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她的话,洵美人眉眼弯弯,笑逐颜开地赞叹道:“来时我只听说湘儿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甯儿却有不少不好的传闻,未曾想这传闻毕竟是蜚短流长,不尽属实。”
就在几人寒暄之际,纪子佩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缓缓地跪下身,他今日的衣着倒是极为素雅,可一言一行却器宇不凡,“姑母。”
洵美人见到眼前的身姿伟岸挺拔的男子,欣然地一笑,赞叹道:“子佩,没想到你长得果然比姑母想象中的还要出色。”听说他文武双全,又精通骑射,假以时日定能为陛下立下功勋,到时她在朝中的地位也可以稳固。
“多谢姑母夸奖。”纪子佩如苍鹰一般的目光并没有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他的这个姑母比纪子佩大不了几岁,是祖母晚年所生,姑母从小便送入了皇宫,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她的笑容就如同六月的阳光,声音如同潺潺的溪水敲打着玉石,“姑母听说你擅长箭术和战略,切记不可荒废啊。”
不论在何时她都似水一般温柔,所以纪以甯渐渐明白,西周的男子看待美人不仅仅取决于姿色,更多的是温雅如玉的气质,就像洵美人这样的人。
对纪子佩来说他这辈子最大的贵人是她的姑母,可让他毁灭的确是他的荣耀。
“侄儿一定谨记姑母的教诲。”
纪以甯不知道这个时常在她左右守护着他的神灵何时会陨落,可是她暗暗发誓对她好的人她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去阻止这些悲剧的发生。
纪以甯有些失神,直到洵美人的话再次响起,“都坐下来用膳吧。”
而这些都是后话,纪以甯坐下了身,便开始临幸着眼前的御宴,毕竟机会难得。
坐在她身旁的纪子佩递给了她一块手绢,有些担忧地说道:“甯儿,你吃撑了回去该不舒服了。”
“这可是御膳,我人生中头一回吃到,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吃到了,所以我一定要吃得够够的。”
果然不听旁人的劝诫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因为吃得太多,纪以甯觉得有些撑,只好趁着众人不注意出去走走。
在场只有秀莲注意到了她,气急败坏地跟了上去,“小姐,美人还未回宫,您这么早离席去哪儿啊?”
纪以甯见到外头每个侍女都提着宫灯便觉得好看,所以问她们要来打算提灯游湖,与集市上小贩卖的不同的是他们做的都是纸糊的灯,而宫里的灯都是七彩琉璃宫灯。
“你看,这菱花宫灯多好看,我方才问那些宫女要来的,提着它游湖一定是特别有趣。”来这里那么久,纪以甯一直都像个井底之蛙从没有好好地游过宋阳县,借着这个机会她可以放肆一回。
秀莲一听面色变了变,焦急地问道:“您要偷跑出去,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纪以甯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办法,“放心好了,现在人那么多,他又要陪着美人说话,不会注意到我的,到时候你就说我有些醉了,去偏房小憩片刻。”
反正她在睡觉总也没人会闯进来看,到时她在跟着马车回府,神不知鬼不觉。
虽然她这么说可秀莲的心中仍是忐忑不安。此时的纪以甯就像一只放飞的鸟儿,跑到了被灯光点缀的桥下,此处被装扮五光十色的花灯围绕,甚至比烟火更绚烂。
“哇,原来这江边的灯火可以这般好看。”江边着实寒冷,纪以甯一边感叹一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男子的极有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再好看,还不是仰仗了某人的美色而已。”
他正半躺在桥上,惬意地饮着壶中的美酒,他不屑于这份荣光,只想来这讨一份清静。
看着月光下长身玉立的男子,纪以甯吓了好大一跳,直到看清了他的容颜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深更半夜躲在这想吓死人?”
这个纪攸宁总是以一种特别的出场方式站在她的面前,再加上他那桀骜不驯的眼神纪以甯总觉得他和自己一样,和纪府格格不入。
“你搞清楚这,我本想一人吹吹风,好好在这喝酒,是你打扰了我原本的清静。”或许若不是她的出现,纪攸宁早已忘记他还有个三妹。
就好像众人的目光,洵美人的目光都只在纪子佩一个人的身上,谁又能记得他这个父亲和他人偷情所生的私生子呢?
