哥。
太央沿着府里转,撞见的下人都是穿的绸衣,跟别提那些做了几年事的丫鬟,个个都是衣着不凡,顿时觉得陆家别的不说,真是有钱。
她一路走来,许是走的都不是寻常路,没有碰见陆家的正主,倒是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长歌。
她是在走下回廊的时候,发现对面走过来人,那是个苗条的姑娘,走起路来是温婉娴静,那姿态,太央几乎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了。
她顿时打开扇子,遮了半边脸,沿着一边的小路绕开了她。
谢长歌也是这里的熟客,她走在回廊上的时候,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了太央一眼——
太央径直走开。
扇子摇的哗啦哗啦响。
她走远了,才回头问:“方才那位姑娘,你们可认识?”
丫鬟点头,“当然认识了。那位,身份可是不一般……”
说着说着,丫鬟觉得自己有点嚼舌根的意思,忙改了口:
“那个是谢姑娘,未来,有可能是我们的少夫人。”
“少夫人?”
太央回头,“陆敬成的未婚妻?”
丫鬟立即“嘘”了一声,她顿时意识到,这个“公子”好像比她更八卦。
这种事情私下说说也就算了,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惹来什么祸事。
“公子,这种事情,我们也是听别人嚼舌根来的,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说出去呀。”
太央笑笑。
陆家人都是习惯了给后生安排后路。陆敬成才十七岁,正是官场上摸爬滚打的日子,就给他安排好了婚事。
真是瞎操心。
太央一笑,嘴角就勾了起来,她生得好看,又是一个公子哥的装扮,这么一笑,就把身后一众丫鬟看呆了。
她继续往前走。
先前碰到了谢长歌,把她思绪打乱了,现在走的路径,也是越来越偏僻,地上的草都快及了脚踝。
这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偏僻?
陆家宅子里一片欣欣向荣,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走着走着有了迟疑,一转弯,前方陡然出现了一排柳树。
一字排开的柳树大概有十来根,太央比了比,每一棵柳树都有三个她宽。
显然是古树,而且修剪得当,应该花了不少心血。
太央知道江南一带,是不喜欢在围成的院子里种树的,取字断意,有“困”的意思,何况是这么大的树。
柳树下似乎有一个祠堂,隔了树看去,祠堂的门紧锁着,还有好些人带着家伙守在外面。
她想过去看看,身后的人顿时拦住了她:“公子,那里去不得。”
太央被拦,她回头问:“去不得?怎么去不得?”
“那是陆家祠堂,只有真正的陆家人才能进去,旁人都是不能踏足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