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夜深了,咱们也该睡了。”
惜春迷迷糊糊由着李嬷嬷擦手,只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姑姑呢?”
李嬷嬷只当她刚到这边,陌生得很,下意识喊着姑姑,笑着就回了,“这么晚了,大姑娘自是也回去歇息了。”
惜春沉默了,也不再出声,任由李嬷嬷替自己洗漱,这才渐渐睡了去。
贾效从王氏院子出来,刚要回去歇息,却半道上遇上了李嬷嬷。
“请大姑娘安。”
贾效点点头,“嬷嬷不在姐儿房里伺候,怎么出来了。”
李嬷嬷笑了笑,“姐儿刚睡下呢,睡前还问到了您,问您可歇下了不曾,我见她晚上用的少,怕半夜里肚饥,想着前头这边大奶奶说府上夜里厨房都有人看着火,便琢磨着去灶上煨上乳。”
贾效便笑了,“嬷嬷确实是是个细致人儿,也不用你再跑一趟,只管叫她们小丫头去说一身罢了,他们奶奶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不需讲些客套。”
李嬷嬷哪敢不应,立即便下去吩咐了。
虽是刚到金陵,贾效起得却比以往早了些,起来后问了问惜春,听说昨夜里睡得也好,如今尚没醒,又嘱咐让别吵醒了她去,这才叫了早饭,也不知是王老太太特意跟厨房吩咐过还是怎么的,早膳桌上竟又一碟辣子,叫贾效早起的疲惫顿时都散了不少。
就在贾效安静地享受早膳的时候,外头传话说蔷少爷过来请安。若不是听见个“蔷”,贾效还当真没意识到哪个“少爷”,她转头便跟屋里的几个丫头乐呵道, “老子叫大爷,儿子就叫少爷,倒也没毛病,等回了家,咱们也让府里人这样叫,显得矜贵。”
屋里头都是宁府伺候的,自是笑着应和。
贾蔷踏着笑声走了进来,先行了礼。
“蔷儿给姑奶奶请安。”
他这话音刚落,后头紧接着就是一道豪放的女声。
“贾琅请效姑姑安!”
贾效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正是这边三房独女贾琅。
说到这贾琅,也是身世可怜,三房本就一脉,她娘刚生下她又去了,只剩下了她父女撑着,奈何她父亲又是个痴情种子,夫人还在的时候便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夫人去了后只觉得伤透了心,也无意再娶,竟只将独女交给母亲陈氏抚养,便埋头钻研书法去了。
这贾琅来往于几房之间,众人都同情她没了娘,爹爹又不管,多是对她宽松,久而久之竟养成了个比男孩还豪爽的性子,更与其父其母不同,不喜读书,最爱舞刀弄剑。也是贾蔷记着先生的教诲,勤练拳强身健体,因此前在船上多有不便,这才下了岸便重新练将起来,冷不防被这位才打亲戚家回来听说京城来了人过来请安的琅姑娘给瞧个正着。
两人约莫差不多的年纪,琅姑娘又是个爱武的,往日里家里也也没个人同她玩这些,是以甫一见了贾蔷,硬是要拉着人比划一番,贾蔷念及男女有别,又是在旁人家里,煞是苦恼,索性说要去给姑奶奶请安,没想到这位琅姑娘竟还不管不顾地也跟了过来。
贾效年年都来这边小住,自然是认识贾琅,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的,弄清楚前因后果后,忽然笑道,“看来琅儿本事渐长,只是,你比蔷儿虽小五个月,却到底是长辈,论辈分他得叫你一声姑姑的,你这个姑姑倒好,侄子刚来,你没个见面礼也就罢了,倒是先叫他冒着不孝的名声跟长辈打起来,可不是陷他于不孝不义么?”
金陵这边贾家三房的人,旁的不说,论规矩家风一事,都是几辈人蕴养下来的世家,出不来大的差错。眼下,只听贾效这样一说,贾琅也意识到这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不过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少年竟然是晚辈,顿时既无奈又不好意思极了。
“是我的过错,叫姑姑见笑了,先前不知道侄儿要来,也没事先备个礼物,实在太莽撞了!”
贾效就是喜欢她的一根筋,“不知者不罪,我临起的意,别说是你,就是你祖母大伯二伯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这不行,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我还没个表示,岂不是不像话!我一会儿告了祖母就出趟门,外甥喜欢什么?可有惯用的玩意儿么?听说还来了一位妹妹,妹妹可有欢喜的物件儿?我金陵城熟得很,想要什么都能给找来!”
