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也不早了,依我看不如今天便到这里罢?我本来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扫了嫂子、侄媳妇儿们的雅兴本就不该了,可不敢再扰了你们兴致。”
牌桌上的几人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牌友,简直要输得怀疑人生了,只是这是在她们自己府上,若是率先提出来不玩了,倒显得她们小家子气输不起似的,现在贾效先提出来了,哪里会不答应。
王熙凤果然不亏八面玲珑,立刻就笑开了,“还不知道效姑姑有这样的本事,看来呀,往后咱们想跟老祖宗顽牌了,还得留意效姑姑在不在,不然又这样拉来‘报仇’,咱们只管去喝西北风罢了。”
这时又有几人提起开始前贾效那番给惜春挣生辰礼的说法,众人一时又笑开了,谁能想到今天最大的赢家竟然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牌桌上的几人心有戚戚,周围看得人可都在兴头上,恨不得将贾效代入自己,一直赢下去,想想心里就满足不已。
史老太君也笑,“我一向只知道效丫头从来不玩牌,难得拉来让你们占我便宜,赏你们些银两花便罢了,不想倒是请来了个财神爷了!果然是你们没福气享用我的小金库不是。”
众人又哄堂大笑,这时候有人忽然说道,“今儿个呀,最大的赢家不是老太太,也不是效大姑娘,竟是咱们四姑娘哩!”
宝玉早在听说贾效的名号后吓得回到了自己住处,只有迎春几人还在这边,此时听到那边众人的说话,知晓了前因后果的迎春、探春不约而同地朝惜春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惜春,惜春只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
从花园里出来已然是午时了一刻了,史太君自然留了贾效下来吃午饭,贾效因还有去金陵的相关事宜想跟史太君谈谈,也没推辞,倒是将混在众人只见的惜春一起带了过来。
荣国府处处都不大讲究规矩,倒是在就餐的时候用上了“食不言寝不语”,几人安安静静地用罢午饭,等史老太君又将几道菜分别赏给两房太太以及王熙凤,贾效这才同她聊了聊。
因史太君有午歇的习惯,贾效也并未留许久,这样出门的时候,却被惜春扯了扯衣袖。
贾效知道这个时辰也是她午歇的时候,见她尚睁着一双大眼睛,瞬间就心软了,不由自主地蹲下笑道,“怎么了?舍不得姑姑?要跟姑姑一起回去么?”
贾效本是见她小小年纪跟个小老头一般成日里严肃着一张小脸,有意逗逗她,却不想惜春沉默了,只见她低了头,良久才复又抬起头。
“可以吗?”
贾效险些被这句“可以吗”梗得心肝儿疼。
惜春却仿佛那句话不是自己问的般,提起了其他事,“她们都说你要出远门了。”
贾效还没从心肝儿疼中缓解过来,乍又听到这个,便顺着笑了,“不算什么远门,不过回趟金陵老宅罢了,来回两个月模样。”
“很快便要走吗?”
“明天大约就要动身了,怕是没办法给你过生辰了,不过不用担心,你嫂子侄子都在家,少不了你的礼物,另外上午跟她们打牌我赢了近二十两银子,都给你做寿辰用,你便是想看什么戏听什么曲儿都只管跟你琏二嫂子说,叫她安排便是。”
惜春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又抬起,“我能一起去么?”
贾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头一回惜春主动跟她提出自己的意愿来,一直以来,无论是她们来看她也好,接她回府里住也好,这孩子始终表现得出奇的冷静,乖巧听话得令人心疼,她也曾想过到底由荣府教养她是否是对的,但每每看到这边的热闹景象,她便想着,该是这样的。这还是头一回,贾效质疑自己的决定。
思及此,贾效认真地看着惜春的双眼,“惜姐儿,你当真想跟我们一同去金陵?你可想好了,这一走就是两个月,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身边可没那么多下人伺候。”
惜春眼睛转了转,片刻之后,缓慢却坚定地点点头。
贾效瞬间笑得开怀,“好,不愧是我宁国公府的小姐!”
贾效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兴致起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也是为何王夫人总说她跟个疯子似的缘由之一了。
既是打算带惜春一起去,当即便领着惜春一同去往她住的小院子,只是路上又多问了她几句,“虽说我答应带蔷儿去了,再带一个你也不妨事,只是你毕竟才五岁,一路又辛苦,得六月方才能回京,连生辰都只能在路上过了...”
