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点时间安慰担忧得差点哭出来的狱寺,又以过人毅力拦下看似好奇实则想找琴的麻烦的山本,身心俱疲的纲吉挺尸床上,好半天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不想说,有人却不得不说,那就是被他救回来的两个孩子。
男孩正襟危坐,水润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纲吉,手指因紧张而不自觉搓着衣角,犹豫许久才怯生生道:“……阿纲哥。”
“唔?”纲吉一愣,这是第一次有人喊他“哥哥”,而且还是个他不认识的孩子。但疑惑之余,他还是习惯性露出温和的笑脸,“有事吗?”
男孩又沉默下去,这回迟疑了更长时间,他才鼓足勇气轻声问:“我能不能……在你家借住几天?”
他话音刚落,纲吉便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有人要搞事的味道。
思及至此,他不顾酸痛的筋骨肌肉,翻身坐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我叫风太。”男孩深深低头,声如蚊蝇,脸颊微微涨红。
听到这个名字,纲吉恍然大悟,三个问题都得到了答案。
在Reborn逼他背的《黑手党势力分布(意文版)》里,风太是作为特殊人物存在的。他有“星星王子”之称,拥有世上最全的排名书,据说他的排位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几乎没有他排不了的名次。
但这个能力也为他带来了不少麻烦。黑手党有许多人希望他替自己或自己所在的家族效力,为此不惜使出各种手段。温和一点的便发出邀请,威逼利诱;粗鲁一点的便直接抓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就是他逃到日本的原因,他是为了躲避后一种黑手党的抓捕,寻求纲吉庇佑而来。
Reborn的教育不是没有效果,至少在知道风太身份后,纲吉第一时间就想到,风太之所以来到并盛町,是希望自己能够保护他。确切地说,他希望自己所代表的彭格列家族能够保护他。
或许是因为存了利用心思,所以他才会这么小心翼翼,怕惹自己生气吧。
想通此节,纲吉不由得叹了口气,为自己的事精属性无奈。
毫无疑问,这又是Reborn给他安排的“家族成员”兼“试炼环节”。家族成员是风太,试炼嘛,应该就是那群紧随风太而来的黑手党。
当然,还有那个与他有两面之缘,并短暂交过手的凤梨发型少年。
虽然早已习惯Reborn时不时的“坑”,但这次纲吉却觉得很不一样,他隐隐有些不安,仿佛即将迎来巨大变化,而自己,却不一定能够适应。
恍惚间,他又回忆起那些模糊恐怖的梦境。
纲吉的叹息和出神是出于不安,风太却错误理解成他在为难是否应该收留自己,清澈的眼瞳掠过一丝黯然。握了握拳,他失落地站起,向纲吉鞠了个躬:“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他拖着脚步往门外走去,小脸上满是坚毅。
“等等,你去哪儿?”纲吉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向他招招手,“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就先在家里住下吧,我会帮你解决那群想抓你的黑手党。”
风太闻言,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纲吉微微一笑:“真的。而且,我想妈妈也很开心家里多个可爱的成员,所以安心住下来吧。”
“谢、谢谢!”风太欣喜地抿唇笑得灿烂,还长长松了口气。
他真的是被追着自己跑的黑手党烦的够呛。
风太的事说完,接下来轮到另一个孩子。
身着红色练功服,扎着长辫子的女孩眯着眼迎上纲吉的目光,礼貌地站直抱拳行礼,音调清脆铿锵地道:“纲先生好,我叫一平,我的师傅让我来找Reborn先生,希望我能跟着Reborn先生学习。”
纲吉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盯住一平看了许久,才恍然道:“啊,是你啊,我们见过的,之前你在学校外卖过包子,和一个穿得很严实的大叔。”
一平害羞地笑了笑:“嗯,他就是我的师傅。”
好气又好笑地看向Reborn,纲吉与故作无辜的大魔王对视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算无遗策啊……”
“呵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Reborn笑得和蔼亲切,宛如慈祥的师长。如果不是纲吉深知他的个性,兴许就被他这一笑蒙过去了。
难怪他要弄那莫名其妙的试炼,原来另有安排。
至此,不管纲吉是否愿意,风太和一平住在沢田家的事都已经板上钉钉,没得商量。
当然,Reborn也没想过和他商量。
……
在床上瘫了一上午,纲吉被琴造成的伤势虽无好转,但疼痛在药物作用下减轻了大半,只要不做剧烈运动,正常行走倒是没问题。所以下午,他说服了担忧的狱寺和山本,还是上学去了。
……他主要是害怕云雀学长知道他连着旷了一天课,会杀上门来暴打他一顿。以他现在脆弱的身体,可撑不住浮萍拐一击。
不过旷一早上和旷一天在严格的委员长看来估计没什么区别,等他知道了仍是要找自己算账的。
纲吉:心情沉重。
幸运的是,纲吉抵达学校之后,从班里同学口中得知了云雀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并盛的消息,好像是到某个学校找人决斗去了,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来。
听到这一消息,他总算得以暂时松一口气,并暗暗决定明天多做几道云雀喜欢的菜,希望能换他手下留情一点——别往死里打就行。
下午几节课与往常一样平平淡淡地过去,放学后,纲吉右手飞快地将桌面上的课本、文具扫进书包,拎起便要离开。这时,狱寺走了过来。
“狱寺君?”他微微一愣,好友奇怪的表情令他有些疑惑。
狱寺现在是很奇怪,他双手紧紧握拳,脸色泛白,素来澄净明亮充满朝气的眼瞳此刻却变得深邃冰冷,宛如失去灵性的玉石。嘴唇蠕动着,他欲言又止,不知在犹豫什么。
“怎么了?”见他不语,纲吉随手放下包走近一步,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狱寺身体一僵,沉默地摇头,抓下他的手顺势握在掌心:“十代目,你下午是不是还要去接受琴……先生的特训?”
