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听着她的话，轻轻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他单手托腮的动作不变，懒洋洋地勾起唇：“看来是件麻烦事。”
“而且。”嘴上这样说着，他同时也缓缓眯起眼睛：“你不相信我能帮你。”
翠扇看着少年，眸光闪了闪，真好，生活还没有完全磨平少年的棱角。赞叹的同时，她心里忽然却又忽然生出几分羡慕。
“我……”翠扇张了张嘴，眼神更加坚定了，“你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不能因此连累你，你还有大好前途。”
“噗嗤。”杨戬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轻笑出声，“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能有大好前途的？”
说着，杨戬抬眼扫了圈自己住的茅草屋，神色间有些似笑非笑。
“小公子当然有啊，奴曾听无数人说过，莫欺少年穷。”翠扇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信誓旦旦，她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会没有前途。
杨戬的心里飞快地闪过了丝动容，被一个这样狼狈的女鬼给如此肯定，心情还真是有些复杂。
看着对方显然下定决心不想让他帮忙的样子，杨戬认真想了想，眼底闪过一丝微光，接着他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
“在交换了姓名的那一刻，交易就已经开始了，我要是不去做的话，可是会遭到报应的。这与你要不要我去做无关。”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语气不冷不热，仿佛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翠扇愣住，显然是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事情：“不、不会吧？”
但看着杨戬的神色又不像是在看玩笑的样子，犹豫许久，她才缓缓地说道：“奴家……本是个普通的歌女，前些年被张家的老爷赎了身，带回张府，在张府奴家到也过得挺好。”
“后来，奴和张家二少爷两情相悦，他说要娶奴，他还……”说道这里，翠扇看了看眼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及时止住了话题，然后她继续说道，“奴怀上了二少的孩子，二少爷也待奴更好，可也就在之后这不久，奴被人勒死了。”
说到自己的死因时，翠扇反而一脸淡定，眼底盛满的伤悲也都不是为了她自己：“奴不知道凶手是谁，奴本是贱命一条，活到那时，已是万幸。但奴心疼奴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于自己的死，翠扇不过是有些惆怅，而说到孩子的时候，翠扇的周围就升起了黑色的怨气，还显得颇为浓重，可见这应该就是她怨恨的根源了。
“也就是找出凶手，让他偿命对吗？”杨戬简洁地概括道，“看来还牵扯到了大户人家的恩怨，听起来是有些麻烦。”
当然，他也知道翠扇有选择性地隐瞒一些事情，但他只要知道主要信息就足够了，他才懒得去追究别人的私事。
“那个，杨小公子，张家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张老爷在朝廷是有官的。”翠扇忍不住补充道，“所以要实在不行就算了吧，既然小公子您已经尽力了，您最后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杨戬瞥了她一眼：“行不行要看结果才知道。再者，我又不是要扳倒张府。”所以张家有多财大势大和他有什么关系？
“啊？是哦。”翠扇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杀人不好吧？就算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也会有可能惹祸上身的。”
“当然，那家伙枉顾国法，我要和他一样岂不是掉价？”杨戬平静地说，“我是要让他付出代价，但又不是只有我去动手杀了他这个方式。正常来说，应当是要将他送上官府才对。”
“私下杀了他也就只能让偿命，他做了什么别人可不知道，说不定还会有人替他惋惜，只有送上官府才能让他身败名裂。”
“诶？”虽然这么讲是没错啦，但是杨小公子你这样让人感觉起来莫名可怕啊。
“说起来，自那之后你没有再到张府去过吗？”在翠扇要说些什么之前，杨戬先问道。
翠扇：“去过，但是奴靠近不了。”
“唔，府中有朝廷命官，本身还人丁兴旺，你无法接近那里到也正常。”杨戬点点头，自顾自地开始自己的思考。
翠扇不去打扰他，她悄悄地观察着杨戬认真沉思的样子，少年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睫毛随着眨眼忽闪忽闪的，多出几分灵气。
翠扇忍不住摇头，这小小少年长大后，光凭这样貌也不知道会迷倒多少京城女子。鬼使神差地，翠扇忽然问道：“小公子你叫二郎，是在家里排行老二吗？”
