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人在,两位小伙子就制止了关于终身大事的话题,屠修和非常热心,一把拿过老张怀里的柴火,“你去看看吧,多弄点儿菜回来,咱们自己种的,再不吃就真的没有了。”
七十年代的食物不算匮乏,只能说是有一点短缺而已,知青虽然有家人的补贴,可家里人也没有办法补贴新鲜的蔬菜,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两个大男人粗枝大叶的,看老乡种什么,他们也就种什么,种了却不会吃,到处对付着吃饭,菜园子里长的还挺旺盛的。
老张无语的走了,他还想多和两位新来的知青相处一下呢,一个人美,一个体贴,如果两个人的优点整合到一起,简直就是理想的对象。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在灶房的小小空间里,一向没话找话说的丁云,此时闭上嘴跟个鹌鹑一样。
乔端阳有些纳闷,现在怎么看这两人也不像是情愫暗生的样子,甚至一丝一毫男女之情的苗头都没有,为何之后他们槐树下的知青都说两人有过那么一段,还一副屠修和暗恋丁云不得的样子,屠修和也不怎么辩解。
将纳闷埋进心里,乔端阳主动挑起话头,“屠修和,你下乡几年啦?本来是哪里人?”
丁云瞅了她好几眼,自顾自的添柴火,打死都不吭一声的样子。
屠修和闷闷地:“我才来一年多,跟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
乔端阳又好奇起了她们这批新知青的归属问题:“那你知道我们会被分到哪里吗,看你跟大队长关系挺好的样子,应该知道不少消息吧?我们新来的,还要仰仗你多照顾呀。”
屠修和还是那副样子,问什么答什么,只是听到要照顾,屠修和浑身一震,眼睛看着地下,又是一老一实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又额外加了一点:“队里马上就要给我们建立知青集体户了,你们在老乡家里也住不了太久,老乡们都很淳朴,你们好好相处就是了,没有人会为难你们的。”
然后就出去了……
老实巴交的,简直不是印象里男神的样子,越来年轻时的屠修和是这么的……实在?不应该啊,从她得到的只言片语,还有偶然遇见过的屠修和待人接物,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才的老屠似乎有些,不自在?
她愣怔怔的搅拌着已经蒸出锅的洋槐花,即便已经很是炎热,巨大木盆里的洋槐花依然冒着蒸腾的热气,带来无与伦比的甜香,甜腻腻的。
如果有白糖的话,拌一拌肯定很好吃,香油拌蒜也行,撒上盐,也是一道美味,它不需要过多的装饰,吃的本身就是春天的鲜味。
等到那个男人一离开,丁云立刻就好似解了封印的猴子,活络起来。
“端阳,端阳,让我尝一口。”她伸长了脖子,仿佛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乔端阳问这雏鸟:“你怎么恨不得屠修和从你眼前消失的样子?”
丁云理所当然:“他家阶级成分不好,69年的时候被划成□□,他爹腐蚀工人思想!用资产阶级的那一套拉拢工人!还是海外留学回来的,反正不要和他多接触的好,免得我们被腐蚀了。”
乔端阳给她递了一筷子洋槐花,这些信息她是知道的,毕竟结婚得见公婆嘛,只是那个时候公公已经平反了,非常的乐观,脸上没有一丝遭受磨难的痕迹,只有饱经风霜的手,那深深的皲纹,不像是一个高级工程师的手。说起旧事,公公也是一笔带过:打成□□在牛棚里住了几年。
她家没有经历过这种身世的变化,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猜想到大概受到了不少的磨难,却没有想到,现在的人们阶级意识如此明确,对待阶级敌人如冬天一般的寒冷,直接划出自己的势利之外。
美食壮人胆,丁云觉得好歹乔端阳也算是自己人了,毕竟两家比较熟悉,乔端阳也不是那么的烂泥扶不上墙,于是好心提醒她:“你千万不要和他走到一起去,你那么听你爸妈的话,到时候你爸妈肯定不同意!没有用的!”
没有用的?
乔端阳听着丁云的话,陷入了沉思中,她和屠修和在一起可是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她爸妈看到屠修和出手阔绰,上来就是三转一响,家里房子也宽敞,甚至还想把妹妹也推销给屠修和,见屠修和实在没有这个意思,如果再作下去,连自己这个女儿的心都会失去,才算是“勉强”同意了两个人的婚事。
她“呵”的一下,笑出了声音。
丁云:???
我好心提醒你唉?
