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迟了,佐助君。”
有人恶劣出声道。
清风中,树叶响成一片,三人的轮廓被月光勾勒成黑色的剪影。
“为了等他、已经让君麻吕大人呆在木叶委屈将近半年了……不然依照大人的实力,木叶根本留不住他。”四人众中的次郎坊蹲下身,暴露在月光下的脸区别于小时,已然逐渐趋向于凶横。
橙黄色的短发呈三条,向上竖立着。
“好了次郎坊。”梳着冲天辫的黑皮少年鬼童丸笑道,声音低哑,“要教训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出去再说了,我们可先要去接君麻吕大人!”
在他们说话起,宇智波佐助便并不惊讶地静静听着。
他对两人所谓的要“教训他”不屑一顾,只在听闻他们口中提到的人名时,才明显地皱了皱眉。
“……还要接其他的人?”
他并没有直接提出心中对于“君麻吕”的疑惑。
——因为不欲弄明白当初兄长的同事为什么会出现在大蛇丸的阵营里,只关心自己何时才能赶到大蛇丸那边去。
在在短册街的旅馆、与那个男人一战过后(被鼬单方面的殴打过后),他的内心就已经被名为“变强”的念头填覆了——正因如此,他才毅然决然地背弃木叶,才有了今夜一切的起始。
他是为复仇而活,只为能为此提供助力的一切而动作。
除此之外的人或事,就是要忽略、不理会的了。
而在他口中“其他的人”吐出时,出现在此地的、四人众中的三位男生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起来。
鬼童丸斜睨着打量了他几眼,褐色眼瞳里带着浓浓的、几欲溢出的恶意。
“佐助君,我知道你有疑惑在,但
我们在木叶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你一个人。”
“说直白一点,我们在这里,只是为了君麻吕大人,而你,只是顺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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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醒过来的时候,银色的发丝就贴在出了汗的额头上,短袖的高领被拉下来一点。
就这样,摊开另外一只手,将视线投向了被月光所照亮的一小截空气。
窗帘已经被完全拉开了,挂在外面的风铃的影子,就好像神社沿廊上垂下来的紫藤萝的花串。
君麻吕从床上慢慢坐起来,他赤着脚走下去,在衣柜里翻找可以换的衣服。
黑色高领的短袖、连裤袜,还有白色的袴裙。
是以前穿过的服饰。
在进了暗部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一套衣服了。
他在黑暗里将衣服摊开,一件件换上去,也不用担心尺寸,因为完全是刚刚好大小的。
在他抚平腿上筒袜的褶皱,扣好腿夹站起来,室中的另外一人仿佛刚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在身后唤他的名字。
“……君麻吕?”
青年仰躺在榻上,白色短发散落在枕头上,双眸半磕着。
大概因为刚醒过来的困倦,眼角眉梢不见丝毫锋锐,只倦懒地注视着,满溢着年轻人气息的声音轻而低哑。
——更像是梦呓。
君麻吕扶着窗沿,侧对着他。侧脸被浮游的光线照亮了轮廓,银发垂落而下,触及竖起的立领。
他纤长的睫羽舒展着,仿佛只是单纯的因为孤独而凝望黑夜,又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复杂的问题。
但他终究还是停顿了一下,为这句低语。
月光下,雪白的袴裙如鹤鸟的羽衣,腿夹上的银色细链有着细碎的光芒。
“接我的人来了。”
他说道,语气那样平淡,会让人无端想到灰白天空中飘落而下的灰色的雪。
可又没有意境中说的那般冷,只是平淡着,现在述说着一个什么事实。
卡卡西下半边脸埋在面罩缓慢地想了想,想到了盛开的紫阳花和往下掉雨点的青灰色屋檐。
“……是你说的、要等的人?”
