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这个时候，便格外需要人陪着，史老太君叹了口气，便一直握着贾效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这才大好起来还叫你过来，只是你父亲不在府里，我少不得要替你们操心，我知道这事多半是珍哥儿闹出来的，又连累你帮他善后，你是个能干的，但终究是个女儿家，凡事也得替自己考虑才是，我也是想到了你敏姐姐，心里感慨，都是不中听的话罢了。”
贾效笑了笑，却不应下这话，只微垂了眸子，“哪里的话，您严重了。”
史太君又叹了口气，心知宁府她是再插不上手了。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要来得冷尤氏每日做着针线活的时候都不□□心，下午又开始下着小雪，尤氏带着房里的丫鬟刚给贾蔷做好了一双靴子，看着外面昏昏沉沉的天气心里总有些不安，便想着去找贾效，坐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贾效此时却是在揽月楼，惜春刚学了琴，正是新鲜劲正浓的时候，贾效隔三差五就要来听她练琴，尤氏来的时候，她就歪在榻上翻账本，惜春则是在另一头像模像样地拨着琴弦，几个丫头都坐在榻前剪窗花，见她来了，又忙着端茶倒水。
尤氏跟贾效见了礼，这才接过了她们递过来的小火炉在绣墩上坐了。
“姐儿弹得越发像回事了，还是大姑娘想的周到，我听说王府、侯府的里的小姐都是要学什么琴棋书画的，咱们国公府上的姐儿自是不能差了去了。”
贾效知道她来定不会是跟她聊惜春的事这么简单，听了这话也只是笑了笑，果然听尤氏又说了。
“晌午跟她们几个做些针线活，做着做着我这心里竟是不安生了，一不留神便扎到了指头上，惹得她们都笑话，又想到了前些日子爷那边就说要回了，却至今还没见到船的影子，眼看着要到了腊月，届时倘若河道上结了冰，岂不是要耽误了年节？我这思前想后都是不安，索性就来找大姑娘唠嗑了。”
贾效了然，这才合了账本，“离河道结冰还早，指不定已经在返程了，你这样心焦倒是我的不是，让他们年尾还要跑上这么一趟，看来来年要么早些去要么还是就在京里置办罢了。”
尤氏连忙摇头，“哪里怪得上大姑娘，大姑娘说这话分明是叫我们都良心难安的，蓉哥儿与蔷哥儿明年春上就要去国子监，合该是要早些备好礼，就是这年底了，该置办起来的年货也该是时候置办的，也怪我一没远见二没本事，生生拖到了大姑娘你病好说起才知道这些道理。”
“谁是天生便知道来着？只不过早在让操持家事的时候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这宁府的大太太迟早是你一人，该立起来的不只有珍哥儿跟他们兄弟，你这个当家主母的更要立得起来，管好这个后院，也让大小爷们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尤氏哪里不明白，也因此格外敬重贾效，“大姑娘为了我好呢，我是知道的，也不敢忘了，只是我素来不懂这些，总怕有做的不周全的，又有遗漏的，这不，大爷他们一日没回来，我这心里就开始慌张了，比不得大姑娘沉稳。”
贾效又笑着摇摇头，“哪里是我沉稳，只是想着有张根在，定是不出来了差错罢了，也罢，你既是心慌，这几日便让他们多跑几次码头，仔细着眼睛留意罢。”
“这样也好呢。”
尤氏没等多久，才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前头便打发人传话说人回来了。
银碟刚从外面回来，见状便拉住那人手臂发问，“谁回来了，怎么话都说不清楚的？”
那小丫头也不怕她，笑眯眯道，“姐姐说还能有谁回来，自然是咱们珍大爷跟张管事回来了。”
银碟大喜，“可千真万确？”
“比真金还真哩，船上午到的码头，前头说早在那边下货装马车，又要了几辆宽敞的牛车，摆午饭前就能到！”
银碟赏了她两把干果，也连忙回去告诉尤氏了。
贾珍等人果真午饭前回到了府里，饭后，几人都聚在一起说话，听贾珍说起一路上的见闻，贾蓉等人都听得认真，在张根的提醒下又说了都带了什么货回来，这样过后，贾珍忽然又带着沉痛说道了贾敏的事。
