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是第二天才知道狱寺和山本失踪的。不,应该说有人特意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为此,还专门找了个人通知他。
通知他的人是夏马尔。
夏马尔,别称“三叉戟夏马尔”,意大利赫赫有名的杀手,现今在并中担任校医一职,他所拥有的“三叉戟蚊子”能够治愈666种疾病,同时也具有666种后遗症,是“以毒攻毒”的最佳典范。
外表是个好.色.大叔,实际上也是个好.色.大叔,喜欢可爱的女孩子,拒绝为男人看病。据说是Reborn的接生者,嗯……这条有待商榷。
看到那个邋里邋遢胡子拉碴的大叔挖着耳朵慢吞吞走到自己面前,看天看地望东望西就是不与自己对视时,纲吉脑海中飞快闪过自己在《意大利黑手党知名人物》上看到的关于他的资料,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又好.色.又讨厌男人,且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来找自己,一定出什么事了。
“哟,沢田小子。”夏马尔抬抬手敷衍地打过招呼,顺势挠挠头,“那个,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夏马尔先生请说吧。”纲吉内心一凛,手下意识拽住了书包带。
“啊……怎么说呢。”他用力地搔了搔头,把本就凌乱的头发搞得活像个鸡窝,纠结半天,才嘟嘟囔囔地道:“你的守护者……不,你的朋友狱寺隼人和山本武,被黑曜的人带走了。”
纲吉温和的眸光骤然变得凌厉,柔软的褐色间隐约泛起锋锐的灿金。
“还有……”悄悄瞥了眼他的神色,夏马尔心虚地接着说:“云雀也被黑曜的人困住了,听说受了不轻的伤……”
“云雀学长那么强,谁困得住他?”纲吉冷声打断,眸底游离的金色如酝酿着暴风雨的密云中暴虐的闪电,利剑般破空而去,狠狠扎进理亏的某大叔心里,一股凉意从脚底直接蹿上头皮,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暗自咕哝着Reborn的学生气势果然是与他一脉相承的霸道强大,夏马尔不敢再支支吾吾浪费时间,一口气道:“云雀可能被我的‘三叉戟蚊子’蛰到中了晕樱症,然后遇上黑曜主人的幻术,以至于一败涂地被关了起来。另外,你的两个朋友也有可能身受重伤,如果你再不去找他们就来不及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被当做人质的还有你们班一位女同学,似乎叫……笹川京子吧,真可惜啊,那可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夏马尔惋惜的话,纲吉已经听不清了。他转身飞奔出学校,“呼呼”的风声倒灌入耳里,缓慢切磨着他的理智。
琉璃似的瞳仁有三分之一灌满了不受控制的灿金色泽,纲吉只觉有一把火炙烤着自己的心脏,蒸腾出疼痛、愤怒、焦躁等一连串负面情绪,体内本就蠢蠢欲动的力量在它们的催化下瞬间流转全身,侵蚀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筋骨,每一滴血液。
澄澈而暴烈的金芒,完全占据了他的眼眸。
黑曜。
杂草丛生的校园处处是不详的阴影,连风吹过这里都会染上彻骨的凉意。爬满青苔的墙壁蜿蜒至碎裂、半坍塌的台阶,一层一层往上,有肉眼可见的灰尘汇聚成无边的阴霾,笼罩此间天地。
荒芜的中庭——这里本应是学校的运动场——立起了两个倒十字木架,一个绑着神色惊恐的京子,另一个缠绕了几条粗大的铁链。
靛蓝色头发的俊朗少年双腿交叠坐在微微摇晃的链子下方,翻着本黑色封皮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唇角挑着似有若无的浅笑,若非周遭景致太阴森,这应该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天色阴阴沉沉,仿佛正聚集水汽,筹备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呼啸的风扬起湿润的凉意,在偌大中庭里回荡开来。
彼时,纲吉已来到黑曜中学门口,迎接他的是变身成狼形态的城岛犬——昨天交过手的少年——和把玩着红色悠悠球的柿本千种,两人并肩而立,气势汹汹,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正好,纲吉也觉得体内沸腾的力量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否则他快被撑爆了。
右手握拳,明亮的金色火焰“呼啦”一声迎风而起,烧得空间微微扭曲。不等那拦路的二人组动手,他率先闪身,经过百般训练,堪称千锤百炼的身体此时拉出一串密集的残影,瞬息间逼近二人面前,一拳重重挥出,砸在城岛犬狰狞的狼脸上。
炙热高温与磅礴力度一同爆发,刹那炸开星火万千,故技重施地将他嘴里的卡匣打掉,毫无顾忌爆发开来的巨力也把他掀飞出去,撞倒了半边破破烂烂的校门。
