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等切实地追了一会儿,就可以确认佐助是真的速度很快这件事了。
君麻吕耐力并不好,也从来都没有耐心。
跟了一阵没有跟上去,便完全失了兴趣地在路边看花捉虫子了。
在太累了、从树上下到地上,找一条小溪,踩着鹅卵石去洗袴裙上的灰尘时,原本跑在前面的佐助却不知道为什么地又回来了。
——在一棵很高的树上背着他的小背包站着。
盖因夜色实在太浓郁,这样普通地去看,在黑漆漆的一片、缠绕住头顶视野的林叶里,根本看不见树上的他。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君麻吕便很自然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佐助,你跑累了么?”
他贴近耳畔的鬓发里别着两朵小小的金雀花。
灿灿的暖黄色,指甲盖大小,有点像槐花——瓣端稍尖,旁分两瓣,势如飞雀地停落在他银白似霜雪的发丝间。
夜间,溪畔边弥漫满湿润的空气,笼罩着一层薄雾的葱郁林海将这条小小的溪流也染透成碧色。
宇智波佐助在这句话下微微失语,他表达不满的方式十分粗暴,将双手插在兜里,这样锐气十足的、黑瞳也冰冷冷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什么…明明应该死在那个男人手下的宇智波止水还活着?
他想到自己听到君麻吕提及这个名字时的惊疑不定;当止水真的出声回应时的震悚与茫然,心头便是一阵恼火。
要知道他原先一直是认为宇智波族只剩下自己一个的。
怀揣着这样孤军奋战的念头,他走到今日,走到了背离村子的这一步——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算,就在这个时候却被人告知他的族兄、在最一开始,就被认为是宇智波鼬杀死的止水,没有死,还活着。
佐助在脑中回想了一下。
他记事时止水还没有失踪,自然记得这位族兄的容貌。只是此刻一想到他还活着,心里便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思来。
该怎样面对?该怎样说话?如果一早知道止水还活着,自己还会走到这一步吗?
这个讯息似乎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在溪上人向他招手时,他也只是迷迷糊糊地下了树,踩着溪水走到银发少年面前——
君麻吕侧过头摘下头上的一朵金雀花。
他比拿着那朵小小的花,忽而将它放到了佐助的头发上,护额的束带将短发与花梗一起固定,这样就不容易掉下来。
后者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就要伸出手将那手握住,可当他握住君麻吕的手时,那朵花已经别在他的头发间了。
倒是以为他很喜欢的君麻吕顺势反握住了他的手,还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指头。
金雀花是没有什么香味的,可宇智波佐助仍旧像是被一阵细密的、让他无处遁形的香气徐徐漫漫地网住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无论是君麻吕说过的话;还是刚才做的动作,都是把他在当做三四岁的小孩子看待。
毕竟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美化千万倍、加上一层厚厚的滤镜来看的。
他眼见银发少年捏着他的指头,在稀薄的月光下,慢慢绽开一个静谧无声的笑容,声音仍是轻轻缓缓的。
“我觉得你适合它。”
……
「他说我适合一朵小黄花。」
在几息过后、理明这句话的意思过后,宇智波佐助白皙的脸上在夜色中染上一层并不明显的薄红。
他冷冰冰地盯着君麻吕。
“你是在戏弄我吗?”
在他话音落下,银发少年慢慢眨了眨眼,回望过来的瞳眸神光如初,在底下溪水的映照下,那双翡翠色的双瞳澄澈,远山青黛,叫人见之忘俗。
连一小缕贴在他颊边的银发也懵懵懂懂的翘着。
“…你、你明明知道的、我是在问你宇智波止水的事!”宇智波小少爷咬着牙,“不为所动”的。
“……哦,止水。”慢了半拍,君麻吕点点头,语气疑惑起来。
“止水他怎么了?”
“……他还活着。”佐助顶着头上的小黄花,恢复了冷酷的姿态。
君麻吕眼中困惑更浓,在黑发少年好像要吃人的目光里迟疑道:
“是还活着啊,他一直好好的。”
……
“别这样了!”
