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州清光。河川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唷。虽然不好上手，但性能可是首屈一指，经常使用我并且会爱惜我、装饰我的人，大欢迎呦。】
最初被唤醒时，加州清光按捺着雀跃这样介绍道。
对面异常年轻、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昂起头，用异常挑剔的眼神打量着他。
【脸还不错嘛。】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了新主人是个傲慢且自我的人。但作为初始刀，之后又一直担任着近侍的付丧神，加州清光总认为少女只是单纯地被宠出了大小姐脾气。
只是有些任性而已，对待刀剑男士们也算不上十分苛刻。等到年龄大了，自然会沉稳下来吧？
他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努力调和着本丸的矛盾。
然而事态却向最恶劣的情况发展下去。
已经无法回想起悲剧开端的具体日期——或者称之为不敢回忆更合适，连事件过程都在无法安寝的一个个夜晚里消磨成了破碎的片段……
大和守安定触怒审神者，被强制碎刀。
新来不过月余，连如何使用人身战斗尚且无法完全适应的付丧神，被嫌恶的审神者命令着，独身前往池田屋——最后被溯行军围攻致死。
之后的记忆一片模糊，还存留的画面是审神者带着冷笑的面容。
少女因为暴怒脸色铁青，几近扭曲的笑容中布满恶意。
【——这么舍不得的话，那就去找他啊？！】她这样说道，【一个人去池田屋，战斗到死吧！这样，就能见到同伴了吧？！】
付丧神无法违抗与其结契的审神者的命令。
——啊啊，又是在这里……结束了吗……
加州清光最后的视线里，血色与刀光交织，掩盖了熟悉的景色。
……
“哈哈哈，您看起来状态很差啊，不要紧吗？”
“……嗯，不用在意。大概是昨晚熬夜，所以睡眠不足吧。”
绕过墙角，变得清晰的对话拉回了加州清光的思绪。抬头，少女摇摇晃晃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正在檐廊下喝茶的三日月宗近注意到了他：“午安，加州殿。”
生生在五步路中走出了一个“Z”字的少女停下脚步，回过身，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
“啊，清……”似乎觉得不妥，她突兀地掐断了称呼，有些尴尬地继续问，“——伤好点了吗？”
明明已经叫过名字了。
微妙的不快涌上胸口，加州清光走近几步，压抑住无所适从的焦躁感。“嗯……昨天的治疗，谢谢。”
少女歪了歪头，杏核状的眼睛垂下柔和的弧度：“有帮上忙就好啦~”语调雀跃。午后的阳光滤过房檐，透过颤动的睫羽在她眼中投入温柔的暗影。
鼓动的焦躁奇妙地被安抚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被驱使着，加州清光开口说：“我……”
然而眼前的人身体一晃，带着的雾气的眼眸还盯着他，却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于是出口的话语猝然失真，变成了意味不明的低喝。
……
意识艰难地浮出水面，晏阳一时间恍惚着不知身在何处。炫目的光亮透过微睁的双眼争先恐后地刺入眼球，带来不适的灼痛感。她眨了眨眼，视线清晰起来。
随着屋内装饰一起被注意到的是鲶尾藤四郎和加州清光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
“——清光君，你去休息吧？已经守了一天了，伤还没好呢。”
“我没事。”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才开口：“去休息吧。”声音虚弱，微微嘶哑。
晏阳侧过头，对上付丧神们惊喜的目光。
“大将，您终于醒了！”鲶尾藤四郎头顶的呆毛愉悦地晃了晃，双眼亮晶晶的，“突然倒下去睡了一天，让我们吓得够呛。”
晏阳抱歉地笑了笑：“大概是太困了吧。”
至少睡了一觉后，那种怀疑身体被掏空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她转回视线去看加州清光，重复道：“去休息吧，我没什么事了。”
脸色苍白的少年盯着她，神色复杂。
“……我不需要休息。”他拒绝道。
晏阳有点词穷。毕竟还不是很熟，连说话语气都要斟酌一二，她也不好强行赶人……
鲶尾藤四郎及时打断了向尴尬滑落的气氛。
“对了大将，”他拿起原本放在一旁的东西，递给晏阳，“这个，是送给您的！”
付丧神手中，是一枝绽放的樱花。
晏阳吃惊地伸手接过，离得近了才发现它是假的——大概是从树上折下的干枯枝干，被一片片纸质的花朵覆盖，穿行于屋内的微风拂过时，满枝粉色簌簌颤动，几乎以假乱真。
情绪翻涌，晏阳说不出话来。
鲶尾藤四郎看到她感动莫名的表情，露出爽朗的笑容：“这是退做的！希望您能快点好起来。”
晏阳用力点头，想起那个至今为止都没有见到正脸的孩子。
“……不可以去那边……！”
拉门外突然响起小声的惊慌呼唤，晏阳一怔，视线越过加州清光落向屋外。
一只白底黑纹的小老虎探头探脑地在门口蹲坐下来，摇着长尾巴，冲她叫了一声，细弱得仿佛猫叫。
晏阳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手忙脚乱的白发少年闯入视线，迅速抱起了老虎。他半蹲着，没被遮挡的一只金瞳悄悄瞥了她一眼，马上又惊惶而羞涩地垂下头，匆匆跑开。离开之前，趴在他头顶的另一只小老虎望着晏阳，跟着叫了一声。
晏阳忍俊不禁。
可是紧接着，一声惊呼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嘭嘭嗵嗵”一连串碰撞声，晏阳的笑容立刻变成了担忧。
鲶尾藤四郎懵了一下，迅速站起：“大将，我去看看！”不等她点头就马上跑出了屋子。
房间安静下来。
晏阳无意识地旋转着手中的花枝，余光注意着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加州清光。
付丧神垂着头，无法分辨表情。过了仿佛极其漫长的一刻，他解下佩在腰间的红色打刀，慢慢伏下.身去。
晏阳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花枝，半撑起身体。
额头触地，少年声音低哑：“我，加州清光，愿意奉您为主。”
晏阳皱眉，盯着他好一会才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加州清光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您是审神者，原本就该成为我的新主人……之前由于心存顾忌，才没有及时结契。”
“——既然心存顾忌，”晏阳打断了他，端正坐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那就不必冲动做下决定。”
加州清光一怔，微微仰起头，眼中的少女抿着嘴，神情严肃。
她说：“成为审神者并不代表拥有了成为‘主人’的资格。未经试炼便妄想被拥戴——我还不至于如此自大。”
付丧神一时语塞。时隔多日，再次急促起来的心跳让他感到一阵悸动，不由自主收紧了手指。
晏阳绷着脸，却意外见到加州清光笑了起来。
少年微微弯起嘴角，显露出的笑容一扫阴郁，是不可思议的轻松柔软。
“并不是一时冲动。”他微笑道，注视着她的红瞳熠熠生辉，“这是我经过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这回轮到晏阳茫然了，跟不上节奏地看着他直起身，双手捧起地上的打刀。
“我是川下之子，加州清光。虽然不好上手，但性能很不错。”付丧神注视着她，语气异常认真“这么可爱的我，记得要好好对待哦？”
晏阳沉默了一会，手掌轻轻覆上深红色的刀鞘。
“那么，以后请多指教了，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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