“是的。”君麻吕轻缓道。
好像过了几分钟,又或许只是几息的时间。白发青年含糊地支吾了一声。
表示明白过后,像是敌不过困倦地闭了闭眼——可他潜意识里似乎不情愿就此睡过去的,又伸出手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他额前白色的短发搭在眉间,落下横斜的影子,沉溺黑暗般的混沌也如这阴影潮水一般涌上眼前。
在完全重新陷入到昏睡之前的最后,是无知无觉、记忆里只余那一双烟雾一般的深碧眼瞳。
君麻吕回望着他。
月光倾斜,檐上风铃在人影带过的风里微微摆动,有人在窗外站定。
“君麻吕大人。”
……
君麻吕的眸光微微泛起涟漪,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然地继续着未完的动作——扶着窗棂,从屋里翻了出来。
袴裙抚过长台面,脚尖落地,没有任何声响的,他站到了四人(左近、次郎坊、鬼童丸、佐助)面前。
木叶的街道静悄悄的,比起屋内,也要凉快许多。
快是深夜了。
在发丝下稍稍望过一眼这静寂的夜景,银发少年抬过头时,路灯之下头上的护额赫然存在着一道平直的划痕。
“……”
宇智波佐助在他对面复杂地望着那道划痕,又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风鼓进两人的衣摆,额前丝缕发丝被吹拂着摇曳向后、扫过眉宇。
君麻吕亦垂着眼睫看过他几眼,定定道:
“你长大了,佐助。”
“你却一点……也没变。”被叫到名字的黑发少年下意识地用了敬语词句。
说完过后,看着对面人高不了自己一点的个头是稚气秀致的脸蛋,面上依旧面无表情着,心里却一怔过后,升起了淡淡的别扭来。
此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压着眉尖掩饰性地扫过周围三人、冷冷道:“他们所说的「君麻吕」,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
身为他话语里提到的银发少年的得力属下,四人众中的左近马上偏着头邪笑着接话道: “当然!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被冠上这样的名字呢?”
灰色的短发遮住小半张脸,下巴比起小时候尖了许多,唇色是深紫色,此刻阴冷的笑语间却是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骄傲之色。
“君”除了平辈之间表示亲密的用法以外,也用于长辈对于后辈表示爱护的称呼。
“麻吕”更简单粗暴一点——是古时上位者(古日本天皇)的自称。
君麻吕。
拥有这样名字的人,这个忍界当中,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给他起这个可以称之为狂妄的名字的、他的双亲是否明白这个名字所包含着的意义?
当然,这就不是宇智波佐助能问出口的。
因为不管是名字也好,还是面前人多年未曾改变过的容颜,甚至于君麻吕本身这个人。
弄懂、弄明白与否都没什么意思。
了解君麻吕的事情并不能为佐助的复仇提供助力。
他们当初能认识,只是因为止水和鼬;现在能再相见,又是因为大蛇丸。
只是依靠另一段羁绊才能建立的羁绊。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们中的一人与大蛇丸决裂了,这段羁绊也就不复存在了。
……
风变大了一点,叶片从两人中间的地上滚卷而过。
在左近近乎炫耀的话语里,君麻吕不置可否、像是同佐助说了话、就已经尽到自己“前辈”的职责了一样望向其他人。
“先去一趟基地,多由也还驻守在那里。”
在他们离开过后,街道之上,辉夜东临出现在一栋楼房的天台上。
他望着五人离开的方向,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天上明月——这是辉夜族的精神象征,就连他们族徽的组成也是与月亮有关的。
烟雾聚散,丝缕积在月下。
木叶这样大,村子的轮廓在月下镀着一层冷清安静的薄光,又倒映在他墨绿近黑的眼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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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
一行人停立在木叶悬崖下、河谷之中的基地入口前。
等待已久的多由也带领他们、主要是君麻吕,穿行过昏暗狭长的通道。
宇智波佐助是头一次来这里。
他对于木叶深处的这个基地也并不好奇——因为这相关于今夜的行动,又是无关紧要的另外的事情了。
他手指别进腰边的背包的背带里,下巴抵着黑蓝色的立领边沿,不动声色地扫过石砌的深色墙壁,又将视线凝注在走在他身前半步的、带他过来这里的君麻吕身上。
头顶的照明灯一盏又一盏,随着他们的走动而被抛至身后,不同光源投下的数道人影,重重交叠变换,最终都归扫进四处漆黑着的角落。
君麻吕的表情在这光影下静而疏淡,霜白眼睫在眼底落下一些零稀的碎影。
这种“静”,与他在三月份,同佐助一起坐在景观湖旁的樱树上吹奏笛曲时的静是截然相反的。
一个是诡异到死寂,一个真正的安静温逸。
他的目光落在通道尽头的一团黑雾般的黑暗里,好像已经透过去、看见了被他锁在洞穴深处的某个人。
在佐助的凝望下,他若有所思地慢下脚步,伸出手指托着下颌——他是很突兀地开口,两侧鬓发从颊边自然地垂落而下,语气在一片静寂里显得清冷极了。
“你哥哥曾跟我说,说我不懂得守护的心情。”
(第三卷第46章,鼬对君麻吕说的原句:“止水没有教会你。教会你……守护的心情。”)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提到那个男人。
然而在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你哥哥”的称谓,宇智波佐助的心情已由骄傲自豪转化成了刻入骨髓的怨恨。
再将这句话从脑中过一遍,那张阴郁却充满锐气的脸上便浮现出一层讥诮来。
“呵,守护?他跟你谈这个?”
