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退被带回本丸时,审神者并不是很高兴。
【我是五虎退。那個……】
——细弱的自我介绍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少女满脸不悦地打断。
【什么啊,又是短刀。】她冲着担任队长的加州清光抱怨道,【烦人的小鬼已经够多了,这种东西直接扔在战场上不就好了?干嘛带回来啊。】
五虎退立刻噤声,低下头悄悄抱紧了怀里冲审神者龇牙的小老虎。
不愉快的初见之后,是更加糟糕的初次上阵。
虽然带好了刀装,但最后仍然被敌方轻易重伤,同队的付丧神顾及到他,不得不提前返回。
审神者因此非常生气。
【你真的是刀吗?】少女看着他的眼中是混杂的鄙夷和厌烦,【没用成这样,根本就是废物。】
——对、对不起……
慌乱又微弱的道歉,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口,五虎退小心翼翼地抬头时,审神者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角落。
理所当然的,没有被手入。
原本只是中伤,因为得不到修复而生生拖成了重伤。
五虎退在手入室里艰难熬过了整整一个月。
挣扎在生死边缘的记忆,只剩一期哥死死压抑着愤恨、一遍遍徒劳无功地为他手入的样子。
对不起,一期哥……是我太弱了。
——是我太弱了。
从那之后,五虎退没有再见过审神者。
他和同样被忽视的短刀们一起,安静地生活在本丸一角,平静地度过了两年时光……直到那天。
其实那之前几天开始,本丸的气氛就变得古怪起来。
付丧神们仿佛刻意避开了短刀,但还是有隐隐约约的消息被他们得知——比如大和守安定碎刀,比如……加州清光生死未卜。
惶恐的气氛刚开始在短刀中间传播,可怕的结局就已经降临。
五虎退记得,那天本丸是个阴天,雨云沉沉聚集而来,彰示着审神者绝不愉快的心情。
他站在房前的檐廊下望着令人压抑的天空,一时没有注意到快步走来的审神者,等到惊觉正要道歉逃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胆敢违背我的垃圾,通通去死吧!】少女恨恨地咬牙道,冲他抬起了手,捏诀。
尚且没能反应过来的五虎退被刹那爆发的剧痛击垮,仿佛千刀万剐的痛楚之后,是一片片分解成绮丽光辉的身体……
以及断裂坠地的刀身。
……
第二天傍晚时分,晏阳终于在本丸角落的房间门口找到了五虎退。
抱着老虎的少年站在檐廊下呆呆地望着天空,脸上却是害怕到要哭出来的表情,仿佛被什么强迫着,不得不忍受着恐惧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晏阳疑惑地抬头看了看。
今天是阴天,厚重的云层从早间开始就不断聚集,到了现在,天空已经暗沉得近乎夜晚。这间屋子毗邻溪水,耳边除了风声只剩隐约的潺潺流水声,显得本丸异常空寂。
人确实太少了……
晏阳有些不适地摇了摇头,把纷乱涌起的阴森想象驱散,加重脚步。
五虎退瞬间惊醒,慌慌张张地转身接着低头连退几步,一面拼命道歉:“对、对不起!我马上离开——!”声音里带着哭腔。
……怎么搞得我像索命恶鬼一样……
晏阳郁闷,停下靠近的动作,说话的语调努力放温柔:“别害怕,我只是来还礼的。”
围绕着五虎退的老虎们及时扯住了他的裤脚,五虎退不得不发着抖停住步子,头垂得更低了。
晏阳试探着往前迈了几步,为了缓和压力半蹲下去,平视着勉强到她胸口的少年。
五虎退微微抬头,躲闪的金色瞳孔怯怯瞥了她一眼。
晏阳笑起来:“喏,谢谢你昨天的礼物,这是回礼。”
用纸折成的袖珍黑纹白虎昂首迈步,静静站在她掌心,被涂成金色的双眼注视着五虎退。
少年忍不住睁大眼睛,同样的金瞳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我手工不是很好,做的有点丑,希望你不要介意。”晏阳略微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等了一段时间,两只比她小了一圈的手伸过来,轻轻捧起那只纸老虎,合拢。
五虎退的声音细弱却坚定。
“——不、不是的,很漂亮。”
从他怀里轻巧跃上晏阳肩膀的小老虎凑过来,舔了舔她的脸颊。
“谢谢您的礼物。”五虎退看着她,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大将——开饭了哦~”
鲶尾藤四郎的大声呼唤从身后传来,晏阳直起身,揽住少年的肩膀,迎上付丧神带着意外的黑眸。
她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了,走吧!”
