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应该也上去送一朵花。”
……
三代目火影葬礼的那一天,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几人高的火苗石像下的圆台前,汇集着统一黑色衣着的木叶忍者与村民。
他们沉默着排好横向的队伍,在细密的雨帘里按顺序将手中的百合花放在三代目黑白照片前的石台上。
在这默然的黑色人群之外、一棵枝冠繁茂的榕树下,君麻吕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花朵——像是甜筒的形状,靠近花蕊的下端,一点点浅淡的粉与青绿向上蔓延。
纯白色,香气有一点腻到呛人。
因为沾了雨水的缘故,比骨头做的山赤莲会多很多娇妍鲜弱。
——在卡卡西的凝望下,他一动不动,没有要过去的打算,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因为身高的原因,只能看见垂落的银发下,纤长的睫羽在湿润的空气中舒展着。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
他的肌肤是病态的苍白,下颌尖尖的,埋在黑色的衣领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稚嫩纤弱的美感。
——好像是更恶劣了。
再将他从医疗部接回来,卡卡西就针对他身上大蛇丸的咒印,施展了封邪法印。
——这个封印是否能够起作用,完全凭靠于被施术人的意志。
如果君麻吕拒绝大蛇丸的咒印,法印就会帮助他压制咒印;如果他并不拒绝大蛇丸给他的这股力量,封邪法印根本就没有作用,形同虚设。
“如果你没有背叛木叶,大蛇丸的咒印就永远不会再出现。相反,你有心依赖于这份力量,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卡卡西沉声向他说明。
胸口之上,锁骨下的、由三片弧线组合而成的咒印,正被缓缓收拢的细小的黑色咒符所包围住。
盘坐在封印阵法中的银发少年因痛苦而弯下腰。
卡卡西伸手抚慰他沁出汗水的额角,君麻吕却直接抓住了卡卡西的手腕,狠狠咬在了刚才为了用血画下咒符而划破的伤口上。
才止住血的伤口直接重新崩裂开来,一痕血如线般从他的嘴角划下。
好像要将封邪法印所造成的同等的疼痛,加诸在身边人身上一样。
卡卡西吸一口冷气,生理性的痛楚使他蹙起眉,除了这些之外,却没有说什么,只在银发少年丢开他的手抬头,才平静而无奈地笑道:
“现在,你的心情要好一些了吗?”
他的声音如那双漆色的眼瞳一般,充满笑意与包容。
君麻吕仰面阴郁地盯视着他,银发凌乱地落在瘦削的两肩,凹陷的锁骨在冰冷的灯光下积着浅淡的阴影。
从卡卡西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沾在了他抿起的薄唇上。
樱花一般淡色的唇瓣染上了这样艳丽的绯色,这让他如冰雪般纯白的脸增添了点点昳丽的色彩——这是很衬他的红色,会让人想到他小时候、点着公卿眉的时候。
他天生就像个小王子。
再后来,他连这样“绝不原谅”的目光,也不会递送给卡卡西了。
就好像现在这样。
……
白发青年看了看天空。
穿过繁茂的林叶,天上的雨点落在这里,就被完全挡住了。
他们站在充满雨的世界里,站在像伞一样的榕树下,这样的氛围中,他的内心却有些出奇的安静。
在风里,额前的短发被吹动着,湿润的空气塞满鼻腔。
“不如,我替你送过去吧。”卡卡西低头懒散而平和地单方面商量道,他伸出手,从君麻吕手中抽出百合。
在此期间,底下的银发少年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卡卡西定定看了他几眼,确定他不生气也不高兴,是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后,才垂下眼眸,轻轻叹口气地将花送去人群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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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他便带着君麻吕去很多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
有时候,是一起躲过雨的街道;有时候是之前一起看过、今年又重新开放的无尽夏;有一次,卡卡西带着他去到、他们曾经下去过的大蛇丸的废弃研究所——那口通往里面的井已经被封了。
竹林阴翳,鸟鸣啾啾,绿荫像是团团乌云遮盖在头上,在夏天里也会让人觉得很凉快。
“我当时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呢。”卡卡西蹲在井边,朝里面扔地上的石头——被填满沙砾的井底已经发不出回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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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而至的八月,在一个闷热的夏夜里被人清晰地感知到。
彼时,穿着黑色短袖的卡卡西靠着枕头在灯下看书,君麻吕一动不动地背对他躺着,被他注视着的窗檐下的风铃也一动不动的。
过了一会儿,卡卡西察觉到他似乎转过身来了。
……
几息后,白发上忍难为情、但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出来地合上小黄|书,挠了挠后脑勺。
“虽说你已经是成年了,但让你看到这本书的内容的话,果然还是会有种罪恶感。”
盯视着他合上的书页,侧躺着的君麻吕没有说话。
脸颊贴着柔软的被单,额上的纱布已经拆下了。因闷热而无法抑制地泛起薄红的肌肤,流海是被他无意识地掀了上去。
他在灯光下愈显深邃的绿色瞳眸死寂而无机质,如蛛丝一般细软的发丝粘在脖颈上。即使是没有表情的,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依旧呈现出一种天然的、会叫人觉得可爱的懵懂。
「他真正长大后的样子会是怎么样的呢?」
卡卡西端着书神游天外,他一面这样想着,不自觉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书脊。
良久后,他将书放回桌上,关上灯躺回去。
夏夜是真的不安静,虫声蛙鸣声响成一片。
直到半夜才会有一点风从窗外送进来,但也是那种完全吹不响风铃的程度。
卡卡西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漆黑的天井。
“……我对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啊。”
时间流逝里,他听着身边人轻缓而细微的呼吸声,静悄悄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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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末尾,即便同吃同睡、亲密的生活着,对方依旧没有同他说话的打算。
在得知红与阿斯玛遭遇到回村的叛忍、他曾经的队友宇智波鼬时,卡卡西正带着君麻吕在忍校里看小孩子们的毕业考试。
隔着窗户,稚气的应答声和着蝉声此起彼伏,他拿着从教室里顺过来的崭新护额,将黑蓝色的缎带摊平开,想要送给君麻吕。
当初,银发少年在快要进行下忍考核时,被叛逃的大蛇丸所带走。
回来之后没有多久又进入了暗部。执行暗部的任务是不能够带木叶护额的,给他拿护额的事情就一直耽误到现在。
在卡卡西站过去,很自然地想要给、不会搭理自己的君麻吕戴上护额时,通知的人就到了——
“看来我必须要去医院看他们一趟了,等会儿…再过来接你回去吧。”
似乎是在这一刻起,卡卡西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层忍者的身份在。
借着监视观察的由头,他把学生扔到一边、而与君麻吕相处的这几个月里,没有任务、更不用为其他的什么事情烦恼,过得实在是平静而快乐着的(自认为)。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银发少年收回阻拦他给自己戴上护额动作的手。
.
