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刘元

    谢一荣提早歇业，跟着刘元妻子来到她家。

    一路上越走越熟悉，果然之前坐着冯亮的车来过。

    刘元家在23楼，三人站在电梯里，刘元妻子有些紧张，她向谢一荣反复确认，待会只是将刘元送去他该去的地方，而不是打得他魂飞魄散。

    女人一直在絮叨，谢一荣板着一张冷脸，却也只是安静听着。

    姜都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之前谢一荣说解决这种小事情不需要他，让他先回去。当时姜都温柔一笑，还是跟着了。

    想到昨晚小区里那树影下的人，姜都觉得最近不太平。

    他斜了一眼看向谢一荣，心想：可得保护好“主人”。

    谢一荣对上姜都莫名的眼神，心里充斥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时，叮地一声，电梯在23楼停下。

    电梯门打开。

    刘元正站在门口。

    *

    灯光下他惨白的脸显露无疑，与之相对的，是刘元脖子上挂着的鲜红的围裙。那双黑得看不见一丝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女人，过了一秒，又像过了一个小时，刘元僵硬地动了。

    “你回来啦。”他露出一个幅度不大的微笑，像是随口对老婆说。

    刘元转身将垃圾袋放在门口，进门时没把门关上：“再等一会就能吃饭了，娜娜还在床上躺着，你去喊她起来。”

    姜都从半开的门中看到刘元径直走向厨房，下一秒流水声响起，接着是锅铲与铁锅的碰撞声。

    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平凡的家庭，一个平凡的午餐时间。

    刘元妻子身上发抖，眼中含着泪光，她无措地看向谢一荣，后者率先进门。

    “你女儿在家？”姜都站在女人身边问。

    刘元妻子摇头：“我偷偷把娜娜送她外婆家了，骗刘元说娜娜一直在睡觉。”

    “嗯。”姜都点点头。谢一荣抱着胸站在厨房门口，打量着刘元。

    男人做饭行云流水，一会颠锅，一会洒调料，显然是个老手。如果锅里真的有菜就更好了。

    “饭做好了吗？”谢一荣问。

    刘元下意识回答：“快好了。”

    “呵。”谢一荣在他背后一笑，“原来你看得见我们啊。”

    男人伟

    岸的背影一顿，铲子重重敲在锅上，发出噌地一声响，刘元妻子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尖叫。

    刘元像被惊醒，他将锅铲一丢，急忙转身：“不是的，老婆，你别怕……”

    然而他说这些话时，汩汩的血正从脑袋上流下来，将一张惨白的脸染得狰狞恐怖。

    粘稠的血滴到红色的围裙上，洇出一块深色痕迹。

    刘元妻子终于放声大哭。

    *

    “你知道我死了？”刘元缓慢又死板地说。

    他的妻子紧紧捏着衣角，一开口眼泪就流下来：“警察打过电话，我已经在医院里看到……”说到这里，她闭上嘴，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娜娜呢？”刘元说起女儿时，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刘元！”妻子发出凄厉的叫声，“如果你不想一个人上路，我陪你好不好，你放过娜娜，你不是最宠娜娜了吗，你舍得她这么年轻就……”

    刘元眼眶里已没有眼白，纯粹是一片黑，听到妻子的话，他的黑眼球里流下两行血泪：“阿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对娜娜下手，我只是想一直跟你们待在一起。”

    “可是娜娜撑不住，你没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吗？”

    刘元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妻子，血泪凝固在他惨白的脸上。

    纵然是二十年同床共枕的丈夫，石萍看到这样骇人的场面心里也惧怕，但想到女儿每况愈下的身体，她坚定地站住，没有后退。

    刘元突然动了，他抬起腿，又落下，像是0.5倍速播放电影，然而他的身影倏忽出现在门口。

    谢一荣眼睛微微睁大，这刘元不过是个新死的鬼，竟然有这种本事。

    姜都离刘元最近，但他看着这幅场面，只抬了抬眼皮，并没有出手。

    谢一荣没来得及多想，拔腿就追。

    刘元和谢一荣离开后，石萍撑不住了，一下跪倒在地。

    此刻姜都倒是及时动作，搂着石萍的腰，扶住了她。

    “你没事？”姜都温柔的声音响起。

    石萍看到了一双琥珀琉璃般的漂亮眼睛，让人看了忍不住嘴角上扬。

    “没、没事。”她结结巴巴说。

    姜都又是温柔一笑：“我能看看你女儿的房间吗？”

    石萍不由自主点头。

    这是一个典型的女孩子的

    卧室，温馨的家具，可爱的床单，小书桌上散乱放着发卡皮筋，还有一根发亮的银簪子。

    姜都拿起簪子，放在眼前细看。

    银簪上的花纹繁复又精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石萍的脚步声靠近，姜都手一合，银簪消失。