“生辰年年都有,我也不是每年都过的。”惜春不等她说完就快速提了一句,说完又低了头。
“既是如此,那今年索性走水路。”
此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进了小院子,正巧迎春、探春也刚用罢饭过来找惜春,见是贾效带着人进来,虽是前头才在园子里见过,但这样近的距离,两人下意识退了几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贾效全当没注意,笑道,“两个姐儿是来找咱们惜姐儿顽?可是不巧了,咱们惜姐儿要家去了,怕是不能招待你们,不过,姐妹一场,等回来的时候,我定会提醒姐儿给两个姐姐带礼物的。”
还不等惜春想着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嬷嬷就笑着走上前来,“那奴婢是现在给姐儿收拾行李一起跟姑娘您回去,还是先去跟老太君报备,等走的那天再过去?”
“别整得太麻烦,你随意收拾些姐儿需要的东西跟着一起上船,老太君那边我去说,先叫人去宁府传个话,叫珍哥儿联系南下的船,红袖留下来帮你,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去,明天一早就动身。”
惜春跟其他两人都有些懵,见她们三两句话就安排下来,人都走了后,这时候才明白惜春要出去顽的探春跟迎春则又开始羡慕起来了。
“哎,要是我也有个姑姑就好了,我也叫她给我打首饰,裁新衣服,还能坐大船出去顽~”
“也是有的,你忘记嫁去扬州的敏姑姑了么?”
“可是毕竟敏姑姑不在家...”
“要是敏姑姑在家就好了...”
惜春毕竟是宁府的嫡女,再加上荣府无人前去,史老太君还指望着宁府帮着多烧几炷香,便也不好多做阻挠,只说多带几个伺候起居的人,贾效也一一应了。
宁府里,贾珍本是依着贾效的吩咐好好安排了随行的下人,只等贾效回来看过,想着接下来两个月估摸着得在贾效眼皮子底下安分守己,便想着反正听说贾效被留在荣府用而午饭,一时片刻回不来,不如找个小厮守着,自己先出去逛逛,只是不想才起了这个念头,那边就来人说大姑娘让找条船,明儿走水路去,贾珍多问了几句,得知是要多带个惜春,片刻不敢耽误,幸而近来南下的客船货船都不少,想着又多了个姑娘跟着要去,惜春才五岁,少不得要多带几个丫鬟婆子,贾珍索性多给了几十俩银子,包下了一整层船舱,这事办妥后,才回了府上,没先见到贾效,却在抄手游廊处遇上了秦氏。
话说这秦氏能叫贾珍先前不管不顾地养着,样貌身段定是不俗的,贾珍也确实宠爱她,只是偏偏她前段时日常说些贾效的不好,贾珍虽是怕贾效,却也知道贾效为的是什么,当即对秦氏生了些不满,秦氏也是聪明人,见贾珍好几日不来自己院里,又得知了贾效地位后,好生哄了贾珍几回,好不容易才将他的心拉了回来,这几日又恢复了起初的蜜里调油。
贾珍见秦氏迎面走来,以为她特意来接自己,心里也是欢喜,正要同她说说话,一道去见贾效,却不妨秦氏提起了惜春。
“姐儿方才跟着一道回来了,听大姑娘的意思今晚那边摆宴吃酒,热闹得很,几位姐姐都去了。”
贾珍也没听出个不对来,还笑道,“那你怎不去?姐儿刚回来热闹热闹也好。”
秦氏柔弱着苦笑,“哪里轮得到我去,奶奶,大姑娘都没发话呢,我也不知做了什么,怎么也讨不了大姑娘、奶奶的欢心,连携凤跟佩鸾都是去了的。”
这下贾珍听出来了,才起的兴致也全没了。
“你若不想去,就回自个儿院里呆着去,大姑娘、奶奶都不是苛刻的人,你便是去了也没人说你什么,姐儿回来一次不容易,阖府都是开心的,她们去自是欢喜过去看姐儿的,你就算不高兴,也别是扫了兴!”
贾珍甩了甩手,索性也不陪着她,去那边回话了,徒留秦氏怨恨不已。
当天出发的时候是个好天气,天空万里无云,微风拂面,站在码头上看到一片忙碌的景象也是种不同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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