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邶清如在潭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那冰寒的目光直叫江梓念心中微微一刺。
江梓念并不知邶清如究竟为何要自己这般做。
但他见邶清如面色甚是不佳,他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按着邶清如的说法,将自己身上衣服一点点褪去。
少年身形清瘦。
江梓念褪去了外袍之后, 只剩下一件雪白的里衣。潭水将他的衣裳早已浸湿, 些许黏在身上透出莹白的肌肤。
他在寒潭内瑟瑟然地看了一眼邶清如, 邶清如并不为之所动。他只是看着江梓念, 目色冷冽如冰。
江梓念只好伸出手指一点点将自己的衣襟解开了。
少年身形清瘦, 寒潭氤氲的雾气中,他一点点褪去了衣裳, 雪白的身躯在雾气和潭水中若隐若现。
邶清如就在潭边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褪去最后一件里衣, 然后那般面色略带苍白地站在他面前。
潭水漫至少年的肩颈处。
依稀可见潭水之下其精致小巧的锁骨, 一截脖颈儿修长雪白。
只是潭水清冽, 幸得潭上还有些许的雾气缭绕着,少年的身躯便掩映其间。
此刻, 只见他小脸尖尖,一双眼睛在潭水映照下,似是潋滟着微光。
他被冻地嘴唇有些泛白了。
几缕墨发黏在耳边,大片的墨色氤氲在水中。
雪白的肌肤, 苍白的面容, 眼眸带着一股清冽与瑟然, 此番水光掩映之下, 叫人想起了水中勾魂摄魄的精怪。
天狗一族便没有一个不美艳, 江梓念如今的这具身躯亦是无一处不完美,身上的每一分寸都恰到好处。
腰肢细软,墨发雪肌,他虽做不成那等魅人之态,但因为因他神色带着一股清冷,越发显得他骨骼之媚。
那种反差越发勾人夺魄。
而从始至终,邶清如面色都分毫未变。
他看着江梓念目色始终冷冽如冰。
待江梓念将身上脱尽之后,他目色沉沉地在他身上略略探视一番。
见江梓念身上并无一处不该有的痕迹,他面色稍缓。
但他的唇却依旧紧抿着,眸色阴沉。
“在这里,洗干净。”邶清如语气冰冷地说道。
江梓念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抬眸看了一眼邶清如,见他面色依旧紧绷着,眼眸阴沉,叫人看不出他现在的情绪。
日月潭的水最是清寒冷冽,据说能祛除一切的混浊污秽,净身清心。
邶清如之前在此修炼便也是因此。
江梓念心中有些惧意,他想了想还是听从了邶清如的话。
他从潭内掬起一碰水浇在自己的身上。
寒潭之水清冽刺骨,他冻得浑身都有些发颤了。
天狗属火,而这寒潭寒气太重,这水淋在身上只觉得冰寒地近乎有些刺痛了。
寒潭之上雾气越发深重了。
江梓念并不愿在这里洗这潭水。
他略有些局促地又捧起一小捧。
他这般洗了没几下,忽而他却忽而见面前那道雪白的身影朝他这边走来。
那人衣摆所过之地,潭水上尽数开了一朵朵的青莲。
邶清如折了一只荷叶,继而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他看着江梓念的面色冰冷又阴沉。
江梓念见他看见自己这般局促的模样时,面色又沉了沉,江梓念顿时心中一紧。
邶清如亦下了水。
他的衣裳亦是尽数被水浸湿,但是邶清如却好似丝毫不在意。
此番邶清如就在这潭水之中看着他。
他目若寒冰,容色清冷,面容精致到了极致,却也冰冷到了极致。
他们二人都尽在这水中,寒气缭绕间,这场景实在有些缱绻。
邶清如只看了他一眼,继而用那荷叶卷起一斛水来。
江梓念只觉得那人冰凉的手碰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手实在不似常人的手,冰凉地好似碰上一块冰。
邶清如并没有说话,但江梓念能感觉到他在他身后那冰寒瘆人的气息。
那一斛潭水便尽数淋在了他身上。
江梓念又不由得当即打了几个冷战,只觉得浑身都要被冻僵了。
邶清如的手在他后背擦过。
江梓念感受到那人在帮他清洗全身,他动作并不温柔,只是在那里冰冷地帮他清洗着。
江梓念整个人呆在那里怔然了许久,他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拒绝邶清如,亦不知如何反应。
他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好似有些不太正确。
如今,邶清如正在帮他清洗着全身,那寒潭的水淋在他身上,他的手一遍遍擦过他肌肤,他的举止冰冷甚至有些粗鲁,他面上还隐隐有着怒气。
他的动作虽不带一丝欲念,但这一切却叫人觉得荒诞极了。
江梓念看见清潭内,邶清如的墨发氤氲开来。
江梓念怔怔地在哪里,他看着那潭水上不断升起的白雾,他觉得这一切都好似在梦中。
现在...