    “请问，你女儿现在在哪？”

    *

    刘元出门后几乎是瞬间消失，谢一荣燃了张符，追踪他的痕迹。

    然而，电梯左等右等都不来，谢一荣好不容易走楼梯下到一层，看见姜都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

    “到了？我们走。”姜都对他点头。

    谢一荣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下来的？”

    “瞬移啊。”姜都吃惊，“很基础的法术，你不会吗？”

    谢一荣：……

    缩地成寸的法术，现在还真没几个人会了。

    姜都从谢一荣的表情知道了答案，他带些怜悯地看着谢一荣：“抱着我。”

    “抱你干什么。”谢一荣吃惊地后退一步。

    “去找刘元。”

    “你知道刘元在哪里？”

    “他肯定去找他女儿了。”

    谢一荣皱了皱眉。

    姜都啧了一声，抱住谢一荣。他原本想搂谢一荣的肩膀，但身高有些差距，只好退而求其次搂他的腰。

    谢一荣低头一看，像姜都投怀送抱。他抿了抿嘴，喉结一动。

    “我没有别的意思。”姜都微微抬脸，“只是这样能更快找到刘元。”

    从谢一荣的角度看，那浓密的睫毛半遮住浅褐色的眼睛，更显得姜都乖巧无辜。

    “啊，我知道。”他下意识说。

    姜都眼睛抬起，看向谢一荣。此刻睫毛没遮住眼睛，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正含笑看着谢一荣，几分无辜乖巧冲淡，增加一点惑人。

    “可你的心跳得很快。”

    谢一荣的视线落在姜都左眼角下的那滴红色泪痣。传说这个地方长痣，是前世心上人滴的心头血，好下辈子重逢时，能一眼认出爱人。

    谢一荣看着这颗痣，心里莫名一动，但嘴上却一本正经：“刚刚跑楼梯跑的。”

    “这样啊。”姜都点头，“那我们走。”

    *

    两人再出现，便是在一处郊外民居门前。

    谢一荣双眼发亮，他激动地看着姜都，脸涨得有些红。

    姜都心中得意地

    哼了一声，面上还是温柔乖巧，他继续装着大尾巴狐狸：“是我刚刚抱得太紧了吗……”

    “这个法术可以教我吗！”谢一荣同时开口。

    姜都：？

    他的脸僵硬了一瞬，笑容也消失，看了几眼谢一荣，发现这人对法术的兴趣真的比对他大，顿时语气冰冷地回答：“妖族秘术，概不外传。”

    谢一荣：？

    正在两人讲话时，民居里传来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

    门并没有关牢，两人一推就开，厅堂里有个头发斑白的老爷爷趴在桌上。

    谢一荣上前查看，只是昏迷。

    椅子声是从里屋传来的，姜都先一步拧开门把手，一个老奶奶摔倒在地，刘元正站在她面前。

    老奶奶正照顾外孙女，转身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鬼东西扑过来，当即操起椅子丢去，没想到却闪了腰。

    刘元向她逼近一步，老奶奶还想挣扎，却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意识。

    就在刘元要对刘娜娜下手时，姜都走了进来。

    一根银簪朝刘元后心□□去，刘元躲闪不及，被刺了个对穿，发出一声尖叫。

    银簪经过床铺的缓冲，安稳落在刘娜娜身边。

    这时谢一荣也走了进来。

    “刘元！你别不识好歹！”谢一荣冷着脸说。

    被刺了心口的刘元还挣扎着要靠近刘娜娜，他终于看到床榻上女儿的模样。

    娇憨可爱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下乌黑，嘴唇发紫，几乎不像个活人。

    “不！”刘元喊，“我没有想带走娜娜！我怎么会对娜娜下手！”

    他突然转过身，脸上是狰狞恐怖的表情，浑身往外冒着黑气。

    刘元朝谢一荣姜都靠近，谢一荣已经暗中捏了诀，却看刘元噗通一声跪下：“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咒语只是让她们发现不了我的异样……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啊！”

    刘元一张惨白的脸突然涨红，他的黑眼球往外凸起，整个鬼仿佛要爆/炸。

    “救……我……女……儿……”话音刚落，刘元的鬼魂突然爆开，散为片片缕缕的黑气，地上只剩下一条红围裙。

    谢一荣在原地站了许久，上前捡起了围裙。

    “你说，这样一个男人会害自己的女儿吗？”

    “谁知道呢。”姜都看向床上躺着的刘娜娜。

    “刘元怎么会魂飞魄散，他刚刚说的咒语又是什么东西。”谢一荣皱眉。

    姜都一笑：“谁知道呢。”

    他的目光从刘娜娜的脸上挪到那根银簪上，笑意加深，又加了句：“不过总会知道的，我相信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