柿本千种眼眸一眯,趁他余力未尽,来不及收手的空隙,曲臂猛然甩出鲜红色的悠悠球。高速旋转的球体锋利的边沿与空气剧烈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呲啦”声,仿佛影藏于暗处发起致命攻击的.毒.蛇,张开闪烁着寒光,淬炼了剧.毒.的獠牙一口咬向纲吉。
原地不动,纲吉轻描淡写抬起左掌格挡,却见那球在半空忽然调转了方向,转而从他背后袭击他的后脑。凶猛来势连风都切成碎片,一旦击中他脑部,必定会毫不留情碾碎他的头骨。
抬起眼帘,纲吉金瞳明净若淬炼了浩瀚星光,散发出与他平时性格截然相反的凌厉冷酷。他身形一晃,悠悠球穿过了残影,而他本人已经掐住了柿本千种的脖颈,只要一用力,就能捏碎他的颈骨。
没有任何花哨招数,他一动手便是秒杀。
Reborn和琴安排的魔鬼训练,早已将他从原石打磨成棱角分明的美玉,谁撞上了都要磕满头血,只不过往常训练,他面对的是等级高他太多的对手,所以体现不出来。此时与同代人一比,巨大的差距立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甚至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甩开失去反抗能力的柿本千种,纲吉淡然斜睨他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尊贵气度,全然不似一个普通初中生,倒更像身居高位多年的王者。
这是那些可怕的梦境赠予他的礼物。
“黑曜的主人在哪儿?”从顷刻间失去战斗力的两人身旁走过,纲吉不紧不慢地问,脚步片刻不停往前走。
“……操场。”柿本千种剧烈咳了一阵,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沉闷雷声从厚厚的云层中响起,电蛇游走,光芒冷冽而璀璨,瞬息照亮晦暗的天空,又在他人反应过来之前黯淡下去。
六道骸的书已经翻过一半,优美的花体英文一行行被他白皙的指尖抚过,留下浅浅划痕。当他看完一页,正准备翻到下一页时,动作忽然一顿,抬头若有所感地看向前方。
踩着朦胧天光,纲吉缓缓走来,掌心的火焰化为另一种形式的力量融入奔腾的血液,唯有一双金眸愈发澄净剔透,光灿无瑕。
他环顾四周,淡漠的视线落到被绑在倒十字架上的京子时,瞳孔骤缩,一抹怒意攀上他微蹙的眉头。
京子被麻绳牢牢束缚于架子上,嘴里塞着条手帕,几乎动弹不得。见到纲吉时,她先是露出惊喜的神情,然后又焦急地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这里危险,赶快离开,眼底泪光闪闪,楚楚可怜。
“哦呀,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骸歪头,微微一笑,合上书放到一旁,徐徐起身,“看来今天我能玩得稍微尽兴一点了。”
眸底漾开温柔的波光,他望着纲吉,如同在看阔别已久的恋人,缱绻深沉。然而透过那覆在表面的清宁澄明,底下潜藏的是被冰雪冻结的黑暗,残酷得如淬血锋刀。
“不用担心,我会让你非常尽兴。”
纲吉眼睫低垂,掌心火光一闪,倏忽间迫近他身前,一拳砸了过去。骸微笑着打了个响指,清瘦身形在清脆的声响中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他身后,三叉戟飞旋着刺向他后脑。
腰身一折,纲吉长腿后踢,脚尖正中三叉戟手柄中段,庞大的力道完全凝聚于一点爆发开来,震得他双臂发麻,不由得后退两步,堪堪稳住身体。
三两下逼开骸,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跳到愕然瞪大眼的京子面前,从怀里抽出一条黑色丝带,轻轻蒙住担心惊慌的少女的眼睛,并轻声在她耳边道:“别害怕,我会带你平安离开这里。”
“唔?……嗯……”她愣了愣,慢慢点了两下头。
“Kufufufu,这种怜香惜玉的性格,还真是与黑手党格格不入啊。”
骸将三叉戟横过眼前,眼里数字一跳,变成了“三”,大量.毒.蛇从他脚下飞快涌动爬出,吐着信子向纲吉包围而去,刺耳的“嘶嘶”声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空气中飘散的腥臭的味道和迅速枯萎的草丛,无疑都表明它们的.毒.性无比剧烈。
并非幻术。
纲吉冷静下了判断,单膝跪地,双掌凝出两团纯净灿烂的火焰用力按在地面,艰难而又顺畅地控制它们变化为两条火蟒,飞快游向前,一路所向披靡,沸腾的炙焰无情吞噬所过之处的.毒.蛇,留下满地焦黑。
骸眼睛一眯,正想继续召唤.毒.蛇,脚底却突然涌上一股滚烫的热意。他机敏地从原处跳开,一连后退六七米,而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则冲出了三道手臂粗细的火柱,交织缠绕着铺开满地火海,将大部分.毒.蛇燃烧殆尽。
纲吉的突袭并未伤到他,仅仅是打断了他的施法。当然,他也没想过这么轻易就能解决骸,使用这一招的目的只为把他从京子身边逼开,并设下一道火圈,保护没有反抗能力的柔弱少女。