“我们是回程的时候路经姑苏，才听说扬州那边林大人的太太得了重病，便转了道前去探望，只可惜，还是去晚了，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我想着荣府定是来不及派人过来，他们父女两人在扬州，又没几个亲人，索性便留了下来帮帮林姑父，这才回来得比预计的晚了些。敏姑姑只留下了一个女孩儿，才十岁的年纪，她身体不甚康健，每日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还不忘里里外外帮忙操持母亲的后事，当真是可怜极了，若不是惦记着姑父一人在扬州孤独无依，真恨不得直接带了她回京城。”
出去一趟难得贾珍都开始大有长进了，只是贾效前些日子才听史太君说起贾敏，此时听到这样的噩耗，虽是没见过贾敏，也不免心里不好受。
贾效只盼望贾珍出去一趟能对他有所裨益，听说他主动去林府帮忙便觉得他也不算无药可救，不想人后，他又跟贾效说了这么一番话。
“姑姑让我出一趟京，跟着张管事走走学着，这些日子我也看得明了，回想起以前荒唐度日，当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往后定要痛改前非，若有不足的，姑姑只管请了家法，打死我也不为过！”
年节就要来了，春天自然也要来了。
年节将近，银蝶再一次去宝光苑回话的时候，看着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心想，这一年宁府算是能过个热热闹闹的好年了。
“今年咱们家有喜事，腊八粥再多添一道甜口的，让铺子多拉几石粮，回头分粥每人多添一个甜馒头。”
外面下着雪，尤氏带着几个姨娘来宝光苑给贾效请安，顺道提起了过年的安排。
刘姨娘捂着嘴笑， “大姑娘宅心仁厚，妾身在家时，也曾见过大户人家分腊八粥，都是一人一小碗，喝一口就得见底的东西，哪里跟咱们家这般，粥熬得稠不说，年年都有大白馒头的，今年又添一个馒头，真真是大姑娘心肠好。”
“可不是，甜馒头那都是南边人才吃的东西，寻常人家往日里也见不着，大过年的能得这个便宜，虽不是什么顶贵重的东西，拿回家哄孩子也是欢喜使得的。”
秦氏自上回给贾珍吹耳边风惹了祸后，便被勒令禁足抄家规，到了今天才放了出来，再不敢招惹贾效，此时也有心说上一两句，偏偏刘氏与孙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什么好话都说了，始终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心里埋怨又别无他法，只得安静地当个鹌鹑罢了。
贾效被她们这样夸也面不改色，她心情好，还乐得跟她们开玩笑，朝尤氏笑道，“我才知道她们口才这般好，可见是你平日里惯着的。”
众人一时都笑，贾效又道， “二月里府里两个哥儿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正月里忙着走亲戚我怕你给忘记了，今年这样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暖，你须记得给他们行李里多添几件袄子才是，他们读书的讲究俊逸潇洒，也不消太厚的，长袍里面改做夹袄便是，再添几件大氅，鸭绒做的披风斗篷也是使得。”
尤氏忙点头应下， “我前儿个也跟她们说这事，只想着他们是要穿长褂的，这袄子怕是不大好穿，还是姑姑想的周到，做成夹袄倒是便宜，就是怕薄了些，在学堂里读书久坐依旧觉得凉。”
“都说国子监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学堂，哥儿们去读书天冷了还能不添炭么？”孙氏好奇道。
贾效倒是略有耳闻， “炭约莫也是有的，只是读书人都说寒窗苦读，又说劳其筋骨，最是清贵，怕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乖乖，合着读书人还不如咱们舒坦。”
“要不怎么说能读得好的人少呢！咱们蓉哥儿蔷哥儿一看就是能吃苦会读书的。”
贾效由着她们说了几句，心里也想着他们哥俩确实是吃得了苦读书的。
年前贾珍照例带着贾蓉兄弟俩去见贾敬，只是这次又多了一个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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