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模样的少年凶恶一笑,整个面部表情显得尤为狰狞:“果然很强……”
闷闷的声音还含在口中,纲吉已发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收掌化拳,缭绕着恢宏的金色火焰以极高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分别击打少年的胸、腰、肩、背,发出连击沙包似的“噗噗”闷响。而后旋身跃起,又是十数腿连出,毫不客气地糊上少年最脆弱的腰部和颈部,把他打得前后踉跄,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纲吉用纲吉为他画的圈子,甚至连及时防御都无法做到。
揪住他衣领,纲吉面容瞬间靠近,冰冷庄严,微微蹙起眉头,眼底亮起的光芒恢宏浩大,无边无际,连天空都被包容覆盖下去。
少年心里一惊,握紧拳头正要回击,下一秒,他的脸上便矮了重重一记肘击,险些将他左脸打得贴在右脸上,五官登时歪得扭不回来。口中卡匣也顺势掉出,骨碌碌滚到角落,沾了一圈灰尘。
“你的话,太多了。”推开变回原样后鼻青脸肿,站都站不稳当的少年,纲吉转身侧对他,颀长身形被一道阴影从中间泾渭分明地隔为两半,一半照耀着阳光,虽淡漠却也平和;一半笼罩着黑暗,冷酷中藏了几分肃杀,“如果没有抱着必死的觉悟,就不要与他人战斗。”
这是琴赠予他的话,现在他原样反赠这个少年。
“你走吧。”
纲吉转身背对少年越走越远,单薄的身影在少年眼里逐渐抽长变化,被另一个代替,那个人,也曾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他们真像,只是一个心向光明,一个却甘愿作茧自缚,沉沦黑暗。
不,不是这样的,他们原本就是黑暗里滋生出的恶人,不但厌恶黑手党的冷血残酷,也讨厌自以为是的光明。
少年捂着脸哈哈大笑,笑声张狂飞扬,仿佛自己才是获胜那方:“你注定会倒在骸大人的脚下,沢田纲吉……”
渐行渐远的纲吉并不在意他的话。并非觉得他大放厥词,而是很多事在他看来理所当然。比如,自己和那个“骸大人”注定有一战,比如胜利一定会在自己这方。
他就是这么没来由地相信结果会按照自己的预感走,所以丝毫不担心。现在,他反而为另一件事头疼。
“沢田同学!极限的加入我们拳击社吧!拳击,极限的才是强者真正的浪漫啊!”笹川了平双手握住纲吉肩膀用力晃了晃,激动地大声喊道,完全忘了纲吉刚刚才暴揍过别人,根本不怕他给自己也来一套“拳脚连环击”。
纲吉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清冷高贵,若高高在上的苍穹,仰视也如睥睨,将他震得一愣。不过也就是那一眼,很快他面上的漠然便随掌心火焰,眸底金芒一齐褪却,棕褐色眼眸溢开暖暖的光晕,仿佛融化的糖果。
那个温柔可亲的纲吉又回来了。
“笹川学长,你没事吧?”反手握住了平的手腕,纲吉低声问道,眼眸闪了闪流露出些许愧疚,“抱歉,差点把你卷进来。”
“啊,这极限的不关你的事啊,而且你极限的解决了危机不是吗?”大掌拍着纲吉肩头,只愣了不到两秒的了平笑得爽朗明快,宛若夏季当空的灼灼烈日,“现在我们还是来谈谈加入拳击社的事吧!”
纲吉嘴角一抽,忙不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拒绝了这位热情的一口一个“极限”的学长:“不了笹川学长,我可能没空参加社团,任何社团都是一样。对了对了,马上就要上课了,我们赶快去学校吧,要是迟到,又会被云雀学长咬杀了。”
说完,他急忙拔腿跑向学校,三分真七分假的焦急,让了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很快便追上前去,仗着长腿优势紧跟在纲吉身边,不停用激昂奋进的语气讲拳击的好处,讲拳击社有多么出彩,讲男人的坚强——话题莫名其妙歪了——一直讲到踩着上课铃的前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校门,直至不得不因教室不同而分道扬镳为止。
纲吉大脑嗡嗡的响,被他的大道理灌得脑仁儿疼,偏偏又生不起气来,毕竟他是学长,而且本意是为了学校和他好。
可还是脑仁儿疼。
好不容易从魔音贯耳中逃出生天,纲吉几乎是连滚带爬抢在老师前面冲进教室,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座位上。
“早上好,阿纲。”山本探身凑近他,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似乎与平时并无不同,但眉宇深处却暗藏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
“早……”伤口一抽一抽地疼着,让纲吉一放松便恨不得全身都瘫软在桌面上,声音亦是有气无力的。
山本拿出课本在他旁边扇了扇,笑问道:“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是早上训练太累了吗?”
