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急着想换衣服梳头发,见王嬷嬷一个人在窗户边嘀嘀咕咕的小声叨叨着什么,不禁催促道,“嬷嬷别在那自言自语了,快叫人来帮本宫梳头,本宫要更衣。”
王嬷嬷回头看了皇后一眼。
王皇后生的面盘微大,鼻翼略踏,面容实在是谈不上明艳,但此时她穿着一身家常的团云纹锦袍,头发松松的挽了个垂髻,上插了一只白玉朱钗,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淡雅之美。
“娘娘这身穿戴也挺别致好看,何必再换呢,再说,这会就是要更衣梳头,只怕也……”
王嬷嬷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外头内侍尖着嗓子连声传道,“皇上驾到。”
王嬷嬷搀着皇后快步往外走去接驾,两人方才出了坤和殿,便见皇帝祁琏已经绕过了影壁墙
进了院子。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上前行礼,王嬷嬷等一众奴才都跟着跪了下去。
“皇后免礼”,祁琏上前扶起皇后,一并往坤和殿走。
两人进到殿内,分坐于明堂两侧。祁琏招手叫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魏忠上前,吩咐他道,“把药拿过来吧。”
魏忠躬身走上前,将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递到皇后面前。
“这是上次南羌进贡来的金创药,说是治疗烫伤特别有效,朕特意给皇后送来的。”
皇后不解,看看锦盒又看看祁琏,只道,“皇上这是给臣妾的?可是臣妾并没有烫伤啊!”
祁琏面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皇后没有受伤吗?”转头看向魏忠,神色微微一沉,“你不是说坤和宫的人匆匆去太医院请太医,说是宫里有人烫伤了吗?”
魏忠慌里慌张的跪到地上,磕了个头,方才开口道,“回皇上,奴才去太医院替皇上瞧药膳时,确实是听人说坤和宫有人烫伤了,奴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骗皇上啊!”
祁琏再次看向王皇后,“坤和宫可是真有人伤着了?若不是皇后,那是谁?倒用得着这样火急火燎的从太医院请人来?”
皇后牵了牵嘴角,勉强一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道不明是什么滋味。
说起来,王皇后进宫快两年了,大病小病的也生过不少,祁琏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殷勤的来看过她。皇后清楚自己在祁琏心里的地位,她亦相信,祁琏根本就知道受伤的人是谁,他打着来看她的名义带着名贵的贡药来坤和宫,心里想着的其实另有他人。
“回皇上,臣妾这坤和宫里头今个确实有个人烫伤了,只是不是臣妾,是芷锦。”
“照理说,按宫里的规矩,芷锦虽是昨个伺候了皇上,但现在还没有名分,并没资格让太医院的人瞧病,不过,臣妾见她烫伤的不轻,还是破例让人给她请了个太医来瞧瞧。”
王皇后边说边觑着祁琏的神色,见说到芷锦烫伤不轻时,祁琏眉头微微一锁,她的心不禁也跟着慢慢沉了下去。
“皇后慈惠贞淑,足以为天下主母之表率,朕能有你这样的皇后,是朕的福气”,祁琏说着站起了身,“既然皇后无恙,朕也就放心了,朕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不再多陪皇后了。”
说话间,祁琏瞧了眼魏忠手里的锦盒,淡淡道,“这南羌进贡的创伤药就留下吧,芷锦好歹昨夜才服侍过朕,这点药就算赏她了”,接过锦盒放在皇后面前,“朕就不专程派人去送了,还劳烦皇后替朕拿给她。”
皇后起身福了福,道了声,“臣妾领命。”
见祁琏抬步往外走,皇后领着宫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一直将祁琏送到坤和宫外。
祁琏走后,王皇后回到坤和殿,看着放在桌上的那个小小的锦盒发了会呆,又将盒子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王嬷嬷站在一旁,见皇后好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觑了觑皇后的神色,试探着道,“要不老奴把这药给芷锦送去?”
“不用”,王皇后将手里的锦盒打开再合上,合上又打开,发出一阵“砰砰砰”的声音,“这点小事何须劳烦嬷嬷”,转头看向王嬷嬷,一笑,“本宫有些饿了,想吃嬷嬷亲手做的珍珠烩面片,嬷嬷能不能现在去厨房替本宫做一碗?”
