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一顿:“大楚皇子?”
太后点点头:“他叫姬时钰,是□□皇帝第九子,因为不得宠爱,母亲又惹上事端,被送到我们这里为质。刚好就是我们去千佛山一个月之后的事,如今两年过去,当有六岁了吧。”
她放心了:“想是有人弄错,小宝,我是说我救的那个小孩儿,个子不到我一半,应是没有六岁的,三岁不差。”
太后叹了口气:“是他,宫里除了他和克洛墩几个,哪儿还有别的男孩(不是嬷嬷弄错么?),□□大国,寻常怎么会把皇子送到我们这里,想来那孩子自幼过得艰难,才生长迟缓。”
“我只当那孩子过得不好,却不知会被人欺辱至此,想来他们都以为他回不去了,所以没有人将他放在心上。难得你与他投契,就多照看着些吧。”
“但他虽年幼,住在一个院内到底不合规矩,我叫人把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他,十岁之后再搬出去。”
“不管他将来能不能回去,好歹都是个皇子。”
她看着太后,突然明白了先帝独宠她一人的原因。
老太太信佛,不是旁人那样做做样子,或是夙愿难平,而是真正的慈悲心肠,豁达又睿智。
而她又何其有幸,能有这样一位长辈倾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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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被软轿抬回院子一下子引起了轰动。
杜鹃看着青紫的膝盖直掉眼泪:“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本来痛的龇牙咧嘴,听到这话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也说起台词来了?”
“公主又在说什么怪话?都这样了也不说长点心,还有心情说笑。”杜鹃嗔道。
“行了行了,这点疼你主子还受得了,回头我教你们做跪的容易……”她笑嘻嘻地安慰,转头,看见一直站在床前,默不作声的小孩……或者说……九皇子。
“姬时昱?”她轻轻开口。
小孩静静看着她。
“你会说话对不对?”
小孩儿犹豫了一点,点点头。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她被骗了吗?没有,人家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揣测。
谁能想到雄踞中原的大楚,会把皇子送到一个荒蛮小国来为质,这简直就像国家主席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非洲部落一样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就算一开始不愿意开口,后来呢?为什么不说?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姬时昱抬头,没有说话,依旧用幽深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她叹气:“太后在隔壁开了个院子,收拾好了你就搬过去吧。”
他突然有了动静,不管不顾地冲进她的怀里。死死地抱着她的腰不松手。
我不说,你就会一直对我说。我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会一直叫我宝贝。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所以……我不想开口。
可是这些,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金蟾挣了一下没挣开,手触到对方细瘦的肩膀,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明明六岁了,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又矮又小,看起来只有三岁的样子,他肯定,从一开始就过得不好。
只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小情绪,她又在苛责什么呢?
她把他的脑袋从怀里挖出来,拇指摩挲着他细嫩的脸:“好了,我不怪你,搬过去是太后的主意。你毕竟是个男孩子,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不用担心,很近的,也方便我照顾你。”
“只是以后不可以这样。我不喜欢别人误导我,知道了吗。”
姬时昱乖巧地点点头。
知道自己要搬走,他这几日格外黏人。整日里跟进跟出,就差吃饭也要金蟾喂了。
金蟾知道他没有安全感,想要不断通过这种行为确认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所以格外纵容。
好在小院不远,只是换个地方睡而已。床前故事却不能少,不然他能一直跟着你,也不说话,默不作声传递自己的幽怨。或者不睡觉,自己一个人就那么坐到天明。
金蟾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惯出来的孩子,就得自己宠着。
而且她还发现,喊他名字时他的反应总是十分冷淡,但是偶尔脱口而出一声“小宝”,就会显得地特别欢快。
果然还是个没长大孩子啊,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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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校场上,一少年纵马疾驰,在哨声响起时,弯弓搭箭,眼如鹰利。
三剑齐发,正中红心。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配上俊美的面容矫健的身姿,直让校场旁偷看的身影脸红心跳。
“公主,咱们回去吧,要是让娘娘知道,又该罚你了。”丫鬟在一旁焦急地催促。