纲吉神色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左顾右盼地挠着脸,担心又被他说不爱惜身体,含糊地道:“是啊,不过你放心,下午是引导性训练,不会……”
“十代目,我想说,我希望能和您一起,参加同样强度、同样难度的训练。”他第一次打断纲吉说话,眸光像亘古不移的磐石般无比坚毅,“成为您的左右手是我永恒的目标,可我现在还太弱,而且,我快要跟不上您的脚步了。”
“……”温暖到近乎灼热的体温源源不断自交握的手上涌来,一路烫入纲吉心里去,“你知道琴的训练有多可怕吗?”
“看到您受的伤,我再清楚不过。”狱寺的心没有一丝动摇,“但我不会被这点困难打倒,请您放心地,让我跟着您一起去吧,拜托了!”
说完,他松开纲吉,后退一步,向他深深鞠躬下去。
“你别这样。”纲吉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无奈道:“好吧,如果琴没意见,我就答应你。”
“谢谢十代目!”狱寺高兴得眼睛泛光,直爽明快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仿佛只要在纲吉身边,他就能永远这样毫无阴霾,毫无忧伤地走下去。
走到时间的尽头。
不远处,山本单手提包,另一手拿着球棒搭在肩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他的眸光幽深如古井,在深处却泛起了剧烈的波动,似乎在权衡,在挣扎。
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
琴意料之中的好说话,至少在狱寺看来是如此——他一口答应了狱寺希望跟纲吉一同训练的请求,并且没有提任何条件。
但纲吉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一抹戏谑,虽然不知道指向哪方面,不过纲吉已经开始担忧起狱寺来了。
下午是引导性训练,两人都是。重伤的纲吉负责拆解.枪.械,狱寺的训练方式则相对激烈一些,与琴对打,或者说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艰难求生,并努力寻找反击机会。
事实上这非常难,别说狱寺这个被攻击的人,即使是旁观的纲吉,也几乎无法从他那令人窒息的攻击密度中找到反击的时机。也许Reborn可以,然而现在的他们跟琴相比,依然太嫩了。
一番暴打之后,狱寺成功享受到纲吉以往的待遇:挺尸在地,动弹不得,只能被人扶着回家。由于今天山本有事没来,所以负责搀扶他的是纲吉。
放在平时,狱寺一定受宠若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惜此时,他连“惊”的力气都没了。
把凄凄惨惨的忠犬君送到楼下,目送他一瘸一拐艰难而又坚韧地自己走进电梯,直到看到电梯外的数字停在他居住的楼层,纲吉才算放下心来,转身回家。
说起来,好像他伤得比狱寺还重得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能扛,希望明天早上的“死亡特训”,他还能扛得过去吧。
生命不息,训练不止。想激发潜力?那就在死亡的威胁中亡命天涯吧!