杨戬的思路瞬间就被打断了，莫名其妙地看向翠扇，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唇角抽了一下：“我不是。”
本没打算继续说下去的他，看着翠扇求知欲满满又天真无邪的眼神，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因为我父亲说，虽然我可爱懂事又聪明。”说道这里，他皱了皱眉，显然是对这些形容词不敢苟同，“但我在他心里只能是第二，第一永远都只能是我母亲，所以他为我取乳名二郎。”
“这……杨老爷真是个实诚人。”翠扇不由自主地评价道。
杨戬这次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这件事总是让他怀疑他爹迟迟无法高中和这个可怕的取名风格有些关系。想起父亲，杨戬眼里的光暗淡了一瞬。
不再想着这些事情，杨戬侧头沉思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就去张府那边看看。”
他语气淡定，全然不管听见他这话的翠扇被吓得整个儿一颤。
翠扇：“……”
翠扇：“？？？！”
翠扇：“为什么？这、这很危险啊，这个决定也过于莽撞随便了吧？”
杨戬：“不靠近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线索。我对那里的确一无所知，可以我的身份再过几天对那里依旧不会有太多了解。”
“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比你熟悉那个地方，你今天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能在外面对它了解到的情况也就差不多了。”
“废上几天精打细算和今晚就去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就像是要附和他这个果断有力的决定一般，天空里忽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旱、旱天雷？！”翠扇被雷声吓得一缩
“不，这显然是马上就要下雨了。”杨戬不太优雅的地翻了一个白眼，“今天看着晴朗，但确实有不少云，你快去找个阴暗的地方躲起来。”
说着杨戬站起了身，准备向外走去，同时，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一道苍白的闪电划过天空，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惊惧的犬吠声响起。
“啧，明明那么大条狗，为什么还会怕打雷啊。”杨戬嘴上这样嫌弃着，却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后面他干脆跑了起来。
他飞快地走到了自己的屋外，一把抱住在原地惊惧地乱窜的狗子，语气里带着安抚：“没事的，你现在和我进去，我不会让你在外面淋雨的。”
这样说着，杨戬一手捞起狗子，另一手就顺势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将狗子带进了屋里。
进屋后，杨戬干净利落地关上房门，接着三两步走过去就将窗子也关上了。
好在因为贫穷，这房子的隔光效果实在不行，就算把什么都关好了，房间里依旧不怎么暗。
“别在那里待着。”杨戬边说着，边将狗子拉到床边。雨很快就下起来，雨滴打在屋上茅草上淅沥沥的。
然后，屋里有些地方就开始漏雨，但又好像是算好的一样，有桌子有床的地方都没有漏雨。
“这雨好似有灵气。”翠扇感叹。
“不，只是这些地方的茅草要厚些罢了。我算过，比起去换掉桌椅，多买些茅草要划算得多。”杨戬说道，“雷电灭鬼，你还在亮堂处乱荡些什么？”
“哦哦。”翠扇反应过来，四处飘了飘，最后钻到了杨戬的床下躲好。
杨戬坐在床上，揉着狗子的头安抚狗子，同时懒洋洋地让翠扇给他讲讲张府的状况。
这一讲，就直接到了夜深雨歇。
杨戬打开窗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转身取了一件颇为厚重的斗篷披上和些许纸钱就准备前往张府。
翠扇见杨戬心意已决，无法再劝，也就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前去。
他们没走几步，狗子就跟了上来，杨戬瞥了狗子一眼，没说话，就放任狗子跟在他的脚边。
走了有一阵子，翠扇才注意到杨戬披着的厚重斗篷，她有些不解，现在是暮春时节，即便是白日里下过一场大雨，也不该这么冷才对。
就在她要开口询问时，却听见杨戬在她的耳边略显烦躁地抱怨道：“我讨厌夜晚出门，还好今天有过一场雷雨，才不至于冻得人发慌。”
翠扇惊讶地看向身边的杨戬，这明明已经完全违背常理了吧？
然后她看见杨戬像是真的很冷似的撮着他自己的手，指尖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红。他时不时对着自己的指尖呼出口气，竟是都已经凝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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