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荣被柳叔突然的暴怒惊到，他的脸上难得有无措的表情。
“怎么了？”谢一荣问，“这血有什么问题吗？”
姜都脸色未变，他端正站着，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含笑看着柳叔，只是笑意浮于表面，未达眼底。
看来关于十年前九尾狐的传说，今天可以找到真相了。
柳叔松开了谢一荣的衣服，换而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将谢一荣朝自己身旁拉近。
这个须发皆白，眼睛却年轻的老鬼将目光投向了姜都。
“狐狸。”白胡子下的嘴巴动了一动，微不可闻的声音依旧被姜都捕捉。
“柳叔……”谢一荣还要讲话，却被柳叔打断。
老鬼紧紧攥着谢一荣的手，仿佛害怕眼前的狐狸要将小少爷夺走。他眼神里除了戒备，更有惊惧，但柳叔知道，这更是一种尘埃落定。
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知阁下与杨家有血海深仇。”柳叔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姜都，“但少爷他不姓杨，他……姓谢。”
姜都看了老鬼一眼，又看了一眼谢一荣，谢一荣一脸茫然。于是姜都准备将计就计。
“那又怎样，他身上有诅咒。”说出这句话，姜都果然看到老鬼的脸色一变。
柳叔咬着牙：“少爷他毫不知情，东西是我偷偷给他吃下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哦？”姜都扬眉，冷笑一声。将一只复仇心切、阴险狡诈的狐狸扮演的栩栩如生。
“等等，什么东西，柳叔你给我吃了什么？”谢一荣看着自小照顾他的柳叔，惊觉陌生。
柳叔却不愿多说。
“呵呵。”姜都又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吗？演，接着演。”说，快点说真相。
柳叔却不再开口，他暗中运起鬼力，时刻防备着姜都突然出手。
如果真打起来，拼上他最后的残魂，也要给少爷争取逃命的机会。
看老鬼不准备再说话，姜都脸色一沉，他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耐心已经耗尽。
柳叔正要给谢一荣使眼色，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凑上前又仔细闻了闻，眉头一皱，不对，味道很像，但有差别。
柳叔是自小养在
杨家，炼器辨物的能力一流，是以他能从干涸的血迹中发现这是九尾狐的气味。
但因过于担心谢一荣，乱了他的心神。现在回过神再细嗅，味道有问题。不是杨家囚禁的那只九尾狐。
“你到底是谁！”柳叔的震惊不减反加。
姜都看露馅了，也就不再装。
他伸出漂亮的右手，纤长的五指莹润光洁，虚晃一下，修剪整齐的指甲陡然变长，尖利得闪过一阵寒光。
“你说我是谁？”阴森恐怖的笑换下，姜都露出谢一荣一向熟悉的温柔的笑，“你在害怕什么？”
*
谢一荣将自己的手从柳叔手中挣脱出来，那里已经青黑一片，可想而知柳叔用了多大的力。
他活动活动手腕，不经意看了一眼姜都。
姜都本已做好接受谢一荣怀疑的眼神，但令他惊讶的是，谢一荣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他看向自己的一眼，如前几日一样，熟悉的让姜都差点以为一切都没改变。
“饿了吗？”谢一荣问，“今天发生这么多的事，你一定饿了。”
他拿出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的宝贝，一样一样放好摆在桌上。自己又去厨房端了夜宵——这是柳叔之前弄好的，然后招呼一人一狐：“一边说一边吃，大家心平气和一点。”
姜都大大方方地坐下，拿起一块灵气最甚的玉佩，愉快地吃起来。柳叔一直跟着谢一荣，生怕这只狐狸突然拎着他的小少爷跑掉。
“什么？你们结了妖契？”柳叔低吼。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谢一荣，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柳叔怀疑的同时，姜都和谢一荣也在心里怀疑：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可要说都是设计好的，又是谁设计的呢？
谢一荣一边吃面一边问：“所以柳叔你以前喂我吃了什么，诅咒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
谢一荣从氤氲的热气中看着对面吃玉佩的姜都：“你真的是九尾狐？”
“如假包换。”姜都将没有灵气的玉佩一丢，又拣起别的吃。
谢一荣心中卧槽一下，咬着筷子回想之前的细节和违和，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九尾狐现在不值钱了吗？”他皱着眉头问。
“不是。”柳叔心累地叹口气，“你还
记得我为什么去X市吗。”
“林老？”谢一荣想起来，他吸一口面，又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姜都解释，“林老生前有大善，死后成了X市的地仙。杨家祖上曾于他有恩，所以就算杨家衰落后，林老也一直照顾我们。”
姜都点点头。地仙，人间原来还有地仙。
他暗地里皱眉：之前妖怪们从天庭下岗，按理说应该有地仙接待。但阳城地仙府里空空如也，他也就没再寻找。
“当日林老突发急讯给我，我匆匆赶到X市，与他一起在X市周围探访一月，的确发现了一些诡异的动静，与林老找到的天庭令上所说的一样。”柳叔说。
谢一荣：“天庭令？”他说这话时，斜眼去看姜都，姜都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
“对。天庭令上写着将有一批远古大妖下凡，希望地仙们好生接待。”柳叔面不改色地说。
姜都撑着下巴，笑着拆穿：“下凡大妖里有一些可是硬茬，天庭令上说的不是接待，是看管。”
九色鹿少了皮毛，穷奇被砍了翅膀，姜都几乎可以确定，每个下岗的大妖，就算是九色鹿那种温良无害的，也都被削去了大半法力。
天庭赶走大妖，但也不想让他们在人间作乱，削去法力的同时让地仙小心看管他们，这才应该是天庭对人间分组织说的话。
柳叔淡定地吸了一口香，没反驳。
“那个什么林地仙在X市发现了其他大妖，对不对？”
“是，一头虚弱的夔龙。林老拿不定主意，才喊我过去。”
姜都眼睛不可见地亮了一下。夔龙，听起来就很好吃。
“可是这不对啊。”谢一荣抽了张餐巾纸擦嘴，“前些年林老不是说天庭颁诏书让地仙前去述职吗，好些都还没回来，怎么又下令让他们看管大妖，人手根本不够。”
“既然您是从天庭下来的，还想请问，有没有地仙述职这回事。”柳叔对着姜都拱了拱手。
这就尴尬了，但姜都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他神色坦然：“我住的地方偏，消息闭塞，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他是真不知道。
相比天庭，西王母的昆仑山真的是偏到另一个空间了。
柳叔若有所思，谢一荣问：“有问题？”
“不知道。”柳
叔摇头，“林老还在试着联系其他地仙，我们先等着。”
姜都吃着古董字画，心想若是那些地仙真去述职了，现在还没回来，恐怕就回不来了。
大妖下凡后，天庭与人间的通道已经彻底关闭。
“都问完说完了？”姜都拍拍手，笑眯眯，“那该我来问了。”
他笑得单纯无害，一如他之前表现得那样：“十年前的九尾狐，被杨家囚禁的那只九尾狐——”姜都拖长声调，幽幽地回响在屋子里。
“是怎么回事？”
狐狸勾起嘴角，琥珀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像看在每一个人的灵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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