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同甘共苦七

    两岸的山换成了树林,高大的树木在月光照射下,像是成群的鬼影,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诡异的鸟叫虫鸣,更添了几分恐怖的色彩。

    傅若晨看了看打坐的秦慕昀,他还真的任何时候都能静下来打坐。

    他伤口处的毒血虽然被她吸了出去,但少部分毒素随着血液扩散了,只是暂时不会危及他的性命,必须还得找大夫看看,否则毒素残留久了,就会损坏他的五脏六腑。

    秦慕昀气息柔弱,“你大可以现在逃走。”

    “那可不划算,我还惦记着你答应要给我的百两黄金呢。”傅若晨说:“再说了,是你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才不逃,逃了还是会被抓回去的。”

    “跟着我,你不怕有性命之忧么?”

    “是危险了点,不过有人刺杀你,我也被四大门派追杀,我们两也算是患难……知己了。”

    秦慕昀:"……"

    傅若晨想到了什么,“对了,殿下,你多喝点水,水能冲淡血液的毒素。”

    秦慕昀无动于衷。

    傅若晨道:“你信我,多喝点水,以免残余的毒素会损坏你的五脏六腑。”

    “我的手还不能动。”他低声说。

    “抱歉,忘了。”傅若晨四处摸了摸,这小舟也就最多能容纳两个人,没多余的东西,没办法,只好用手捧给他喝了。

    傅若晨弯下腰往江里掬了一捧水,十指紧紧贴着以免水漏出去,“来,殿下。”

    秦慕昀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双手,她手心的水映着天上的明月。

    傅若晨见他犹豫,催道:“再不快点,水就要漏完了。”

    秦慕昀低下头,喝下她手心的水,他动作轻盈,尽量不让自己的唇碰到她的手。

    “还有一点,喝完它。”傅若晨的手往上凑了凑,刚好贴上他的唇。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眼看着手心里的最后一点水漏完。

    傅若晨却没事人一样,弯着腰又掬了一捧水送到他嘴边,如此喝了好几捧,她才停下来,继续划桨。

    秦慕昀继续打坐,傅若晨看得出他在硬撑,“你要是累了,便躺下歇息会儿,枕我腿上也是可以的。”

    秦慕昀低声道:“你身为女子,应当要矜持些。”

    “此情此境,也没法矜持了。”

    “平日里也不见你矜持。”

    傅若晨觉得心头被插了一刀,她灰溜溜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殿下,我们在逃难呢,你就莫要纠结这个了。”

    傅若晨不停歇地划着浆,后来实在困得眼皮打架了,她把船桨架在小舟两边,伏下身闭了会眼。

    再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当意识到自己正枕在秦慕昀的腿上时,她脱兔一般坐了起来,她怎么就枕到他腿上去了,这也太诡异了。

    “冒犯了。”傅若晨有些过意不去。

    秦慕昀脸上没有一丝嫌弃,昨日她伏在浆上睡着了,没了浆小舟四处飘,他便抽出了船桨,控制住小舟的漂流方向,让她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天亮了,找个地上岸。”

    “嗯。”傅若晨这才看清他的脸色,唇色发黑,脸色却是惨白的,像电视剧里有着绝世美颜的大魔头,她心道必须得找大夫了,否则靠着真气不知能撑多久。

    找到一块平整的草地,傅若晨划着小舟靠岸,她先上了去,再把秦慕昀拉上去。

    当碰到秦慕昀的手时,她才发现有些烫手,待把他拉上岸,傅若晨顺势抬手捂住他的额头,果然没猜错,“你发烧了!”