不知道又是触及了哪个点,佐助猛地贴近过来,牙齿已经咬得作响了,秀气的眉也皱得死紧,他面色狰狞(狰狞的时候也很帅)地低吼道:“他明明死了不是吗?是被鼬杀掉了、是鼬杀死了他!”
兄长的罪孽早已成为他铭记仇恨,戮力复仇的动力。
他将鼬视做穷凶极恶,不愿相信这个男人会不对止水下手,更不情愿因为止水还活着,就令世人觉得宇智波鼬这个人还有一点良知。
几乎被他挨到鼻子的君麻吕,却因由他的神情想到了他小时候——因为鼬不跟他一起回家而朝鼬发脾气的事情。
都是一样的无理取闹。
他试图回想鼬当时是怎么哄弟弟的,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地放弃,垂下睫羽不高兴地反问道。
“可是我早就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啊。”
“……”
佐助依旧狐疑地盯着他。
.
夜色更浓了,天边淡出几点星子,明明是夏夜——明天大概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溪水潺潺,飞舞的萤火虫因为没见过人,所以也不怕人地落在他们肩上和头发上。
君麻吕望着停在佐助头发花上的小绿虫,长长的“嗯”了一声,然后他像想起了似地开口说话,只是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黑发少年头上的那只萤火虫。
“佐助小时候不就找我问过了吗?”
“你说……族人们都在议论是鼬杀死了止水。
可是你相信哥哥不会做这种事情,还非要让我也相信。”(第三卷第43章)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回答你的啊,你哥哥没有杀止水,我就是这样回答的。”
“所以呀,我早就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
“真奇怪,你是忘了么?
我记得……你当时还挺高兴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瞥着佐助的表情,确定他没在注意,就用另外一只手悄悄去捞佐助头上的虫子。
一直到他用手拢过萤火虫,佐助都没有反应过来。
——黑发少年乖乖被他牵着手,像一只迷路的小猫。
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是骗我的。”
怎么可能会相信呢?当鼬屠杀族人时,他先前已定的、未定的罪名便已经全都凿定了。
族人是他杀的,那么早就失踪的止水也一定是他杀害的没错了。
人类就是这样,喜欢“一概而论”。
看着自己指缝里透出来的光芒,君麻吕分出心神,轻飘飘地望过他一眼。
“我可是从不撒谎的啊。”
佐助静静地呼吸着。
他抿着唇板着脸,黑漆漆的眼瞳却写满了茫然。
黑发垂在平直的眼角,同样继承着宇智波血统的他烟眉秀目,还未长开就透出逼人的俊气来——却又有一点不一样。
就是这一点,与止水鼬带土都不一样的一点,让人很在意。
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就是让君麻吕有些在意。
——使得没心没肺的他突然都有一点良心地张了张唇: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在迷惑什么呢?”
佐助艰难地回答:“鼬没有杀止水。”明明是回答,却又有点像疑惑了。
不懂他复杂心绪的君麻吕干脆地点头,是觉得他这样也许就能高兴——
但佐助依旧不高兴。
他的表情在这肯定下又重新地、狂风扫落叶一样扫去迷茫、变得冷酷起来了,像是质问一般捏拳,他望着面前人。
“可我要杀死宇智波鼬!”
这是他活下去的信念,这样平白被动摇了,叫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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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他哥哥的名字也依旧这么不礼貌。
君麻吕手里的萤火虫也被他的声音吓跑了。
不开心。
银发少年在心里下唇往上推,面上已变得没有表情起来。
他望着歪歪扭扭飞走的小绿虫子,语气有些不好。
也觉得果然还是没有良心会比较好,明明是佐助自己记性太差了,不记得别人跟他说过的话。
“你要杀鼬,嗯,然后呢?”
没有等佐助回答,他继续奇怪道:“这跟止水有关系吗?”