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骸右瞳中猩红的数字亦是兴奋地一变再变,最终定格在“一”上,身旁景象随之变换,荒芜的庭院被温暖的灯光取代,火海与遍地狼藉褪却,取而代之的是尸体,满地尸体。
妈妈心口.插.着一把匕首,睁着无神的双眼断了气息。狱寺与山本沐浴着暗红的血液,遍体鳞伤倒在柔和灯光笼罩之处。云雀被一把三叉戟穿过胸口钉在墙上,血液淌成水洼。Reborn和蓝波小小的身体如破布娃娃般被随意丢弃于墙角,了无生气。
那栋承载了自己无数美好回忆的屋子里弥漫着熟悉的饭菜香味,星空仍然是儿时所见的浩瀚壮美。然而他的世界,却在顷刻间天塌地陷。
纲吉身体一晃,饶是知道这是幻术作祟,他也被这一幕惊得心神失守,恰好被守株待兔的骸抓住时机,趁虚而入。
染着紫色斗气的三叉戟突然自虚空中探出,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肩膀——若非他提前预知到危险往旁边躲了一下,那支锋利得可怕的武器刺穿的应该是他的心脏。
“噗——”
一口血液从口中吐出,纲吉眼神一厉,反手握住银制的手柄用力将其拔出,借助飞溅的血珠的遮掩,依靠直觉一把往某个方向掷出染血的三叉戟,穿透虚空,将幻术空间撕开一道口子。
“Kufufufu,你好像把我的幻术看得太过简单了……”
像纸质画卷般从中间撕开,周遭景色蓦然转换,变成了无尽的黑暗虚空。
纲吉脚下踩空,强烈的失重感涌上,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地坠了下去,冰冷而邪戾的红莲业火从地狱深处卷上,从他的脚踝往上,吞没了他的腿、腰,没过肩膀、脖颈,掩埋了口鼻。
灼热、剧痛与暴虐的杀意疯狂侵袭着他的大脑,想由内而外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是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在业火烧灼纲吉的眼睛的刹那,他冰凉的声音响彻幻境,下一刻,恢宏的金色烈焰自脚底升腾而上,转眼间将身上的红莲业火吞噬覆灭。
一束刺眼的光线从头顶落下,如连绵阴雨后的乍破天光,若行走黑暗多年后转角偶遇的烛火,虽不十分明亮,却有石破天惊之势,仿佛剥离陈旧的墙纸般撕碎四方的一切幻觉。
再抬头,他已经回到了荒凉的中庭。
而骸,正紧贴在他身后,右手环过他肩膀,按在他的心口前五厘米处,只差一点点就会刺入他心脏。与此同时,他双手握住骸的手腕,死气之炎自掌心喷薄而出,沿着他指尖一直烧上去,险些淹没他的整条手臂。
一个过肩摔将其抡倒在地,纲吉按住他照着脸就是一通痛揍,把刚才被幻境勾出的怒火完全发泄在他脸上。他被打得懵了片刻,脸颊很快肿胀青紫,嘴角也破裂流血,看上去狼狈无比。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骸双腿扫开他,而后右手往地上一拍借力跃起,还没来得及擦擦唇边渗出的鲜血,迎头又是一脚,狠狠踹上他侧颈,把他踢得踉踉跄跄摔了出去。
纲吉歪了歪头,神色肃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我的伙伴们的下落吗?”
“呵。”骸咳了几声,胸口急促起伏着,冷笑着看向神色丝毫未变,仍是那么淡漠的纲吉,凤眸微眯,眼角勾起些许危险的笑意,“别太得意了。”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数字再度变化,这次变成了“二”。
纲吉皱了皱眉,隐约察觉出不对,但一时想不出不对在哪儿,直到他感觉耳后劲风扫过,还没想到闪开,腹部就被一把长剑贯穿。
金瞳赫然瞪大,喷溅的血液染红了他洁白的校服衬衫与地面。掌心的火焰闪了闪熄灭下去,他呆呆站定,突如其来的剧痛扼断了他的呼吸。
那是一柄木剑,光洁修长,剑刃上还有细细的花纹。此时,他的血沿着花纹一点点沁开、滴落,在地面上方下了场小雨似的,很快积出了个小水洼。
不等他从痛楚中寻回意识,身侧又是一道银光掠过,角度刁钻地击打向他的侧颈,就如刚才他一脚踢中骸的侧颈那般,以牙还牙的意味非常明显。只是这一招,显然比他的侧踢狠辣多了,完全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所幸,在银光吻上自己脖子的前一秒,他重新点燃死气之炎,接住了这一击。
那是一柄镶着倒刺的银拐,磅礴力量透过火焰的防御,仍然震得他整条手臂都在发麻发疼。
纲吉转头,只见云雀和山本一侧一右出现在自己身边,前者的浮萍拐被自己抓在手里,后者的木剑贯穿了自己的腹部。
狱寺则站在不远处,十指间握着点燃的炸.弹。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眼睛里都有一个与骸相同的数字“二”。
纲吉垂下眼帘,眉心忽然冒出一簇细细的火焰。不刺眼,不咄咄逼人,温暖柔和,一如平时那个永远温柔的大空。
阻碍他使用——或者说控制死气之炎的最后一道屏障,就在这三人的攻击中慢慢坍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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