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传召的时候,金蟾觉得头顶的刀终于落了下来,竟然隐隐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还以为克洛墩终于有了长进,没想到还是离不开一哭二闹三上吊找他爹娘那一套。
早些解决也好,省的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的。
来人是珍妃宫里的嬷嬷,带着四名宫女,面色严肃,眼神犀利,道珍妃娘娘有事相请。
小院的人都知道这来者不善,杜鹃十分紧张担忧地想要跟着她,小孩也紧紧地抓着她的裙子不放。
“一个都不许跟。”她制止他们,都跟去干什么,送人头吗?:“你们在我反而不好脱身。”
她蹲下身,捏捏小孩的脸蛋:“不用担心,他们都是纸老虎,我不怕的,在屋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嗯?”
给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会意,掰开小孩儿的手把他抱起来。
“我们走吧。”她直起身,整了整衣摆,面色从容。
嬷嬷在前面带路,四个宫女把她夹在中间。拐弯儿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杜鹃抱着孩子,站在路的尽头,静静地望着她。
她转头,不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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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妃的居所比后宫其他嫔妃的都要华丽。每一件摆设每一处布置,都在彰显着主人所受的宠爱。
至于为什受宠爱,金蟾想,大概是她的颜色比别人浅一点吧(你们以为只有她一个人黑吗?错了,这里所有人都不白,她只是比别人更黑了一个度而已)。
或许还有……能装?
此刻居所的主人正斜依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甲:“一直想请公主过来喝茶,今日才得了机会,公主可不要嫌弃才是,来人呐,看坐。”
这稳如泰山的气势,真有点宫斗剧里面宠妃的味道了。
但是金蟾是谁啊,金枝欲孽都看烂了的人。这点道行唬不住她。
她甚至还在揣测,这一个开场白对方肯定不知道在心里偷偷排练了多少遍。
“娘娘客气了。”她也气派地点头,十分坦然地在宫女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了。
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厚脸皮,珍妃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控制住了。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起来克洛墩也是被我和他父皇宠坏了,但做爹娘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儿子的,还望公主体谅我们作父母的一片苦心。”
然后呢?想让她干嘛?负荆请罪?切腹自尽?金蟾心里呵呵一乐,对白张口就来。
“自然,论起疼他的心,不说娘娘,我这个做表妹的不遑多让,所以看见他小小年纪就只会仗(狗)势(仗)欺(人)人(势)才会心痛不已。娘娘舍不得训斥,让我来充当这个恶人也是应当,都是一家人,请不要客气。”
自己的孩子自己不教育,别怪社会教他做人。
珍妃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这下脸色是真的扭曲了,“砰”地一声把茶盏顿在桌上:“金蟾。你好大的胆子!”
来了来了,宫斗剧经典台词:XX,你好大的胆子。
她心里腹诽,面上却带着谦恭和恰到好处的不解:“不知娘娘何出此言?”
但是珍妃却不愿意和她再演下去,大约也是发现说不过她,直接一拍桌子:“来人,把她压下去,杖责三十。”
立刻有人来扣住她的肩膀,她没料到对方就这么直接动手了。果然是番辣子,说打就打的,所以一开始装什么文化人?
她甩开婆子的手,大声道:“我便是有什么不妥,也自有皇祖母管教,你一个后宫嫔妃,有什么资格打我?”
这就是她不怕珍妃的理由,再怎么受宠,还不是要在太后手底下讨生活,为了不得罪顶头上司,怎么都不会做的太过。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她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雄浑的男音:“她没有资格,朕有没有?”
金蟾浑身一僵,心里哀嚎,凉了凉了,皇帝这时候不是应该在上朝么?这如霸道总裁般的从天而降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听说珍妃传召了她,于是急匆匆来给爱妃撑场面?还是这本来就是两人商量好的,男女混合双打?