“你放心,我爸妈管不了我的。”然后又给她投喂了一口洋槐花,自己也吃了一口,真香。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声,声音有些沙哑,从门口透过的光清晰的剪裁出他的身影:“你们要的菜回来了。”
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两个偷吃的姑娘讪讪的,炒菜做汤,做饭的先尝,没毛病。
接过那几颗蒜,二人就见屠修和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乔端阳没事儿人一样的拿着菜就开始摘,蒜薹是最新鲜的时候,不知道这蒜是不是屠修和薅的,简直就是断子绝孙式的薅法,其实抽出来蒜薹之后,还可以留下来根茎,留着张蒜瓣,还是一样的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不过照样全部可以吃。
————
大队是一个四合小院,站在院子里,只能看到四角的天空,坐落在最高处的大队部可以看到整个槐树下大队的风景,这里是个好地方,民风淳朴,土地肥沃,良田山坡在村民的治理之下欣欣向荣,只要知青们肯劳动,总少不了一口饭吃。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这里所见之处,连一个两层的小楼都找不到,到处都是泥巴路,姑娘们为了一块颜色鲜艳一些的碎花布,在供销社抢破头,槐树下只有两个赤脚医生,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兽医,只能开点止疼片。
妇女们怀孕了还要在地里干活儿,直接生在地里,生在自家床上。
屠修和抹了一把脸,简直不能细想,拿过院子里的空水桶,开始往厨房门口的大缸里挑水。
压井噗嗤噗嗤的有韵律的将水流压出,仿佛苦闷与烦恼也随之远去。
一顿饭吃的有滋有味,这里虽然简陋,可是调料还是齐全的,乔端阳奢侈的用了灶台上一个瓶底儿的芝麻油,给洋槐花儿调味,果然很是美味。
虽然洋槐花完全是两个人的劳动成果,自然不会自私的把洋槐花据为己有,她们一天三顿的吃也吃不完呐,放久了还不新鲜,最后每个人都吃的饱饱的,还喝了一大碗的红薯稀饭。
老张捂住肚子,拿着一根牙签儿剔牙,十分的满足:“要是天天能吃上洋槐花就好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玩意儿好吃呢,以前我们蒸出来可不是这样的,唉,你教教我,以后天天去弄着东西吃去。”
乔端阳忍住笑,将这东西的做法说了一遍,其实这东西也就吃一两顿吃个新鲜,吃的多了就厌,实乃人之常情。
不过她还是不厌其烦的教给他。
吃过饭太阳暖烘烘的午后,自然是要睡午觉,几位女生睡到了两位老知青的床上。
乔端阳睡得很是不安,一会儿在二十一世纪的火车上,看着大家不再年轻的脸,兴高采烈的告诉他们自己穿越了,可是包括总是一张笑脸的老张,脸上都是不屑的表情,仿佛她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屠修和寻找认同,却见在她身边的屠修和却是一张年轻的脸,非常认真的跟她说:“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我也穿越了。”
然后乔端阳就被吓醒了。
醒来却再也睡不着,也不知道做这个梦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找谁问去。
恍恍惚惚的,大队长终于迈着他的外八字脚,来给新知青们安排地方住来了。
果然大队长挺照顾她们女知青的,这里的村庄零散分布在丘陵之间,大队长也不把她们女知青们往特别偏僻的地方去分,特意把他们给分到了老人家里,或者是家里都是已婚男士,风评很好的家里。
乔端阳被分到了一对老夫妇家里,看着很是亲切,对乔端阳也不过分热情,让乔端阳感觉到很是舒适,本来就是租客与房东的关系,不需要太热络,她曾经对待自己的租客们也是这种态度,疏离而有礼貌。
队长却把她拉到一边去,“你在这儿放心的住,老两口身体好着呢,生活条件也好,你勤快点儿,嘴甜点儿,他们就不认生了。人嘛,都是处出来的,别给他们的脸色吓坏了。”
吓坏?什么吓坏?
乔端阳点点头,接受了队长莫名其妙的好心肠,挠挠头,去铺床去了。
这家生活条件真的不错了,铺的地砖,让她住的西间宽敞明亮,除了一张床之外,还有木箱子,还有放着几袋粮食。
铺好床,突然没有了着落的乔端阳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对了现在的知青该做什么来着?
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太太走到她的房间门口,“闺女,我能进来不?”
问了话之后才进房间,这让乔端阳对这家的印象拔高了两层,这么有礼貌乡下老太太实在不多,至少她见过的没有这样子的。向来都是一掀帘子就进门了,问都不带问的。
可能是队长临走的时候和他们说了什么,这一次陈奶奶面对乔端阳不是嘴角微微上扬的笑了,而是有些勉强的,开心的幅度有些大的微笑。
乔端阳莫名觉得有些可爱,老太太穿着大襟的大褂,大裆裤子,小口的鞋,一身黑灰,身上居然没有几个补丁,足见这个家庭的生活条件是很过得去的。
她这个知青住在别人家里,难免被认为是来沾光的。
老太太真是别扭又可爱,明明和陌生人没有办法亲近起来,还耐着性子来安抚,生怕她这个小年轻伤心。
她想起了自己的姥姥,虽说从来都是更疼爱自己的孙子,也养活了她十六年,好手好脚的养大了,后来生病了公社医院没有药,就这么去了。
而现在她的姥姥,还在老家身体健朗着呢,好似距离生病,也没有多久了。
她的家庭常用药箱,还在空间里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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