比起纪子佩这个活在光亮底下的嫡子,纪攸宁确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
这里都是宫里的人,纪以甯时刻提醒自己要做到谨言慎行,可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大胆的人。
“你方才如此说姑母,就不怕她听了去,那可是死罪。”
何况她现在不仅是他们的姑母,更是陛下的女人,虽说只是个小小的美人,可能受到今日这种待遇可想而知是能讨得陛下欢心的。
纪攸宁目光骤冷,自嘲道:“死罪?我同死人也没什么差别。”
他同纪子佩不同,纪子佩不论何时都能沉着冷静,而他就像一只收敛光芒的老虎,性格孤僻而跅弢不羁。
纪以甯并不知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就算是书上她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那日她训斥自己头头是道,今日却见他一人独自在桥头饮酒,想来纪以甯觉得有几分好笑,“我不明白,众人都在为了姑母册封了美人而把酒言欢,而你却是在这借酒浇愁,更何况你前几日刚说我是醉鬼,怎么今日倒成了你才是那个醉鬼?”
她接过了男子手中的酒壶,喝了两口,顿时火辣的液体溢满了整个口腔,才意识到这酒是真烈。
“没有人会把我当纪家的人,而我也不屑当纪家的人。”最不该留下来的人是纪攸宁,从小他身于纪家,却无人管他的死活。
他依稀记得六岁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独自躺在冰冷的偏院里,却没有一人愿意来看他一眼,没有棉被,也没有食物和药,只有冰冷和彻骨的寒风,可谁没想到他熬了过来,或许这是天意,所以在那时决定他不再软弱,那些欺负他的,嘲笑他的他一一都会讨要回来。
纪以甯并不知别人如何看他,可她知道纪笙是喜爱他的,府上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会交给纪攸宁去办。与书上描写的一样,他的眉宇疏朗清阔,肤白似瑶山白雪,双眸深邃透彻,他的容颜同纪子佩的英武无半点相似之处,他虽同大哥一般身高八尺,面容却略显清臞。
在西周庶出本就不比嫡出,更何况是生母没有任何名分的私生子,纪以甯略表同情地感喟道:“至少爹他是认同你的。”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纪攸宁一笑而过,“你果然天真。”
他面容上的神情让人难以揣测,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倒映着璀璨的灯火,拉近了距离,他挑了挑眉,薄唇微启,酒香和一种特别的香气让纪以甯有几分沉醉。
“冷吗?”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温柔和试探的口吻对她说话。
纪以甯此刻的思绪拉的很远,甚至联想当初梦中那个赠她玉玦的男人,她下意识地向男子腰间看去,目光略显仓皇,古人曾说“儒者授佩玦者,事至而断。”确定了他不是那块玉玦的主人,纪以甯便放心了。
她目视向远方,吸了一口气,回道:“这江边确实是有些冷。”
“冷就喝口酒吧,喝下去就不冷了。”纪攸宁似乎有意地给她灌酒,紧接着他唇边的笑意愈发让人难以捉摸。
再饮了一口酒,纪以甯终是头昏脑胀地失去了神智,迷糊中她见男子将她抱了起来,以为是要送她回府便沉沉地睡去……
一阵急切的拍门声和男子的喊叫声将纪以甯从梦乡拉回了现实,“小姐,你的住宿时辰已经到了。”
听到喊叫纪以甯猛地从床上坐起,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神情有些迷茫,虽然还是一身的酒气,可她还是穿着昨夜的那件衣服,应该不是被人劫持,她长舒了一口气。
少顷,女子夺门而出,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店小二忙解释道:“客栈,昨夜你的二哥将你送到了我们客栈,可能你喝醉了不记得了。”
没想到纪攸宁那个混蛋没送她回府,而是把她送到了客栈,而现在外头天已大亮,纪以甯才意识到自己又闯了祸,“昨天?!天亮了!”
那小二满头雾水地点点头。
纪以甯早就该想到,给自己灌酒时他就没安好心,若真是关心自己大可以雇马车将自己送回去,这书上常说一个良家女子夜不归宿会浸猪笼,她心想着自己该不会就这样光荣的牺牲吧?
“纪攸宁,你简直就是个魔鬼,明明可以把我送回去,却让我在客栈住了一夜,我回去怎么向那老头交代!”
想到她那个严苛古板的父亲,纪以甯便不寒而栗。
正要撒腿就走,那小二便拉住了她,说道:“客官,您还没有结账,还不能走。”
没想到纪攸宁如此戏弄自己,将她送到客栈,竟吝啬的住宿钱都不愿意出,她随手拔下了头上的玉簪,说道:“我没带钱,要不然我将这玉簪抵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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