即使对于话中实为兄长的人使用着“あいつ”这种轻蔑且不礼貌的称呼,宇智波小少爷自持而冷感的声音,也让人觉得心情好。
君麻吕好像没有听出他话中对于他哥哥的嗤之以鼻。
依旧是若有所思着、脚步停顿在了通道尽头的那一团黑雾般的黑暗里。
通道里最后一盏照明灯亮起在几人头顶,也映照出这条昏暗通道最末端的物件。
一扇紧锁着的铁门。
银灰色的门体横在了眼前,在这唯一的灯盏下,瞧上去冰冷而森严。
君麻吕迟疑着:“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他侧过身,手指抵在瞧起来冰冷而森严的铁质门体上。
就这样,维持着极靠近地贴着门的动作,他做出聆听的动作——
脸上表情依旧那样寂寂然,那双碧透的眼瞳在阴影下半敛着,没有焦距的目光如此顺理成章地落在宇智波佐助脸上。
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君麻吕望着后者轻轻歪了歪头,好像只是希望能更好地听见门对面的人的回复而偏头,询问的语气是寻常而普通的。
“止水……你听得到我们讲话吗?”
.
在佐助一点点惊愕起来的视线里,君麻吕缓缓眨了眨眼,他叹了口气,神情有一点烦恼,这样微垂着首的、他靠着紧锁的门,踢地上的小石头。
“我一点都不懂,一点也懂不了。”
面对着宇智波佐助,他同门对面的人讲话。
“联系着我和木叶的…到底是什么呢?神社……琳……还是宇智波的你?”
可是这些东西,无论是建筑还是人、都已经完全的失去了。
他困惑地喃喃。想到了这几个月来,一直对他格外温柔格外好、一心想要“感化”他的卡卡西。
想到这里,他眉宇间的迷茫更浓厚了,还有几分不容易觉察到的厌恶。
“他们都觉得我背叛木叶,但从一开始,我就本没有守护它的理由啊,我又为什么要去守护它呢?”
所以,鼬和他说的那句话,从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
没有守护的东西,又何谈理解那份心情。
止水教不会他,永远也教不会。
这也许是在之前,三代目问他在这里、在木叶,有没有想要守护着的东西或者人时,就应该有的觉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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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开始、多由也带着他们进入通道开始,月光疾风就因脚步声而惊醒过来了,他习惯而机警地打量过四周,最后望向同在黑暗中的、室中的另外一人——黑发青年早已醒过来,此刻正死死盯着门缝底透过来的、愈来愈近的亮光。
「他看起来还挺关心外面的。」
但如今距离中忍考试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了,当初大蛇丸的计划要实行也早就实行了,现在局势多半尘埃落定。
月光疾风明白这一点地默了默,注意力转移到另外的方面上。
“会有君麻吕吗?过来的人中。”
他并不指望止水能回答地自问道。
呆在这里,止水从不理他。
无聊的时候,倒是自己理清了许多以前的事(比如大蛇丸叛逃时候的事情)。他愈发相信,依照君麻吕的个性是不会去帮助大蛇丸毁灭木叶的,倒是大蛇丸……这位臭名昭著的“大人”,从一早就表现出了对君麻吕的觊觎之心。
「这些糟糕的事,跟大蛇丸都脱不了干系……我一定要从大蛇丸手中救出他。」
月光疾风如是想到。完全不知晓他的失踪早已成为木叶与君麻吕之间矛盾的激发点之一。
怀揣着救出恋人的学生的心思,木叶的特别上忍坐直身体,严肃地等待着外面人走近过来——
其中的确是有君麻吕的……甚至还有在木叶下忍中名声正盛、宇智波族最后的继承人。
他听见了君麻吕说给佐助的话,更听见了最后银发少年提出的、给他的“室友”宇智波止水的问题。
「联系我和木叶的……他们觉得我背叛木叶……但我、为什么要去守护它…」
为什么守护木叶?
