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出事,起先的情意绵绵,都变得心不在焉,薄暮时分,诗会草草结束。红霞浮在天边,人流走在一片橘光里。
赵妙仪驱车赶上武威侯府一行人。
周氏在念叨江姒鸾不懂事、丧门星,江姒鸾被刺激得眼睛通红,咬着唇,泪花啪嗒啪嗒地落。她哭,也是无声的哭,带着股令人心疼的倔强。
赵妙仪掀开车帘,主动打招呼道:“武威侯、江小姐。”
武威侯受宠若惊。
赵妙仪道:“今事江小姐不必耿于怀。本宫对江小姐诗风甚是仰慕,今后有空,你可常来本宫府中,与本宫好好切磋。”
赵妙仪走后,武威侯态度大变。颔首低眉地问:“姒鸾,你与爹说实话,真没私交?”
江姒鸾摇摇头:“确实没有。”
江姒鸾也惊疑:扶阳公主的青眼相加来得太突兀。她可不相信,素来粗鄙的公主会突然改性子,热爱上遣词造句。
难道因为女主光环?
武威侯拊掌笑:“那应当是确实喜欢你的诗作。乖女,回府你再多写一些诗,拿去公主府!”
他如今老了,没什么前途,可他儿子凌风,凌云,都还在军里当职。得了扶阳公主青睐,也许他江家能出个骠骑大将军!
江姒鸾垂眸,掩盖住眼中的厌烦:“女儿晓得了。”
回去后,纵使本能地不愿,被三催五催,江姒鸾还是拿诗去了公主府。
令她意外的是,赵妙仪对她真不错,对诗词也真是一窍不通。不过正好,她本身也没多少底子,偶尔来几句异世的名句还好,真仔细讨论,肚子里也没多少存货,早晚要露馅。
江姒鸾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去公主府。她享受接触顶级权贵带来的风光。好像她本身,也成了一等一尊贵的人物。武威侯府里,现在还有谁敢给她脸色看?不只是武威侯府,现在全京城,哪家夫人小姐,不得顺着她,奉着她,费尽心思巴结着她?
事有两面,有多少荣耀加身,就有多少嫉妒,毒气一般,飘浮在江姒鸾的生活中。寻常酸言酸语江姒鸾听得多了,不当回事。
这日,她起得晚,要燕草去小厨房要些吃食。燕草笑盈盈去,满面愁容地回来。
“怎么了?”江姒鸾问。
燕草将食盒放到桌上,边布菜,边不忿道:“奴婢去小厨房,遇见厨娘说您。”
江姒鸾了然一笑:“妇人碎嘴,何必放在心上。”
用完饭,漱口,见燕草仍魂不守舍,江姒鸾唤:“燕草?想什么呢!”
燕草啊了声,犹豫半晌,期期艾艾地:“小姐,方才那厨房里还有二小姐的奶娘。”
这会,江姒鸾察觉到有些不对:“她们说什么了?”
燕草忐忑道:“她们说,小姐您不过是暂时风光,等……等……”
“等什么?”
燕草鹦鹉学舌:“等扶阳公主借您,在司浪小将军面前落了好,二人成亲你侬我侬,就没您的事儿……到时看您还怎么嚣张。”
江姒鸾闻言怔住,想起沈琪的确与她提过,扶阳公主有意招司浪为驸。再想到的确,这阵子不经意间,她在司浪面前屡屡提起扶阳公主……她的脸色一点点地阴沉下去。
公主府,小汤泉。
赵妙仪尚不知数日努力毁于一旦。
接到江姒鸾身体抱恙,不能赴约消息,特地吩咐,从库里拿些好的滋补药材送去侯府。
热气熏腾,赵妙仪褪去衣裳,整个人没入水中,喟叹一声。昏昏欲睡间,听到外头吵嚷,侧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紫苑回来,语速微快:“殿下,是司浪将军闯进来,非要找您。”
“现在如何?”
“奴婢劝他不住,只好让他在花厅稍等。”
她从水中站起来,水珠顺着她姣好的曲线滑进汤泉里:“更衣。”
煞神等着,赵妙仪没耽搁,发丝还没干,就匆匆过去。
司浪望过来,他总是一身黑,气质冷硬霸道,像一把出鞘宝刀。
赵妙仪冲他笑了笑:“小将军来,所为何事?”