“哎呀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少女摆手。直到少年练习完毕,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怅然若是地带着人往回走。
“你说,我要是去跟母妃说,我心悦他,要嫁给他,母妃会不会答应。”少女脸上露出梦幻般的神情。
“娘娘只怕要气坏了,姬公子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既没有爵位傍身,又不是家财万贯,到现在还靠着金蟾公主过活,拿什么娶您?”丫鬟在旁边幽幽地开口,戳碎了主子的幻想。
“他可是大楚的皇子呢,身份尊贵,有朝一日回到大楚封了王爷,不比谁都强。”少女十分不服气。
“可是奴婢听说,他母亲出身不高,又早早死了,他也遭了大楚皇帝的厌弃,要回去只怕比登天还难呢。”
少女顿时沮丧了:“可惜了那样的好颜色,母妃给我挑的那几个皆是粗鲁莽夫,我都不喜欢,我要是金蟾多好,好歹出嫁之前还能多多相处。”
丫鬟只恨不得捂住自己主子的嘴,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传到贵妃耳朵里,挨板子的就是她了。
姬时昱知道有人在偷看他。这样的情况并不少,不管是公主小姐,还是丫鬟宫女,皆有好颜色慕少艾的。他却浑不在意。
大部分的时间,他的心里都是一片漠然的平静,只有提到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引动心绪,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温暖的水流中,宁静又温柔。
他勾了勾唇,加快步伐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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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在院子里摆弄着自己刚得的小马。这几年安分的宅女生涯,除了没有招祸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骑马,虽然称不上骑术精湛,但好歹是一项本事。
“时昱少爷快回来了吧。”杜鹃放下手中挫着的羊毛,往外张望一眼。
正说着,一股旋风刮进来,杜鹃眼疾手快,无比熟练地拦住了要往她身上扑的少年。
“少爷,都说了多少次,长大了,不能往公主身上扑。”
姬时昱哼哼一声,却也不再坚持,而是拉着金蟾的袖子,眼眸一弯:“阿姊,我回来了。”
金蟾抬眼,看着眼前的小少年,五年过去,他已经和她一般高了。再不复当年的矮小瘦弱,而是修长矫健,皮肤不似这里普遍的深黄,而是瓷一样的洁白光滑。
五官昳丽,神采飞扬,好一位姿容绝艳少年郎。
她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下回可不要这么急,布鲁师傅还以为你不想上课呢。”
布鲁师傅就是克洛墩的武术师傅,是东临有名的武士,可惜整日里板着一张脸,克洛墩不喜欢他(应该说所有老师他都不喜欢),被送到将军府后,最后便宜了他们。
姬时昱只是笑着摇头,凤眼看着她,眸光清润如水。
金蟾拉了他的手,笑道:“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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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在饭后,说起了闲话:“大公主这两天在相看人家了呢,据说是多罗王府的二公子。”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将来太后给公主指什么样的驸马,到时候我们也要搬走了。”
姬时昱正在看从行脚的游商那里淘来的旧书,闻言插嘴道:“要搬家?搬到哪儿去?我还要住在阿姊旁边。”
杜鹃愣了愣,随后捂嘴:“时昱少爷说什么傻话?公主嫁了人,怎么还能住在一起?”
姬时昱呆住了。
金蟾笑了笑:“说那些干嘛?现在还早得很呢。”
她可一点都不想十几岁的时候嫁人,哪怕上辈子对猛男有过偷偷的幻想,可那也只是幻想,小三合法化古代婚姻……她真的不抱期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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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在洗衣服的时候感觉有异样,她转过头,被身后静立的人影吓了一跳:“时昱少爷,你有什么事吗?”
姬时昱抿了抿唇:“为什么嫁了人就不能住在一起?”
杜鹃“噗嗤”一乐:“因为公主嫁人了就要和驸马住在一起啊,说起来时昱少爷也大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搬出去了。”
姬时昱没有接她的话茬,接着问:“和驸马住在一起,晚上也给驸马讲故事吗?”
驸马会听故事吗?杜鹃摇摇头:“大概以后会给公主的孩子讲吧。”
姬时昱脸色阴沉下来,沉默不语地走了,杜鹃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枯枝,奇怪地皱皱眉头。
太后的确提了好几回让姬时昱搬到宫外的事情了。但他不愿意,也想不通为什么,一直这样不好吗?
可他们都说阿姊要嫁人。他以前不懂嫁人和他搬不搬出去有什么关系。
现在终于明白了。嫁人就是找一个人替代他的位置,和阿姊生活在一起。他才不要,和阿姊永远在一起的人,应该是他不是吗。
姬时昱在练武的空闲中,问他的师傅布鲁,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我要怎样,才能娶我的阿姊?”
布鲁一愣:“金蟾公主?”
看对方沉默地默认,顿时哈哈大笑,他的手往宫外的方向一指:“看到了吗?大公主嫁给了多罗王府,可以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你能给予比这更好的生活的时候,就可以娶你的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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