惜春似乎当真在思索想要什么,贾蔷看了眼惜春,陷入了“比我小的人都比我辈分大”的微妙之中。
贾效心知挡不住她,便随口说了几样,贾琅不疑有他,果真风风火火就告了退,听下人说,琅姑娘是从侧门走的,瞧着是要上街。
等人走后,贾效遂又同贾蔷好好介绍了一回这位个性与众不同的琅大姑娘。
“......她性子虽是不拘小节,却不是不讲理的蛮横之辈,敦四哥书法颇有风骨,自成一体,我来的时候便想着,若蔷儿你能得他赐教一二,定是能大有裨益。”
贾蔷连忙拱手,“难为姑奶奶为蔷儿想的周全,蔷儿今日性子冲动了,稍后定亲自向......琅姑姑请罪。”
“请罪倒是不至于,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回头给你们东西,只管接着便是,若是不要她的她才生气呢。”
两人自是应下不提。
大户人家的一场祭祀总是要做足了准备的,到临近端午,贾家的祭祀活动氛围越发浓厚了起来。
这种种氛围下,贾蔷十分入乡随俗地跟这边的长辈一起包粽子。
“其实早些年婆婆就跟老太太提过,有些事也不必事事亲为,像他们这些小萝卜头头,不来捣乱就阿弥陀佛了,哪里能叫他们都来包粽子呢!叠几个元宝还差不多。”说话的是大房琼大爷的妻子赵氏,此时,她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动作不停,还不忘分个神将她小儿子贾萧的糯米按个洞好让他放红枣,只可惜,他才八岁,生得又白胖,那双小胖手怎么也握不住粽子叶,他娘才给他戳了个洞,底下的糯米就直往下掉,也就比惜春好一点点了。
“祖母说这都是老贾家的传统,轻易不能丢,左右不过这点活,一大家子处在一块儿倒也热闹,后面也就没在提了。”这是二房媳妇赵氏。
她们说起这话,也是怕贾蔷不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边亲戚苛待客人呢,不过贾蔷倒是不见半点不愿,反而兴致勃勃,比这边的几个孩子都要来的跃跃欲试,只不过,他到底头一回上手,到底是有心无力的,赵氏见他几片粽叶来回折腾,忍不住提醒了句, “蔷哥儿不若就裹个实心的罢,你别瞧他们几个都肉呀蛋黄地塞,早几年刚动手的时候也是不包馅儿的,你京里来的公子哥儿,哪里会这个的。”
贾效瞥了一眼,见他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就知道他不肯认输,遂跟赵氏说了句, “琼二媳妇你别管他,让他自弄去,他在家跟他哥哥一起读书惯了,也不知这些家务不易,趁这机会锻炼一番倒是好了。”
张氏立刻就笑了, “亏你还是当人家姑奶奶的,哪有这样锻炼的!叫他跟老四写字去还差不多!”
贾效也笑, “他白日里有空便读书我也没拦着他,这会儿闲下来做点这些事全当休息休息了。”
本来她们说话,贾蔷作为晚辈也不好插嘴,只是这会儿大家围在一块儿说笑也不拿这些条条框框约束自个儿,听贾效说完,他忙笑道, “姑奶奶说的是,不求能帮上什么忙,这会儿跟姑奶奶嫂子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一块儿说说话,蔷儿才是高兴呢。”
几人都笑,“还维护你姑奶奶呢,不亏她疼你们,这小嘴甜的。”
惜春撇嘴,将一颗蜜枣儿扔进了隔壁贾萧的刚做好的粽叶窠里,惹得他憋红了一张小脸,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最后只得在往上面添了一勺糯米。
赵氏惯性地看了眼小儿子,见他只顾添米,忙接过了手,“我的小祖宗,不是说了让少放些糯米?怎么还先放了蜜枣儿?”
贾萧:委屈巴巴戳手手......
端午节很快就到了,祭祀活动凌晨开始,贾效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后,又让人去喊惜春,一会儿又招呼小厮问话,得知珍大爷早早带了蔷少爷去了,这才放下来带着惜春跟着去了女眷待的地方。只是还未到,就听到那边贾放等人的声音,其中前不久刚回到母家的二房姑奶奶贾攸声音格外地义愤填膺。
贾效稍听了一两句,就知道这是在说贾家离得远的那几房了。
“也不知那么大的架子摆给谁看,真当少了那边就开不了似的!”
“你也少说几句,长辈的事哪里轮得到咱们小辈多嘴的,你爹跟三叔他们都还没发话呢!”
贾效就在贾放劝慰贾攸的话音中步入了大厅,见几人都在,先率先见了礼,贾攸见她过来,下意思看向了她身后,发现只跟了两个丫头后面上就带了些失望。
“效妹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边还早呢。”
“我听见动静想着快上贡品了,就起了,左右也是睡不着。方才听到琼哥跟攸姐在说太叔公?”
说到这个贾琼与贾攸脸上又有些不大好看,还是坐在一旁的贾敛给她解释了几句,“昨日个咱们几个去请太叔公,却不妨贴了冷屁股,这不是二姐还心里不好受么,也是老祖宗跟父亲三叔们年年都念着那边,只是那边也未必就愿意跟咱们‘同流合污’了。”
贾家正支一向目中无人,不将这边三房放在眼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瞧得上的,也大概就京城的荣府了,宁府这样“一事无成”的只怕都不在他们眼中的,贾效曾也每年跟着去那边拜见几位长辈,只是后来实在不喜,遂索性仗着自己年幼不去了。此时听了这话,也不太过惊讶,只又安慰了他们几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