训练确实累,不过他早已习惯,倒也不是无法忍受。会这么疲倦,其实更多的还是被了平念叨了一路,觉得心累吧。
甩甩头,纲吉朝山本露出个微笑,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坐直身体。很快,他又意识到狱寺没像平时似的跳出来和自己说话,不禁疑惑地看向右手边的位置,就见浑身包满绷带的狱寺以手臂为枕,正呼呼大睡。
“狱寺……?”被他散发出的惊人的疲惫吓到,纲吉侧身仔细打量着他,确认他身上的都是皮肉伤,而且他本人也气息绵长,并无大恙,这才松了口气,“真是,一定又偷偷找琴训练了。”
语气里三分无奈,三分埋怨,剩下的是担忧和些微开心,他伸手轻轻揉了揉狱寺软软的银发,笨拙却温柔。
“唔……十代目?”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狱寺脑袋动了动,艰难地撑开眼皮向纲吉一笑,还歪头在他掌心蹭了蹭,有如在像主人撒娇的小猫。
山本眸光幽深,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幕场景,一言不发。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清楚,自己现在没有跟狱寺争的资格,他连正式留在纲吉身边的机会都还未得到,遑论其他。
一个早上,便这般无波无澜地过去。
午休时间,纲吉让山本和睡得迷迷糊糊的狱寺在教室等自己,然后照常送自己做的午餐到接待室。出乎意料的是,已经离开并盛一天的云雀还没回来,接待室里空无一人。
那个爱校如命的委员长居然会离开学校那么久?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找草壁问了,然而这可怜的副委员长比他知道的更少,其他风纪委员就更别提了。云雀素来任性自我,谁敢问他的行踪?即使作为他副手的草壁,也不过比其他人多了解一些,如果他不想说,又有谁能逼他?
怕是不想活了。
没找到人,午餐算是白做了,纲吉有些遗憾地回到教室。只是不知为何,看着那空荡荡的接待室,他心里莫名生出了淡淡的不好的预感。
希望云雀学长平安无事。
他如此想道。
那么云雀,此时又在何处呢?
黑曜中学破旧的教学楼顶楼,是这所几近成为废墟的学校唯一算得上整洁的地方。楼层里所有教室都被打通,空间宽敞得近乎空旷,脚步稍微重一点都会激荡出回音,冰冷骇人。
门窗紧闭,灯光全熄,楼里阴暗森冷,三伏天里仍然冷得如同冰窖,寒意从墙缝中溢出,一寸寸沿阴影弥漫,毒.蛇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在楼层最深处的小小隔间中,云雀倚墙而坐,右手食指上支着一只胖胖的黄鸟,它鲜嫩的羽毛是这幽暗阴冷的空间里唯一的暖色。
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云雀双眸微阖,低垂着头,任由过长的碎发滑落遮掩自己的面容。他仍穿着并中校服,外披纯黑外套,臂间鲜红的袖章锋锐傲岸,却掩不住他自身的狼狈。
染了血污的衬衫,破裂出血的唇角,眉峰往下的大片淤青,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刺眼的伤痕,无不表露出他刚刚与人进行激战,且并未讨得好去的事实。
他是坚韧,并高傲的云雀,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摧折他的铮铮傲骨,即便跌入泥潭,陷入深渊,筋碎骨折,万劫不复,他依然骄傲如初。所以这点小小的失败,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哪怕直到现在,他心里燃烧的怒火和战意也不是因为失败,而是一种自我激发潜能的方式——他要爆发出更强劲的力量,战胜那个竟敢对他耍小手段的家伙!