“娘娘想吃珍珠烩面片那还不容易,老奴这就到厨房去给娘娘做。”
王嬷嬷嘴里说要去给皇后做珍珠烩面片,脚下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皇后。
皇后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王嬷嬷其实很清楚。
“不过,去做烩面片之前,老奴有几句话不得不讲,就是娘娘要跟老奴生气,老奴也要说。”王嬷嬷缓缓开口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娘娘心里有皇上,看着皇上拐着弯的对芷锦好,心里不舒服,这嬷嬷知道,也理解。可是娘娘要时刻记得,芷锦她就是一个棋子,用完了就扔的棋子,娘娘何须跟个手里棋子动气,等容妃倒了,娘娘想怎么折腾她,老奴都帮着……”
“行了,本宫心里有数,嬷嬷别说了,下去吧。”
皇后不耐烦的打断了王嬷嬷的话,一扭身坐在椅子上,别过头看向一边。
皇后一跟王嬷嬷耍起小性子,王嬷嬷便拿皇后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轻轻的叹了口气,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坤和殿,往厨房去做珍珠烩面片去了。
王嬷嬷前脚才走,皇后便急匆匆的让人去后院唤了芷锦来。
芷锦进了坤和殿,先向皇后行礼请安,起身后垂手站在一旁。
偌大的殿内,只皇后和芷锦两人。皇后坐在上首,手里仍握着皇上留下的那个锦盒,她的目光时而落在芷锦脸上,时而落在芷锦缠着纱布的手上。
好大一会儿,方缓缓开口,“这里有一盒进贡的金创药,听说对烫伤极好,你拿回去试试。”
皇后对祁琏来坤和宫给芷锦送药的事很嫉妒,故意只字不提药是祁琏留下的。
芷锦不知事情原委,见皇后特意赐药给她,心里有点感动,接过锦盒抱在怀里,诚心诚意道,“奴婢谢过皇后娘娘。”
“本宫还有一事”,皇后又道,“当初王嬷嬷带你来坤和宫是瞧着你手巧,想让你替本宫做几件衣服,可是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却一件衣服也没拿出来。”
芷锦进到坤和宫后,起初的几日是有替皇后做衣服的,可是后来王嬷嬷提出要她去接驾,便一直忙着准备接驾的事,缝制衣服就此耽误了。何况昨个成玉闹事,把芷锦的东西全都丢了出来,芷锦先前替皇后做到一半的衣服也都毁了。
芷锦不想为自己辩解太多,没做到便就是没做到,屈身行了一礼,“奴婢知错,奴婢一定尽快替娘娘做几件衣服出来。”
王皇后挺直身子,微微抬起下颚,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芷锦,“本来你既已服侍了皇上,虽还没名分,可也不算是个奴才了,本宫不该这么使唤你。可是,本宫如今有孝在身,穿不得以前那些鲜艳的宫服,尚衣局临时赶制的衣服全都入不了本宫的眼。”
“再过不了多少日子,本宫还要主持秀女采选,到时候要是本宫这个当朝皇后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皇后故意在芷锦跟前强调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可芷锦却不为所动,只淡淡回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奴婢一定尽量在采选开始前替娘娘赶制件衣服出来。”
离秀女采选不过只有十来日时间了,若是手没有受伤,芷锦还有把握可以替皇后赶制一件衣服出来,可现在她的两只手全部烫伤了,连握拳都困难,又如何能做的了针线活?芷锦不确定能不能在采选开始之前替皇后做好一件衣服,自然也不敢随意跟皇后承诺什么。
皇后对芷锦的话有些不满意,微微一皱眉,“什么叫尽量?”
“做件衣服不过一点小事而已,你就这样敷衍本宫,你是不是觉得你如今得了皇上的宠幸,成了皇上的人,便就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说!”
王皇后借题发挥,将这些日子因祁琏的青睐而在心里挤压的对芷锦的不满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
芷锦被皇后突如其来的盛怒吓了一跳,慌忙跪到地上,却不小心碰到了烫伤的手掌,忍不住叫了一声。
皇后越发恼怒了,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你还敢吼,你还敢在本宫面前吼?”
芷锦慌忙摇头,“奴婢不敢,皇后娘娘误会奴婢了!”
“本宫限你秀女采选之前必须给本宫做件衣服出来,要是做不完,或者做的本宫不满意,本宫必然不会轻饶了你!”
“听清楚了吗?”,皇后又道。
芷锦连连点头,应了声“奴婢听清楚了”。
“下去吧!本宫这会儿看见你就觉得心烦。”
眼看着芷锦走出殿门,刚刚还一副盛气凌人模样的皇后,突然颓废的跌进椅子里,呆呆的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神色茫然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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