将这句话在胸中反复几遍,月光疾风有些发怔。
他自幼生长在木叶,觉得守护木叶;守护祖先的传承;守护自己以及恋人的家乡,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认为和自己一样在木叶长大的君麻吕也应该会有这种心情的,却没想到银发少年偏偏问出来这样一份问题。
叫他一时间混乱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原本的、劝君麻吕看清大蛇丸真面目的话语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身后的宇智波止水却是很清明地理解到了对方无法排解、纯粹而真挚的那份烦恼。
「这一切,全都由我造成。」
坐在黑暗里,黑发青年慢慢吸着气,好像这样就能够缓解到肺腑中的钝痛。
他注视着门缝中透过来的那一横白蒙蒙的光,俊气的轮廓也好像落着一层惨白的光影。燕羽一般浓密纤长的睫羽在空气中微颤着。
这样说不出话的、他好像想了很多——明明知道在时间间隔了这么长过后的相见,带来的可能只会是更长久的分别,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得去深想下去,去想那种“结局”,却恐惧那种“结局”。
分别的结局。
“……你要、走了?”
几乎是没有意识地吐出口的,这样轻的气音,让宇智波止水在那一瞬间辨别不出来这是否是属于自己的声音了。
他没来得及细想,便又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空白,以及“这一天终于降临下来”的绝望。
——他觉得守护木叶是没意思的事情,是自己不应担当的任务,所以他现在要去大蛇丸那里了。
抛弃木叶,抛弃木叶的宇智波止水。
是了,他要走了。
这是最后的道别。
.
“是啊。”隔着十几步远,君麻吕靠着铁门,在顿了几息后点点头应道。他停止了自己踢小石子的动作,抬起手在灯下看起自己的半指手套来。
“我会带着佐助一起离开,这次来,是告知于作为他的长辈的你。”
“佐助他…似乎也不想守护木叶。”君麻吕抽空望了一眼面前站得笔直而僵硬的宇智波小少爷,他纯白皎洁的颜容依旧真挚,银发披散在瘦削的两肩,有的滑落至胸口。
这样一派孩子气的、好像是真的在为止水而考虑,甚至叹息般低声自语道:
“真是完全没有听止水和鼬的教导……”
他“烦恼”着,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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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花费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在出了基地后,君麻吕带着左近、鬼童丸、次郎坊与红发少女道别:“我们要先走一步,这里就麻烦你了。”
他从忍具袋里找出了一个小钥匙,并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将它忘掉地说道,“这是止水身上锁链的钥匙。等天亮,解开这里阵法的时候,不要忘了给把它交给止水啊。”
他在离开之前过来这里一趟,就是打算放止水和疾风走的。
这是他以前承诺过的事,他从不撒谎。
虽然不是现在就解除阵法放他们出来,而是等到天亮。
这是害怕他们一出来就会马上去找木叶的人。毕竟不管是止水还是疾风,他们都是正义的大伙伴,是不会乖乖地看着他们离开木叶,去到邪恶混乱的阵营的吧。
“要等到天亮之后,再解除阵法哦。”君麻吕于是再嘱咐一遍多由也。
“解开后。就循着我们留下的标记追上来吧,路上不要被木叶的人觉察到了,小心一点。”
红发少女正声应下,她又欲言又止地看着一行人,似乎想要同同伴们再说些什么。
但宇智波佐助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臭很复杂,在君麻吕说完话过后,就马上转身走掉了。
他跑得实在很快,像一阵风,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河谷中了。
“他好像是真的很想去大蛇丸那里呢。”君麻吕望着他离开的地方“理解”道,并不生气地跟上去,他一边走一边朝多由也挥手。
“那么,我们先走了,待会儿见多由也。”
剩下的小伙伴见状,也转身要离开了。
次郎坊:“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君麻吕大人的。”
鬼童丸:“对啊,多由也你就好好呆在这里等天亮吧。”
左近:“多由也,天亮过后要快一点追上来呀,我们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知道她刚才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他们很“善解人意”地与她道别。
“……”
看着几个人溜得一个也不剩,留在原地的多由也不由气闷地捏了捏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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