——这就是琴的“潜力特训”的真谛。
第二日清早,纲吉比平常早起半个小时给自己的伤口糊上几层止疼药膏,然后用绷带紧紧绑住,以确保训练中途不会因伤口突然崩开而影响行动。
换上轻便的运动服,他赶在约定时间之前到了并中后山,意料之外的没有看到琴,只在地上捡到了一把狙.击.枪,恰好是昨天被他拆解过的那把。
手指抚过冰凉的.枪.管,纲吉刚拿稳这支沉重的武器,后颈便突然泛起一阵刺痛。想也不想,他矮身往地上一滚,下一秒,一连串“噗噗”轻响在他滚过的地方响起,冒着烟的弹.孔就像死神的镰刀,让他再次体验了一回何为“生死时速”。
看来,从他踏入此地开始,今天的训练就已经展开了。
不敢在原地停留,纲吉拆掉狙.击.枪几个重要组件带在身上,而后把.枪.埋在树下,闪身蹿进密林。
昨天的经验告诉他,一开始最好不要在身上带太多东西,否则会影响躲避速度,而且危险来临时也不一定能及时反应过来。狙.击.枪目标大且重不说,他还不会使用,与其让它变成自己的累赘,不如拆掉一些重要组件后藏起来,避免被琴反利用来对付自己。
反正琴会在林子里放几样其他武器,虽然技术含量不及这把.枪,但用在近身搏斗上足够了。
一番斗智斗勇,相爱相杀后,纲吉艰难而痛苦地完成了训练任务,并将“死气之炎”的控制度从打火机增长为非常昂贵的打火机。代价是身上九成伤口崩开,浑身浴血的模样颇为骇人。
“明天继续。”琴坐在树上,嘴里吐出烟圈,悠悠夸奖道:“不错。”
纲吉正往伤口上缠新的绷带,听到这话,笑得眼睛弯弯如月牙:“谢谢。对了,我已经让妈妈在家里收拾出新的房间,你可以住进来了。”
“……”夹着香烟的手指颤了颤,琴沉默良久,轻轻吐气,“知道了,你去上课吧。”
“嗯,我先走了。”为表尊重,纲吉微微躬身行礼,把最后一道伤口包扎好,便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树林,向学校走去。
此刻,时间还早,阳光掩在密密的云层中,偶有几缕光线投入晨间薄雾,清清亮亮宛若水流,泛着奇异的凉意。
纲吉心不在焉地走在街道旁,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摊开的双手上,努力控制被濒临死亡的惊惧和直面生死的勇气激发出的死气之炎,一簇簇金色火苗流窜于掌纹内,时不时蹿上半空,又迅速熄灭,威力只够驱散所过之处的雾气。
这点力量,比战斗中爆发出的凌厉磅礴差远了。
似乎在没有外力压迫时,他体内的力量便处于极度迟钝状态,不仅很难掌控,就连激发都十分勉强。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正是差的那些东西,让他无法圆融如意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可他却不知道具体差了什么。
真叫人苦恼。
纲吉叹了口气,不再白费力气,作势要散去好不容易激起的死气之炎。就在这时,他脚步一顿,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伴随而来的还有掌心骤然变得猛烈许多的火焰。
“谁!”他双手握拳,任由金色烈焰从指缝间腾起,回身望向令他生出危机感的来源。
“感知很敏锐嘛biang~看来骸大人说你很强不是故意啊biang……”
说的每句话尾音都带着奇怪后缀的少年从转角处走出,他一手揣在兜里,另一手飞快转着一个假牙般的卡匣。相貌还算帅气,但上挑的眼角和不怀好意的笑容使他看起来有些凶狠,几乎把“不良少年”几个字刻在了脸上。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的是黑曜中学的校服,而云雀去的那所学校,也是黑曜。
纲吉眼睛一眯,在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时,周身已散发出冰冷的战意和迫人的气势。
这是琴用两天的训练送给他的小礼物。
“你是谁?”他把手背到身后,淡淡问道。
“当然是……打败你的人!”
少年咧嘴笑得凶狠,突然将卡匣塞进嘴里,牢牢卡进牙中,密集的机器运转声从他口中传出,三秒钟后,他的面容变成了暴怒的猩猩模样,骤然抽高壮大的身躯也撑破了原先合体的校服。
极短时间内,他从一个帅气的少年,变为好像经过邪恶人体改造的怪异生物。
纲吉眸底亮起淡薄的金色,藏在身后的手迅速变得滚烫,灿烂的火焰剧烈燃烧起来。
二人不甘示弱地对视着,气氛降至冰点,战斗一触即发。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却冒冒失失冲进他们之间,巧而又不巧地打破了他们的对峙。
“咦?你极限的不是沢田吗?”那人挠了挠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糟糕的氛围,甚至看也不看那样貌骇人的少年,神经大条地道。
是京子的哥哥,笹川了平。
纲吉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突然瞳孔骤缩,大喊“小心”,小腿发力猛地冲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拉向自己身后,被火焰包裹的右掌险之又险地挡住少年挥下的拳头,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轰——”
磅礴的力量相互抵消大半,向四面八方泄露的余力却依然卷起了狂风,可见双方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了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堪称震撼的一幕:“……极限的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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