……
进入后半夜的时候,天气更加糟糕了。
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声在遥远的闷雷响起后很快变大,噼里啪啦砸在屋瓦上。
风声渐紧。
从书桌上被搬到床褥边的台灯不妙地闪了闪,让晏阳紧张地裹紧了被子。
“狐之助?”她尽量平静地开口,“我们来聊天吧。”
在卧室一角装吉祥物的狐狸式神慢悠悠地踱过来:“晏阳大人,您害怕吗?”
“……不,只是睡不着有点无聊。”晏阳否定了他。
狐之助摇了摇尾巴,表情耿直。
“那么,要聊什么呢?”
“比如……”
——“咔啦!”
突然炸响的闪电隔着纸窗亮起,一瞬间照得屋内仿佛白昼,顺便掐断了晏阳正准备说的话。她不由自主地一哆嗦,揪住被缘。
“随、随便说点什么就好——”她再也没法故作淡定,恨不得把狐之助扯到怀里。
“嗯……”镇定思考话题的式神还没来得及回答,床旁提供着唯一光源的台灯就在再次的闪烁后熄灭了。
黑暗马上笼罩了整个房间。
“晏阳大人?”狐之助呼唤道。
隔了好一会,才听见晏阳生无可恋的声音。
“怎么办,我想上厕所。”
……
按照古建筑形制建造的本丸,厕所是公共的。
晏阳在摸黑下楼的过程中无比怀念代表着现代社会的马桶——实在不行,便桶也能忍。可惜连蜡烛都没备的卧室注定她只能妄想一番,然后继续提心吊胆地下楼梯。结果因为分心,她一脚踩空滑了下去。
“嘶——痛痛痛痛痛……”
扶着腰摇摇晃晃爬起来的晏阳刚冷静了点,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立刻吓得她抱头蹲防一声尖叫。
“——主人!”因为就住在楼下及时听到了响动的加州清光匆匆赶来,“没事吧?!”
“……所以,大将你被雷声吓得想上厕所结果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鲶尾藤四郎睡眼惺忪地托着腮,说道。
晏阳破罐破摔:“你总结得很精辟。”
坐在她旁边的加州清光咳了一声掩饰笑意:“主人,你可以叫我的。”
晏阳撇嘴。
“哈哈哈,”同鲶尾藤四郎一起坐在矮桌对面的三日月宗近笑着说,“其实您可以控制本丸气候的。”
“嗯?有这设定?”晏阳茫然,转头看狐之助。
狐狸式神语气敷衍:“是这样没错……您姑且一试吧。”
这种【我料你也办不到所以干脆没说】的态度真让人火大……
晏阳想了想,闭上眼睛。
……半晌后,窗外的雷声更激烈了。
晏阳觉得自己膝盖好痛,默默地趴上桌子,错过了三日月宗近一瞬间的皱眉。
“嘛,这种天气也能做有趣的事。”付丧神眼中新月纹络光华自蕴,笑着岔开话题“虽然没有蜡烛,但也能聊聊怪谈,如何?”
跟着鲶尾藤四郎一起聚集到加州清光房中的五虎退不由自主地往晏阳身边缩了缩:“怪、怪谈?”
“听起来很不错啊!”鲶尾藤四郎马上精神起来,“我们来玩吧!”
晏阳正愁着怎么留人陪她,听到这提议高兴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从加州殿开始吧?”三日月宗近看向加州清光。
“诶?好……那就讲一个很早以前听到的故事吧。”他的神色有些怀念,开始压低声音讲述怪谈。
……
“……调查进行到这,由于线索千头万绪、再加上年代久远,已经无法继续下去。我站在幽暗的档案馆中,遗憾地思索着——诅咒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中,晨曦的阳光已经照上桌面,晏阳也结束了她的故事。
揽着蜷缩着睡在他膝头的五虎退,鲶尾藤四郎满脸困倦,无奈地吐槽道:“什么吗,一开始还害怕得尖叫,后来越讲越亢奋了啊,大将。”
晏阳耿直地微笑。
——哼,她才不会说是因为害怕被一个人留下所以才拼命编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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