“你要杀鼬、和止水是生是死有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那样奇怪,好像佐助的烦恼真的是一件愚蠢而不可思议的事情。
“……”
宇智波佐助藏在阴影下的眼睛怔怔看着他,看着他在林影月光下更显朦胧皎洁的侧脸,耳边有一阵嗡鸣似的回不过神来——他不由轻轻冷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我要杀鼬…和止水没有关系。”
是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宇智波止水还活着就动摇了呢……要知道,宇智波那么多的族人,包括父亲与母亲,都是鼬……
……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眯起眼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杀鼬,和谁都没有关系!”
君麻吕偏头瞅一瞅他,看到他的脸,心里是又有些在意了,他想了想,接着宇智波小少爷的话往下说。
“……那就说定了。
小孩子不能说谎,记住你的目标是什么,可绝对不要再像今天一样——被那个所谓的‘谁’给动摇哦。”
他心道:你既然是为了杀鼬而和我站在一起的,那么就一直为这个目的而坚持下去吧,可绝对不许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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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他们离开基地不多时,月光疾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地想着君麻吕走时留下的问题。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举着拳头凑到唇边,他喃喃道。
但马上,意识到了那里不对劲的木叶特别上忍睁大了眼睛,“等等,他刚才说他现在是要离开木叶了么?!”
因为太过震惊,月光疾风不由低低地咳嗽起来,即便如此,他仍旧絮絮叨叨的,“……君麻吕他要去哪里?大蛇丸那里么?是了……除了那里还能去哪里。”
“……不行,我得想办法……”他正了正护额扶着墙壁站起来,“我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阻止他……一定要将他从大蛇丸手中救回来。”
可是当初、为了把情报传回木叶时,他也是这样有精神、这么努力与坚定,最后还是没能找到破解阵法的方法从这里出去。
这一次也一样,徒劳无功地在洞穴里绕了一圈又只能躺回去了。
到这时,月光疾风才没有办法地再次尝试着与室中像是隐形了一样的另外一个人交流,“止水,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君麻吕是要带着你们宇智波族的那个孩子一起走了……”
他依旧觉得止水和君麻吕并不熟,而想去从佐助的方面“打动”宇智波的第一天才和他统一战线——从而一起去找从这里逃出去的方法。
怕止水没有听见的,月光疾风坐起来一点,“我知道止水你依旧还是关心着外面的……其实止水你也不想永远呆在这里吧?虽然希望很渺小,但我们总要试一下,说不定我们两个一起琢磨,就能够找到方法,从这里逃出去了呢?”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想一想你们族的佐助啊……他年纪那么小,只是个孩子,大蛇丸一定是对他别有目的,我们一定要阻止大蛇丸、带回佐助和君……”
“……不要说了。”
“……”月光疾风在黑暗中微微一顿。
“我不会帮你的。”他的视线所及,宇智波的黑发青年慢慢弓起身子弯下腰。
颈上的锁链随着这动作而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但这突然的回复并不是让月光疾风顿住的原因,而是因为……这句回复是掺杂着哽咽般的泣音的。
能让一个大男人哭出来,他到底是说了什么可恶的话……
洞穴干冷,并不因为夏季而温暖起来,河谷中的虫鸣与蛙声传到这里来就已经将尽没有了。
万物死寂着,只有青年如同溺水一般的声音断续沙哑着响起。
“这样只会让他更讨厌我……”好像是肺腑被堵住一般的闷与绝望,“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放弃吧,不会帮你的…不会帮你的…”
如同在游戏里出局的失败者,再没有筹码的赌徒。
蕴藏着叫人不敢深想的情感。
“……”
这终于让月光疾风想到了在很久之前、他刚被关进来时黑发青年就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尊重君麻吕的选择,既然他将你关在这里,你就安静地呆下去,不要再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好像一串火花从脑中闪过,月光疾风甚至因为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而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黑暗里的人,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止水,你和君麻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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