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摇了摇头,“不是我的错也是因我而起。”
李嬷嬷看她那样子又有些个不舍,这府上其他两个小姐都养得活泼,只她们姐儿性子孤僻了些,总像心里藏着事似的,李嬷嬷是嫁过人却因无法生育被夫家休弃了的,还是托她兄长李健的福在宁府谋了个差事,听说贾效要给姐儿找嬷嬷,好不容易才巴巴地选了上去,一见到惜春就觉得喜欢,又心疼她没有生母照顾,相处久了更是恨不得当自个儿孩子了,只是她性子孤僻,沉默寡言,想到她小小年纪住在人家家里,毕竟不比自家自在,又总是格外心疼她,也渐渐不太能理解宁府任由荣府养着惜春。
“不说这些惹姐儿不痛快了,再过几日便是姐儿的生辰了,虽说到这个时节总是忙些,大姑娘又要出远门,不过姐儿的生辰的定还是记得的,听说去年刚到三月头上大姑娘就说姐儿的生辰快到了,叫张管事四处寻新鲜玩意儿备着呢,...”
李嬷嬷还在念着,惜春抬着头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低头看过去,见惜春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煞是可爱,立刻蹲下来笑道,“姐儿怎么了?”
“姑姑她,这个时候出远门作甚?”
“这个奴婢可不知道,姑娘知道,奴婢命薄,来府上来得晚,又待了不足月余受了大姑娘的恩典才来姑娘身边伺候,只是啊,听说去的是金陵那边。”
宁府的老人许是知道,贾家金陵老宅那边每隔三年便有一次端午祭祀,空闲时候京城这边的两府也时常派人前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宁府子嗣凋零,一个老爷还去了观里不问世事,大爷贾珍又是个立不起来的,是故,每回这个时候,宁府效大姑娘往往也会跟着一同前往。
惜春见她不知情,又见荣国府里不像是有什么大活动的模样,前头清明的时候倒是有过祭祖,不过她也没见到贾效,这样一想,忽然便觉得有些没意思。
而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三月底,贾效一方面安排府上的事宜,另一方面,便是开始着手准备去金陵了。
“姑姑只管放心,咱们府上规矩素来都是好的,姑娘跟大爷不过去一月便回来了,定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只是,姑娘确定要带上蔷儿?这一路奔波,蔷儿才十二...”
前头贾效还认真听尤氏说,到了贾蔷这里,她忽然侧目看了她一眼。
尤氏只当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惹了她不高兴,却见贾效笑了,那笑容似乎有些无奈。
“侄媳妇你只看见蔷儿才十二岁,却也不想想,我七岁便开始跟着往金陵走了?”贾效扯了扯嘴角,心想,莫不是她长得太过老成,怎么个个都把她与贾蔷看成了两个年龄阶段的人?虽则她确实辈分比较大,但是就没人想过她只比贾蔷大一岁么?
尤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这两人分明是同龄人,尤氏被这个事实个唬了一跳,她竟是从未发觉在自己心目中贾效竟已经不能当做孩子了。
“这...是我想岔了...”
贾效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往蓉儿没这个机会便也罢了,如今咱们府上也大好了些,多带个人也不过是再添几个护卫的事罢了,男儿要有所作为,便不能坐井观天,来日成了那纸上谈兵的穷酸秀才可如何是好,再说,待蓉哥儿考上了秀才,蔷儿的学业,也不是不能有一番作为...”
尤氏似懂非懂,“大姑娘的意思是?”
贾效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秀才的前十名能入国子监,是为贡生,咱们府上另有一个名额。”
尤氏好好品味了一番才觉察出她的意思,顿时惊得简直坐不住了,“这、这...这可是大好事啊!只是,若蓉儿并不能...”