若是某个人不在此时出现,转移走他的一部分仇恨,他是真的只想暴打一个人的。
寂静的楼道中,忽然响起“喀嗒喀嗒”的脚步声,是高跟鞋底踏在瓷砖上发出的独特声音,清脆明亮,如玉石磕了钟磬,泉水敲击山岩。
云雀动也不动,好像没有察觉有道气息正缓缓靠近,带着诱人的馨香,是女子特有的魅惑。
待脚步声顿住,狭小的隔间里飘满那妩媚的芳香,云雀才皱眉抬头,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冷酷和不悦。
站在他身前的是位称得上美丽的女子。金发碧眼,红唇雪肤,一身剪裁合体的月白长裙漾开在阴暗里天空般动人的蓝,一如她的微笑,她深邃柔和的眼瞳,都充满了广阔的包容。
可云雀却一眼望穿这些表面伪饰,看见了她心灵深处正在咆哮的阴霾恶毒。
这是一只伪装成草食动物的黑寡妇,外表越天真纯良,温婉无害,内心便越冷血无情,阴冷毒辣。
正宗的黑手党风格。
毒辣的女人并非不好,在黑手党里,善良是用鲜血和生命做代价才能赢得的奢侈品,你不够毒,就会死,而她,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云雀完全猜得出有多少蠢货拜倒在她温静娴雅的笑容下,甘愿献出血肉任她啃噬,甘愿被她榨干价值后弃如敝屣。
原本,云雀无意置喙任何人的生存方式,但他非常厌恶那天空一样高广辽远的微笑出现在这本性冷血恶毒的女人脸上,那会让他想起某只草食动物,某只……表里如一,温柔善良的小动物。
“‘晕樱症’的滋味好受吗?”伊莉娅轻抚长发,美目流盼,“那可是我特意出卖.色.相,向夏马尔医生讨来的好东西,足够你好好吃一番苦头了,可爱的云雀学长。”
夏马尔?好像是并中校医的名字,很好,他记住了。
云雀重新闭眼,不理会她,全当她不存在。
伊莉娅也不生气,反倒轻轻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本应在阳光下追着风跑,却偏偏落进这无边黑暗中,无人聆听,无人欣赏,虚假得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云雀学长是还抱着打败六道骸先生的想法,在积蓄力量吗?”她走上前,无风自动的裙摆送去阵阵清香,滑腻的指尖抚过云雀精致的轮廓,按在他眉角的淤青处,美目微挑,巧笑倩兮。
“滚开,或者死。”眼皮子动也不动一下,云雀淡声道,声线含着一点沙哑意味,瞬间从少年变为青年,成熟了许多。
伊莉娅笑眯眯依言松手:“要我说,云雀学长不必着急。等六道骸先生杀了彭格列家族十代目候选人,占用他身体取而代之,到时,你便可以与他酣畅淋漓地一战。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冷冷勾起唇角,云雀掀开眼帘,二人之间的咫尺之距足够她看清他眼底凌厉冷锐的霜寒,那幽幽的蓝如此明丽透彻,却又冷彻心扉。
伊莉娅心里一惊,下意识便想退开,但想到自己话还未说完,又生生忍住了。
妖娆的笑意再度攀上勾勒着精致线条的眼角,她气定神闲,云淡风轻道:“说起来,那彭格列十代目候选人又算得了什么?一个靠祖宗遗泽的废物罢了,要杀他,不过易如反掌。”
云雀仍是不说话,懒懒的像打盹的猎豹。
见状,伊莉娅继续笑道:“云雀学长对那种人应该不感兴趣吧?那个叫沢田纲吉的废柴……”
这一次,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一只掌控着巨力的手用力钳住,卡了回去。与此同时,云雀淡漠神色一变,所有的不以为然顷刻间化作滔天怒焰,杀机如洪水浩荡,倾泻而出。
眸底幽蓝凝成厉色,猎豹伸出了爪子。
伊莉娅惊骇地看着面前杀意奔腾的人,颈间冰冷的手散发出死亡的味道,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惹到了这个煞星。这些天她不在学校,也没有关注过学校的事,并中在她看来,不过是个蜗壳,所以她一点也不知道,沢田纲吉和云雀恭弥有着怎样的关系。
他们一起吃饭,云雀的便当还是纲吉做的。他们一起午休,纲吉睡在云雀不容外人染指的接待室内。他们相处平静,高傲如云雀,只有纲吉能够破例长时间留在他身边,气息纠缠。
对于冷清的云雀而言,这已然称得上亲密无间。
更遑论,纲吉是云雀渴望交战的对手,志在必得的猎物,怎容他人侮辱?
“他是我的猎物,你敢动他——”站起身的云雀依然那样笔挺傲岸,飞扬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宛若腾翅欲飞的苍鹰,在登上九天前捕杀触碰自己逆鳞的敌人。
俊逸的面容掩在黑暗里,每一寸肌肤都在向外迸发刺骨的杀机,几乎撕裂封锁此方空间的幻术。晕樱症效力仍在,他眼中依然是唯美的樱林,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气势强大无匹。
“——我要你的命。”
云雀从来是霸道且不讲理的,他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谁都不行。
……
放学途中,山本与把玩着武器的戴着眼镜的少年相互对峙,一人皱眉,一人微笑,久久不语。
学校后山,藏身于树上的琴好整以暇看着狱寺恶狠狠与那靛蓝头发的少年交手,遵照某个运筹帷幄的大魔王吩咐,即使他不敌被打晕拖走,也并未出手。
沢田宅内,Reborn抱着列恩化成的茧,慢悠悠翻看着书籍。如果不去在意书籍位置放反了,他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教室里,正在打扫卫生的纲吉若有所感,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乌云悄悄染黑了那片目光所及的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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