这也太小心眼了吧,她只是个孩子啊(这时候你又想起自己是个孩子了?)。
珍妃看到来人,立刻泪盈于睫,凄楚婉转地叫了一声:“皇上!”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把她怎么了一样,一点都看不出她才是那个要打人板子的人。
这段数,高,金蟾甘拜下风。
皇帝三两步走过来拥爱妃入怀,轻声爱抚,回头淡淡撇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就如此顽劣,上不知尊敬长辈,下不知爱护弟妹,确实需要好好管教了,去院子里面跪着吧。”
这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评价,基本上是毫不留情面了,今天一传出去,她很快就会沦为笑柄。
要是个要面子的,说不得就会羞愤自尽。
金蟾不在乎名声,却也不敢反抗,顶着一院子的人看热闹的目光,缓缓跪在了院里的小路边上。
日头渐渐上升到最高处,又渐渐下滑。周围时不时走过端托盘用具的仆人,皆用嘲讽的目光暗自打量着她。
皇帝和珍妃两人就在不远处的凉亭观景,珍妃献艺,惹得皇帝龙心大悦,两人调笑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
金蟾觉得头晕眼花,膝盖痛的麻木。
是不是该准备几个跪的容易,她想,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腿,可不能跪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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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主子一去不回,杜鹃在屋里焦急地打转,小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嘴巴紧抿,眼神幽暗。
听外头小丫头来报,说皇帝去了珍妃宫里,好一会儿不见出来,杜鹃顿时叫糟,不再犹豫,收拾收拾就抄小路往太后宫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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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在眼前发黑的时候等到了太后身边的嬷嬷,说请皇帝和公主去她宫里喝茶。
那一刻金蟾只觉得佛光普照,天降甘霖,都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皇帝“哼”了一声,冷冷地刮了她一眼。
她急忙收起自己泄露的微笑,做面无表情状。却满脑子都是自己直都直不起来的膝盖,哪儿还有心思注意皇帝的心情。
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左右都是人家的眼中钉,还纠结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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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靠坐在殿里,半月未见,依旧是慈眉善目,看到金蟾连连招手:“好孩子,到奶奶这里来。”
金蟾眼眶一红,竟觉得无限委屈。她扑进对方怀里:“皇祖母!”
惹得太后好一阵安抚。皇帝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好孩子,奶奶叫了太医,去偏殿让太医好好看一看,别落了病根,啊。”太后摸着她的脑袋。
金蟾点点头,让宫女搀扶着去了偏殿。
太后挥了挥手,伺候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大殿里只剩下母子两人。
太后叹了口气:“你还在记恨那件事。”
皇帝没有否认:“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那些年过得多艰难,若不是她母亲不顾大局……她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太后看着皇帝,突然就有些难过。
这是她的孩子,也是先帝唯一的儿子,是他倾尽心血培育的继承人。
但是他继承了他父亲所有的手段,却没有学会他的一点担当。万事都喜欢埋怨在别人上头,更喜睚眦必报。
“是你父皇,把你保护的太好。”她颤声开口:“让你现在……不及他半分。”
“母后何出此言!”皇帝厉声道,先帝是慈父也是明主,更是他从小的榜样,他一直以此要求自己,如今被母亲这样说,如何受得了?
太后摇摇头:“你认为你妹妹享受了公主的尊容,就该为此陪上一生,可是你呢?这天下是你的,你享受的不知是她的多少倍,为何只是付出数年的艰辛,就觉耿耿于怀?”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女子低贱,怎么与男子相比,联姻才是她们唯一的价值,可面前坐的是他的母亲。
太后不知她所想,继续道:“金珠的事是我一手促成,你要怨就怨我,金蟾一个小儿,能懂什么?你平日里给她脸色也就罢了,怎能那样下她脸面?叫她以后怎么做人?”
皇帝冷哼了一声:“她既然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该安分守己,可她居然敢打克洛墩,可见是胆大包天,不把我放在眼里。儿子小小惩戒,也是让她长个教训。”
“克洛墩都十岁了,请的师傅是有名的武士,被个八岁的孩子打得嗷嗷直叫,不嫌丢人?遇事只知道告状,像什么样子?你还好意思找回来?明天把他送到迪洺大人府上去好生磨练。你要宠哪个嫔妃我不管,但孩子不能让你带沟里去。”
母子两人不欢而散。
金蟾上完药出来,皇帝已经走了,太后坐在椅子上,神情哀伤。
“皇祖母,”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好孩子,”太后笑了笑:“还疼吗?”
“不疼了。不用担心,我就跪了没一会儿。”她摇摇头,故作轻松。
“回去好好休息,这几日好好养伤,哪儿都不要去。”
她乖巧地点点头。
“唉~”太后叹了口气:“克洛墩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我只知他寻常顽劣,却不知到他会去欺辱那个大楚皇子。”
金蟾笑容一顿:“大楚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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