    她突然抚额,秦慕昀有些猝不及防,他虚弱道:“我还撑得住。”

    “你这情形必须要看大夫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慕昀道:“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大夫。”

    “我们先走一段路,看能否找到有人家的地方。”

    秦慕昀受了伤,又中了毒,傅若晨本想架着他走,但他说不必,她只好陪着他慢慢走。

    傅若晨抽出手上的青玄,砍了一根树枝,给秦慕昀做拐杖,看他脸色惨白,她真担心下一瞬他就昏死过去。

    “殿下,撑不住了要同我说。”

    “好。”

    傅若晨走在前面为他开路,走到林子边沿,发现灌木有被砍伐过的迹象,应该是被砍去当柴火了,说明离这不远可能有人住。

    穿过林子便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山脚下有一□□泉,簸箕大小,周围长满了青葱的草,泉里的水很清澈,能清晰可见里面的水藻。

    两人坐下来歇息歇息,秦慕昀放下拐杖,在活泉附近的石板上坐下,傅若晨在泉水旁摘了一片箬竹叶,卷成窝状给秦慕昀舀了一点水。

    “来,殿下,喝水。”

    “多谢。”秦慕昀接过道。

    傅若晨也给自己摘了一片,直接蹲在泉水旁,连喝了好几叶子。然后再换一片叶子给秦慕昀接水,一连喝了五六次。

    他中了毒,又发着烧,多喝水总没错的,加上这泉水带甘甜味,比那江水好喝多了。

    傅若晨指着泉水附近一条露出黄泥的小路,惊喜道:“殿下,你看这有条路,分明是有人踩出来的,我看离着不远就会有人。”

    秦慕昀道:“越是到有人的地方,越是要注意些。”

    “这我自然晓得。”傅若晨道:“不过,那些要害你的人必定不会大张旗鼓,找个寻常百姓家落脚,我想不会暴露的。”

    秦慕昀道:“别忘了,有人在大张旗鼓寻你。”

    经历两次被刺,傅若晨都已经没把追杀她的四大门派放在心上了,看着脸色惨白,唇色发黑的他,她无奈道:“那也没办法,你这模样必须得找大夫看看才行,我的话,凭着那一张认不出人的悬赏令,想必暂时不会有大麻烦。”

    傅若晨站了起来,往四处看了看,正见不远处有缕缕青烟冒出来,她心下一喜,“我们走罢,再走几步路就有人家了。”

    秦慕昀拄着拐杖撑起来,顿时眼前一片黑,身形晃了晃,他勉强站稳,傅若晨扶住了他,“没事吧?”

    秦慕昀提了一口真气上来,“不打紧。”

    傅若晨把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你别逞强了,我扶着你走。”

    秦慕昀看了看身边的女子,默认了。

    朝着那一缕轻烟的方向,果然找到了一个村子,这村子在山脚下零散地分布着几间屋子,傅若晨找了一间看上去宽敞且有人的,敲了篱笆门。

    在门口洗衣服的妇人放下手上的活过来开了门,看着门外的一男一女,“你们是……”

    傅若晨道:“大娘,我是做茶生意的商贾,路上遇了劫匪,我夫君还受了伤,无处落脚,还望大娘能收容一两日。”

    傅若晨当即拿出一锭银子,“一点小心意,还请大娘收下。”

    妇人看到了银子,便立即应下了,“屋里简陋,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不会,只要有个地方落脚就好。”

    妇人领着他们进了屋,就像是对待贵客一般,“刚好我去年嫁了女儿,空着一间屋子,里头床啊被啊都有。”

    “多谢大娘。”

    妇人把他们带进一间房,虽然简陋但也算干净,她又贴心地问:“你们饿了没,刚好锅里还有点粥,我给你们端来。”

    “好,有劳了。”

    傅若晨扶着秦慕昀在床沿坐下,帮他脱了靴子,“你昨夜没合眼,待会吃了粥睡一会儿,我想办法叫大夫。”

    大娘很快端来两碗粥,还热着,傅若晨今早没吃东西,现下也饿了,很快把一碗粥吃了个见底。

    见秦慕昀那一碗还没怎么动,想必是由于左肩受了伤,这粥很稠,他右手端着不好喝。

    傅若晨道:“还是我来喂你。”

    “不必。”