在卡卡西走后,坐在教室外栏杆上、低着头的君麻吕才慢慢抬起眼瞳,隔着发丝,那双翡翠般的瞳眸注视着没有跟着卡卡西一起走掉的、过来通知的面具忍者——也是他的「根」部同事。
乙:“他对你似乎是完全信任着的,竟然能够放心地任由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乙:“不过这样也很好,君麻吕君。”
“在你被抓住后,我就过来同你说过的——只要你按照之前任务上所说的,杀掉旗木卡卡西。
团藏大人就会原谅你之前伙同大蛇丸的所作所为的。”
戴着面具的浅发根部单手叉着腰等了一等,继而又谈了谈回根部的好处、呆在团藏大人身边的好处,最后又说道:
“现在三代目的时代是过去了。在团藏大人的带领与指导下,根部只会越来越壮大。而君麻吕君,你身为团藏大人唯一的学生,在日后获得的资源,比跟随大蛇丸而得到的,只多不少。”
“团藏大人还让我转告你,你身上的封印、以及困扰多年的身世问题,都可以去根部基地里找他询问。”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马后炮的言论有多可恶,只是一片真挚着邀请。
说到底,杀死卡卡西只是一个能让团藏顺势“原谅”君麻吕的台阶而已,毕竟大蛇丸的所作所为对他也并非是并无好处的。
团藏最重视的——还是君麻吕能够回到暗部。
他在三代目死后立马放出来了这句话,也是想挽留住银发的辉夜族少主。
——君麻吕垂眸看着放在膝上的亮钢色护额,他的眸光沉沉,倒映着其上的木叶标识,像是思索着什么,又像是根本什么都没在想。
乙就在廊下等了一会儿。
教学楼中老师的点名声还在继续,天上云影变幻着,蝉声聒噪而尖锐。
银发少年就在这个时候抬起头,在长达三个月的沉默后开口说话,声音平静清凛,像是剖开嘈杂的一把透明如水的薄刀,叫听他说话的人的心里、也生出淡淡的寒意来。
“我不说谎,也很讨厌想要完成的事情老是被耽误。”
“所以我原应该杀掉你的。”
在旁边人陡然紧绷起身体过后,他撇开头,将护额系在自己的额头上,长发柔软地从他系缎带的指尖滑下,他的侧脸那样娴静,被倾斜过檐下的日光朦胧出一片凝重的神情,半点也无烦闷之色。
但是乙明了,他在杀人时的目光便是如此,那样寻常与恬然,注视着目标就好像注视花鸟鱼虫,山溪日月——总而言之,你在他眼中与这些物件一般,是已经不能再以人称呼的存在。
“只是团藏大人教过我许多东西……他或许是看重我的,我不想令他失望。”在他系好缎带松开手时,那样的眸光终于如烟雾一般从他眼角消弥殆尽了,君麻吕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地、偏头喃喃自语道。
“这一次鼬如此高调地回来,依照团藏大人的性格、他是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顿一顿,在乙的沉默里,君麻吕叹出一口气地漫不经心。
“你就回去同团藏大人说明,我是不会再留在木叶的。
为了能走得顺利,我也不会动旗木卡卡西。不过,在离开之前,会为他将“麻烦”也一并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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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九月下旬,在回归的纲手姬上任五代目火影的仪式结束后,静悄悄的木叶病院之上,一轮明月如轮。
宇智波佐助背着背包,行走在林间小道中,两鬓垂落下的漆发随着他的走动有一下没一下地从眉尾拂过。
当走到门口时,像是似有所感一般他停定住、又十分突兀地抬起头,穿过层叠的树叶,大片的薄冷的月光便洒在他漆黑漠然的眼瞳之中。
明月之下,几个人影悄然无声地停立在树梢,一个个正背对着光线高高俯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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