邶清如正在这寒潭内,帮他洗澡。
江梓念觉得如今邶清如的动作,和之前帮还是小天狗的他洗澡有些相似。
之前他还是小天狗的时候,邶清如亦曾这般帮他洗过澡。
或许....在邶清如的眼中,世间所有肉体凡胎俱是一样的,红颜终成白骨,一切亦不过是梦幻泡影。
他乃是参悟大道之人,他眼中所见便是与常人不同。
他与邶清如是师徒,邶清如如今这般对他,江梓念虽觉得有些尴尬,想到这是邶清如,不是旁人...
思及此处,他紧绷的身体便不由得微微放松了下来...
邶清如是何等清冷孤绝之人。
他那般的人,江梓念实在是不愿叫一点其余的事亵渎了他。
二人皆是男子,邶清如是他师父。如此想着,江梓念便也坦然了些。
邶清如帮他擦洗着身子,他伸手拨开他背后湿漉漉的长发。
江梓念只觉得他指尖的凉意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栗。
邶清如的动作有些粗鲁。
江梓念能感受到他周身越发冷冽的寒意。
江梓念被他一遍遍洗着身子,那刺骨的潭水一遍遍淋在他身上,他似乎想要他变成一个孩子,一个最赤|裸最纯白的孩子。
无须懂尘世间其他的事情,亦无须长大,他只要做他一个人的孩子便好。
他不会想要离开他,亦不会想要与其他人相好,不懂得情|爱,眼中只会有他一个人。
到最后,江梓念身上的肌肤都被潭水浸泡地起皱发白。
日月潭的水被他掬起一捧淋在他身上便会骤然消散成的水雾。
洗到最后,这潭水亦少了许多,原本还在他肩颈出的潭水,如今只能堪堪到他胸前。
潭上的雾气越发重了,江梓念渐渐都有些看不清邶清如的身影了。
潭水寒彻刺骨,江梓念之前强行化形,加之先前还未好完全的伤,天狗本就体弱,这日月潭的水当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邶清如在他面前微微侧脸,他的头发滑落在他肩颈之上。
他这人连发丝都是冰凉的,似乎连发梢都带着寒意。
江梓念嗅到了他身上一股清幽如莲的冷香。
江梓念依稀想起了很久之前,他曾在这潭内这般勾|引过他。
江梓念心中微微一异。
他们周边已然开了许多莲花。
日月潭内从未有过如此多的莲花,周围漂浮着许多的白色光点。
江梓念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冻僵了,他面色冻得近乎有些发青了。
清洗了数遍之后,邶清如这才将他从水里拎了起来。
他看着他的眼眸带了些江梓念看不懂的阴暗。
他面色似是稍稍缓和了。
但眸中的神色却是江梓念看不懂的复杂。
江梓念看见了他眼中的尚未消散的怒气,江梓念正想要说些什么,他忽而便觉得眼前一黑。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忽而发现他已然变回了原型。
他觉得头痛脑闷,浑身酸软,江梓念便知自己这是冻病了。
天狗一族的体质实在太弱了。
之后几日,江梓念每日便是在床上吃了药就昏睡。
对于那日的事情,邶清如并未再过问他。
只是有时,江梓念会看见邶清如在看着他。
江梓念从未见过邶清如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一向平静无澜的双眸此番却不再平静。
那么一瞬间,江梓念在邶清如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看到了落寞与一丝隐忍。
他紧抿地双唇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虽然目前邶清如并未对他发怒做些什么,但是他亦未曾主动问过他那日的情况。
江梓念隐隐察觉到事情好似并没有结束....
邶清如一向寡言少语,如今他日日沉着一张脸,江梓念便知他其实尚且恼怒。
这一日,江梓念看着邶清如那冰寒的面色,他小心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邶清如忽而便抬眸看着它。
他苍白的唇又抿了抿。
江梓念忽而变成了人型。
他跪在了邶清如面前,他道:“师父...”
“徒儿错了。”
江梓念此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这屋里暖和,他这般变成人型时衣裳都是凌乱的。
天狗一族皆是纤弱美艳之辈,那薄薄的雪白里衣下依稀可见其细软的腰肢。
他墨发亦是垂在耳边,面颊苍白,但屋内暖和,却又映上一抹绯红,宛如朝霞映雪,清丽动人。
邶清如看了他许久,继而却微微阖了阖眼眸。
良久,邶清如才道:“起来罢。”
江梓念一听这话,只以为他总算是原谅了他,心中微微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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