小公主素面朝天,气质恬淡,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连眼神都带了三分笑意。
司浪忽然发觉,准备好的告诫有点说不出来。以前的赵妙仪,是这样的么?
分神回想,却发现一片空白。他好像从不曾好好看过这个公主。
“将军?”赵妙仪情真意切道:“扶阳一向敬重英雄,司家守卫天惠二十余年,至今司青将军仍在边陲作战,你也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人物......有事你尽管说,扶阳能帮决不推辞。”
司浪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臣并非是来求助。”
赵妙仪扬眉:“那是来?”
一双虎眼盯着赵妙仪,司浪道:“说明白。臣早已心有所属,是武威侯家的庶长女,江姒鸾。臣看中的人,绝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赵妙仪觉得莫名其妙,但上辈子司浪就是这么怪,她也就不纠结了。遂体贴道:“嗨,就因为这个?小将军不必担心,本宫知道的,绝不会欺负江小姐。”
司浪的眉头拧起来:“如此就好。”
他被恭恭敬敬送出来时,觉得有哪里不对。
赵妙仪不是刁蛮无理么?不是总要缠着父亲,好叫他娶她么?
这会儿怎么这样大度懂事?
鬼使神差返回去,听见紫珠不满道:“您干嘛这么让着司浪将军?”
“不想多浪费精力罢了。”
司浪心情复杂,回到将军府,江姒鸾已经给他留了口信,先行回府了。
他并不去追,也不打算告诉江姒鸾,刚才他为江姒鸾出头去了。
喜欢一个人,默默守护便好。
回到房里,他从匣子里翻出一方鸳鸯戏水绣帕,小心翼翼拿出来,捧着看了许久。
同一时刻,同样帕子,却是拿在舒王手里。舒王是当今圣上第二子,姿睢狂放,名声很不好,如今正在江姒鸾闺阁。
燕草倒在地上,江姒鸾脸黑如墨:“您到底想如何?”
舒王欺上前,揽住江姒鸾的腰:“帕子都给了,还说不想做本王的女人?”
“妄想!”她别过脸,脑海中浮现,为了气她,他与宫女竟在木舟上.....“别碰我!”
......
给舒王打发走,江姒鸾委屈极了。
公主利用她,司浪冷落她,舒王更可恶,强迫她不说,还总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觉得谁都欺负她,她咬了咬唇,红着眼眶去找沈誉了。
这么些人,只有最初遇见的沈誉,能让她感受到心灵宁静。
如她所想,沈誉温柔地安慰了她,又给她支招,去摆脱舒王的纠缠……
三更,傅鸿钧又来到木屋。
沈誉将他手里的纸条接过来浏览:“边关大捷,司青要回来了?”
“是啊,咱们动作要加快了。”
“公主府那边怎么样?”
傅鸿钧脸色难看:“咱们的人安插不进去。”
沈誉挑灯芯,火光一跳一跳,映照着他十分冷清的脸。他突然道:“公主近来一直缠着江姒鸾,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傅鸿钧心头一紧:“不会,江姒鸾这头,有什么好查的,查也查不出来什么,本人都不知情.....她这边进展如何?”
“英雄难过美人关。司浪和舒王都上钩了,就差太子。”
傅叔连说三声好,细看去,神情竟有些痴狂:“太子那儿属下也会尽快安排。他打死也想不到......打死也想不到......”
三日后,朝廷收到战报,边关大捷,天惠心腹大患苗夷被打得七零八落,仓皇退回沼泽林深处,并出具投降书,表示愿意成为天惠附属国,岁岁缴纳年供。司青将军不日将班师回朝。
文德帝大喜,下旨犒赏三军,给多人加官进爵之余,决定率众臣去皇寺上香还愿,赵妙仪身为帝女,也要去。
皇寺在远郊,荒山野岭,图个清静,不染人间俗气。浩荡荡一群人,来回都坐马车,要四五天。为了赶路,头天夜里只能将就,在马车里睡。所幸赵妙仪的马车够宽敞,睡她与紫苑紫珠三人绰绰有余。
夜深,赵妙仪翻了个身,猛然发现左侧空了个位置,紫珠还在右侧呼呼大睡。
她坐起来,掀起车帘向外看,四周寂静,只有偶尔的虫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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