若是贾蓉并不在前十,这个名额理应是属于他的,毕竟,贾蔷到底是养子。
只是,贾效却并没有再提此事的意思了,“今年荣府似乎是不去了,明儿个我还是趟荣庆堂,若是珍哥儿安排好了车让他将从行小厮护卫列好单子,我回头再瞧瞧添改。”
尤氏忙点头,不提。
金陵老宅自是早早来了帖子,只是贾赦这几年越发不喜奔波,而贾政是工部员外郎,虽是端午朝廷例行给假,只是这几日功夫还不够从长安城到金陵一个来回,他自是不能去的,余下的也就只有一个贾琏,只是不知怎的,也没有要去的意思。贾效也刚巧有事需往金陵方向,再者同同那边关系尚且算亲和,自然不会拂了金陵的面子。
三月底的天气正是和煦的时候,贾效本想赶在荣府摆午饭前头去见史老太君,却不想来的不巧,正好她们妯娌几个在陪史老太君在园子里打牌,能入了史老太君眼的自都是有眼力见的,哄得老太君眉开眼笑,史老太君也知道她们让着自己,见贾效来了,当即便笑道——
“效丫头来了,刚好,替我杀杀凤辣子的威风,叫她知道,我可不是要她们让着的!”
贾效一一见过礼,这才笑道,“老太太老当益壮,怕若不是体恤晚辈才让着她们罢,哪里需要我接手的。”
史老太君坚持,一旁的几个小媳妇也忙笑,“老祖宗怕是坐了一上午乏了,也不耐跟我们顽牌呢,效大姑娘只管坐下就是了。”
王熙凤先是看了她姑妈王夫人一眼,这才笑着一起劝,“效姑姑只管坐下,横竖是老祖宗让的,赢了算姑姑的,输了,自然也有老祖宗出银子不是?”
众人哄堂大笑,史老太君也啐道,“真真个凤辣子,也不见我刚才多赢了你几张牌,就算计起我来了,也罢,效丫头只管打,输多少我都垫着。”
再推拒便是不知好歹了,贾效笑了笑,“既是老太太发话了,我自是恭敬不如从命,这样,赢了也不用算我的,这不是我们惜春生辰快到了,我便厚着脸皮全当给她从她太太、嫂子这边挣一份生辰礼罢了。”
众人又是大笑,桌上坐着的正是王夫人、王熙凤并二房寡妇李纨,李纨也笑了,“要不怎么说效姑姑会做生意,瞧这精明的,我们家凤哥儿也是比不上的。”
贾效没接这话,依旧笑着陪她们打牌,她自己是个什么样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什么精明会做生意,都是假象,算来算去,也不过一个财运旺罢了,而这本事,都不能算得上是她自个儿学来的。
贾效赢下第一局的时候,周围看得人只当是几人让着她,赢第二局的时候依旧觉得是两个太太宽容,到了第三局,便想这大约是运气好罢,而到了第四局、第五局...第八局,贾效都始终在赢牌的时候,众人看她的目光已经历了从“太太、奶奶倒是大气”到“这运气确实好了些”再到这还是人吗!”的转变。
惜春本来跟着两个姐姐一起在学字,她年纪小,刚刚开始,不算做开蒙,边学边玩罢了,刚跟着从学习的地方出来,途中又遇上了宝玉,几人便一起邀着去史老太君那边吃午饭,还是听说老太君跟太太们都在花园里,这才又折回来凑热闹,不想,刚到花园,就见众媳妇围成一团,周围还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却只发出细细碎碎的动静,愣是安静得很。
几人都觉得好奇,宝玉更是直接拨开人想往里走,还是探春先问了一个婆子,“都在这边看什么呢?这么多人围着。”
那婆子本来也是听说这边效大姑娘跟太太们打牌连续赢了七八把才好奇过来看看,奈何她来得时候太晚,也走不进去,听到探春的声音回头一见是几个姐儿,当即回答了,“几位姑娘来了,东府效大姑娘跟太太、奶奶们打牌呢!”
“你说谁陪你太太、奶奶打牌来着?”
“四姑娘,是东府效大姑娘,这效大姑娘可不得了,连赢了好几把呢!就没输过,也不知这是怎么打的牌,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那婆子边说一边又转过头想看看里面的情况,似乎再不愿跟她们说点什么。
惜春蹙了一双眉头,还想问什么,却不想这时候里面的人忽然叫了起来。
“赢了赢了!又赢了!”
“这是第九次了罢?”
“连续赢了九次了!”
探春拉了拉迎春的衣袖,“二姐姐,真的会有人能赢牌一直赢这么多次吗?”
迎春摇了摇头,却听里面说话了,是个对她而言略显陌生的声音,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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