    “何必客气,在飞鹰山我不也喂了你几次了。”傅若晨把碗夺过来,用匙羹舀了点粥喂到他嘴里,很快,一碗粥也见了底。

    傅若晨端着两个空碗给大娘,同她道了一声谢。大娘收了银子,自然热络,同她说放心住着,要什么吃的喝的同她说便是。

    傅若晨又和她搭了几句话,问她家里有几口人,她说原本五口,女儿去年嫁了,大儿子成亲后自立门户去了,小儿子在有钱人家府上当差,好些日才回来一趟。

    至于她那丈夫,出去干活去了。

    傅若晨又问了她这附近哪有大夫,大娘说他们这地偏,大夫要去离这十来里的镇上去看。

    傅若晨回到房里,同秦慕昀说了刚刚打听到的事情。

    秦慕昀道:“你我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我知道,待会大娘那丈夫回来,给点银钱托他跑个腿,去镇上请大夫上门便是。”

    “也好。”

    傅若晨看到他左肩的那大一块血渍,昨夜天太黑,后面把毒血吸出来后也不知道他伤口如何了。

    “你脱下衣裳,给我看看伤口。”

    没等秦慕昀回答,她便开始脱他的外袍。

    秦慕昀任由她去,想起昨夜她为自己吸毒血的情景,他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敢这么做,“你三番四次脱男子衣裳,日后怕是难嫁出去。”

    傅若晨可没想这么多,她思想也没这么封建,“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不说也没人知道。”

    拉下他的中袍和亵衣,那肩胛处的伤口倒没了黑紫的颜色,只是夏日炎炎,伤口被衣服捂着,还没上药,有化脓的迹象。

    难怪他会高烧。

    傅若晨端了一盆水,扭了一张帕子给他擦拭了一下伤口附近的皮肉,“你这衣裳莫急着穿上,天气热,伤口容易化脓。”

    傅若晨扶着他躺下,拉过薄被搭在他身上,“你先闭会眼,养养精神。”

    她端着水盆出了门,正瞧见一个扎着裤腿戴着草帽背着锄头的中年汉子从外面回来,估摸就是大娘的丈夫。

    傅若晨把水盆里的水倒了,回头见那汉子正和大娘说话,她隐约听见大娘跟他说家里来了人的事。

    傅若晨放下水盆,同那位大爷说了说:“大爷,我夫君被劫匪所伤,还中了毒,不便远行,您看能否替我跑一趟,请个大夫来瞧瞧。”说着,她又拿出一锭银子,“这是辛苦费,还望您莫嫌少。”

    他们乡野人种田为生,一年下来也未必能赚回来一锭银子,他自然就应下了这门差事,立即赶着牛车去镇上请大夫。

    傅若晨庆幸自己身上还有点银子,否则还真不好办事。

    这离镇上路远,赶牛车来回要个把时辰,傅若晨昨夜也没睡好,她进了房,上了栓,想找个地睡上一觉。

    农家人房里没什么摆设,也就一张床,几个箱子,地上也是泥地,撒一把种子还能长草。

    这房里连张坐的椅子都没有,傅若晨走到床边,对还没睡着的秦慕昀道:“我差人请大夫去了,最快也要个把时辰。”

    “嗯。”

    “你快闭眼歇息,门我拴上了,不会有人随意进来的。”傅若晨在床头坐下,背倚着床架,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我也眯一会儿。”

    傅若晨闭上眼睛后困意袭来,半睡半醒中隐约听见床上有动静,她最近神经敏感,一听到动静就想要查个明白,睁开眼看了看,发现那张本来就不宽的床空出了一半,秦慕昀已经挪到了最里面。

    她看了看那空出来的位置,再看了看秦慕昀,“你这位置是……给我挪的么?”

    秦慕昀已经闭上了眼睛,“你若不介意,便是给你的。”

    “我就怕你介意。”傅若晨动作麻利地靠着边沿躺下,同秦慕昀隔开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昨夜估摸着就睡了两个时辰,早上又走了很长的路,此时困得不行,床上又舒服,很快入睡了。

    听到她呼吸均匀,秦慕昀再次睁开眼,偏了偏头,旁边的人粉色唇轻抿,睡得很是安稳。

    她倒是何时何地都能睡着。

    秦慕昀再次闭上眼睛,很快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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