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止真的把仲微带走了。
太央日日看着跟前的三个太医,围着她转,对她嘘寒问暖,心里很是崩溃。
过了几日,等体内的毒被控制了,她打算去太后那里转转。自打回了宫,她还没有机会去跟太后报一声平安。
可是魏行止不让她去。
太央觉得太蹊跷了,凭什么连太后都不能去看?
魏行止一脸没商量:“不许。”
“为什么?”
继续没商量:“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你就是去了,也见不到母后。”
魏行止长她八岁,高了她一个头不止,说起话来又带着天子威风,三言两语就把太央的势头压了下去。
她只能说:“好。”
话是这样说,可太央还是抽了空子,瞒下所有人,一个人去了慈宁宫。
她在长垣阁里不知道,原来宫里最近,是来了客人。
只是不知是哪里的客人,四处都热闹得紧,宫女端着杯盏瓜果,跑都跑不过来。
人多眼杂,太央心想,她一现身,指不定就有魏行止的人看出她来了。
不行,得寻个僻静的路。
她去的时候,沿着假山一路蜿蜒,所幸没有撞上多少人,只是一踏进慈宁宫,便觉得事情不对。
慈宁宫里空无一人,只剩两个看门的侍卫,守在殿前,身后的大门上了锁。
太后不在?
不对,应该是不在宫里。太央来了宫里十年,还从没有见过慈宁宫上过锁的。
这么说来,传闻中魏行止和太后闹了矛盾,还是有依据的。
魏行止这家伙做了些什么,把太后都给气跑了?
她倚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想起魏行止不经意的一句“你去了也见不到”,唏嘘不已。
算了,回去。
转身就走,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青天白日,皇宫大院,就让她撞见了一对躲在草丛里的鸳鸯。
太央发誓,要不是面前突然来了一队宫女,她是绝对不会跑到假山后面去的。
在假山后面,她一蹲下来,就听见旁边的草丛堆里,响起暧昧的声音。
大概,大概是个男子正抱着一个女子,欲行云雨之事。
太央屏住呼吸,她觉得,现在该做的事,就是不声不响,立马走。
她是想走的,可被抱住的那女子不知怎的,突然叫了出来。
“啊!”
太央迈出去的步子只得又收了回来。
草丛里两人探起了身子,太央索性正了正衣裳,清嗓道:“大胆。这里是何地,岂容你们放肆?”
“还想不想要命了?要命就赶快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那女子衣衫半开,躲在男子身后,不愿抬脸。那男的长了一双桃花眼,倒是没有惧色,翘起一只腿,手搭在上面,颇有一种“凶什么凶,老子好事儿全让你给搅了”的感觉。
这人乍看,有些面熟,太央顿时疑惑起来。
随即摇头:自己府里几十来号公子哥儿,她都从来没记清过。
谁知道眼前这个是谁。
太央大抵是心虚的,别说训斥了,往后退了一步就要走。
“等等。”那男子喊住了她,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晌,“你是,太央公主?”
太央喝道:“关你何事?”
“那就是了。”男子摊手,无奈地摇头。说不清是苦笑,还是什么。
这话一出,在他背后,本来还很冷静的姑娘,像是突然被戳中了什么,暗暗地松了手,头几乎要垂在地上。
太央皱眉:“你们还不走?”
“我一时可走不了。”
男人站起来,把地上的姑娘顺带着也揪了起来,“你走吧走吧,今天没你什么事儿了。”
那姑娘始终垂着头,看不清长相,只是鬓边一颗痣,落在白皙的脸上,格外地惹眼。
阳光太烈的时候,太央不能直视,她只好把眼睛挡上,转了身走出去。
“公主?”那个男子在背后叫了一声。
太央不想理,径直走开,逼得那人跳上假山,跃了好几座“山头”下来,拦截她。
他拦在太央面前,“唉唉唉别走。”
没完没了还。
“你是想找死吗?”
太央放下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过来,把你和你的小相好一起捉了蹲大牢?”
“不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男人生得很高,他举起手,太央还以为他要动手了,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他说:“刚才的事情,我想解释一下。”
都把人按草堆里了,还解释?
太央看他。
男人道:“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
太央:“……关我什么事,你又是谁啊?”
这人知晓了她的身份,还是不紧不慢,没有一点怵的意思。太央估计,这是个身份地位还不错的人,想借机耍无赖。
“正式介绍一下。”男人伸手,黑黑的眸子转下来,“我是公主的未婚夫,云策。”
他的手还是很好看的,阳光洒下来,像是蒙了一层白晕。
不不不,太央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她愣了一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我是云策,是太央公主的未婚夫。”他笑,“这次进京,就是为了求娶公主。”
“皇上也答应了,说不日,我就能迎娶公主殿下。”
云策。是靖国的三皇子,云策。
也是那个绿了魏行止,现在又被太央撞破偷情的云策。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太央“哦”了一声。
云策:“公主你怎么了?”
她又“哦”了一声,转身开始跑。
太央大概知道,仲微口中的“宫里的大事”是什么了。
魏行止要把她嫁到靖国!
她在长垣阁里待了这么久,也没听过一个人提起这事,如今想来,肯定都是魏行止安排好的。
不让她出去,带走了仲微,送走了太后,也是安排好的。
他魏行止早就想把她卖了!
太央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男宠全叫出来,叫到院子里集合。
这群白眼狼,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到头来还在听着魏行止的指挥,合起伙来骗她。
也好,她的确是想换一批人了。
太央气不过,她挥手:“你们待了好几年了,今天,我可以放你们走。但不能白走,走之前,我让管家算一算,你们住在我这里这些年,到底花了多少钱财。
一项一项的算,不准漏一点。”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把钱财理清,一点不漏地给我送回来,否则官府伺候。”
“要么,把你们知道的,瞒着我的所有事情全交待清楚,我放你们走,不找一点麻烦。”
“你们自己看着办。”
太央招手,一群侍卫即刻跑了出来,守住院门。管家带着账房先生,后面跟着的人挑着几担账簿,算盘,悠悠地坐在院子中。
青衫白衫,墨绿深紫,太央从未在自家院子里看过这般景象,放眼望去,五颜六色,当真是应有尽有。
这时候,这些个男宠也是神色各异。太央无暇顾及:
“算。”她吩咐。
“是。”
院子里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声,太央听着头晕,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着了两个人去看着外面。
“有人愿意招,有人愿意交钱,你们都给我记下来。”
末了,她又靠近道:“让管家机灵点,算了账,能翻一番就翻一番,翻两番三番也行,总之要让他们拿不出手。”
“是。”
那丫鬟又问,“可是公主,您真的打算放他们走吗?”
“不是我放他们走,说得我好像有多不情愿一样,是我不要他们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太央看了一眼院子里。
“可是公主,这么多人,您一下全放走了,怕是……怕是动静有点大,到时候会引起非议。”
这段日子,这些丫鬟也被拘在府里,她们不知道靖国来提亲的事,但是太央这般大动作,绝对会引人注目。
太央低头喝茶,“老百姓在外面议论我还少了吗?”
“动静大,引起非议也……引起非议?”
现在对她来说,非议越多越好啊。
太央放下茶杯。
眼下靖国人就在宫中,这时候太央要是闹出点什么动静,岂不是事半功倍?
她点头,“你说得很对。”
“待会儿送他们回去,一定不能小了声势。尽量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人越多越好。”
丫鬟不懂,茫然地看着她。
“总之,按我吩咐的去做。”
“是,公主。”
窗外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除了没有好脸色,魏行止平日里,还是待太央不错的。太央的吃穿用度,从来不省着。
无论什么宝贵的东西,她要什么,只要知会一声,几个时辰内东西就送上来了。
她屋子里都是些稀罕玩意儿,也金贵地很,账房先生又稍稍动了手脚,账单一出来,院子里所有人都吸了口冷气。
太央走出来:“你们想好了?”
有人默默地走到一边,开始提笔写字,打算供出来。
剩下的人也只愣了愣,不一会儿全走上去,开始写供词。
太央叫了几个人过来:“待会儿东西收好了,送我屋里。剩下的人,挨着挨着送回家去。”
“一定要快点,而且,动静越大越好。”
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想让魏行止得了消息,又赶过来坏事。
“是,公主。”
太央深吸一口气,她关上了屋子,把众人关在屋子外。
现在的情况是,魏行止想把她嫁到靖国,这件事知道的人估计不多,仲微知道,太后也知道。
而且很有可能,魏行止和太后意见不同,太后是反对这门亲事的。
所以,她现在要想翻盘,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太后,和仲微。
否则她一个人,根本干不过魏行止。
太央想明白了,她提笔就要写信,刚提笔,门外就送来了一封密函。
信上落着梅花签,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她安排在陆家的眼线,但凡陆家出事,便有眼线过来联系她。
在这个节骨眼上,陆家人又出什么事了?
她拆了信,其时天色暝暗,她凑到了蜡烛边,展开了信:
急报。
陆家恐遭袭击。下午厢房无故起火,火烧十里,贼人趁乱而入,我等护陆家人已撤至城南,贼人众多,家主陆澈生死不明。
速增援兵。
太央慢慢攥紧了手,把信纸引染了扔在地上。屋子里顿时腾起青烟。
陆澈生死不明,信上是这么说的。
陆澈是陆修的亲爹。
太央阖上眼睛,想起今天早上,仲微托人带给她的信。
仲微说,他查清了,太央在东城遇见的那伙人,其实是陆家派来的人。
他们被派来杀死太央,免得她又去祸害陆修。
算上大婚的那次,这已经是第二次陆家人对她下杀手了。
“陆修,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屋子里青烟袅袅,太央起身,吹灭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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