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都悄无声息地站在谢一荣背后,一只皮毛油光水亮的小熊猫正埋在谢一荣怀里痛哭。
一边哭还一边絮叨“我先来的”“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怎么都应该我是大”。
姜都觑了两眼,在心里冷笑一声。
“咳。”姜都适时开口,在小熊猫愤怒望来时,作出惊讶喜爱的表情,“好有灵气的妖怪,真漂亮,谢一荣你认识吗?”
“什么认不认识!”三七果然跳脚,他毛脸抬起,胡子都被泪水沾湿,“我才是主人的妖怪!”
姜都又看了三七几眼,迟钝地啊了一声,一双无辜迷茫的眼睛看向谢一荣。
“三七。”谢一荣揪小熊猫的后颈毛,“礼貌点,姜都现在跟我们一起的。”
“不要一起!”三七小爪子乱挥,“我不要他!让他走!”
“好了。”谢一荣皱眉,“人家刚刚还夸你漂亮,懂事一点。”
“呜呜呜。”三七埋爪呜咽,“我为了你被抓到动物园,等了好久你都不来找我,好不容易来看我,还带着狐狸精,说你已经跟别的妖怪结了妖契,呜呜呜,谢一荣你没有良心。”
谢一荣哽咽,这样一听,他真的好像个渣主人。
姜都一张美丽动人的脸上带几分忧愁,含水眸子看着三七,里面盛满安慰怜悯:“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误会。”他半蹲下来,伸手想去摸三七的脑袋。
“谢一荣他其实很在乎你,虽然他已经跟我结了妖契,但这不代表他不要你了……”姜都话还没说完,三七看着他伸过来的狐狸爪立马炸毛。
尽管小熊猫不在狐狸的食谱上,但九尾狐对于其他动物的威压不可谓不强,尤其是一双狐狸爪,朝别人伸过去时几乎象征着攻击,三七一直无法化人形,兽性占据大部,当下本能压过理智,对着姜都的手就一口咬下。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谢一荣手盖住三七的脑袋,往后一掰。
“你在干什么!”谢一荣后怕。
这副表情落到三七眼中,就是主人在责怪他,顿时心中委屈无法诉说。
结果他一抬头,发现狐狸精更加委屈!
漂亮的坏狐狸精装模作样,好似受到了惊
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发现三七瘪着嘴又要哭,先下手为强地立马拉住谢一荣,替三七解释:“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摸摸他安慰他,但三七误会我可能要打他……”
这样说着,姜都脸上表情有些僵硬,眸子黯淡地垂下,又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坚定地要为三七辩解,唯恐谢一荣对小熊猫生嫌隙。
连谢一荣都被姜都的无辜模样恍了神,几乎想上前抱住他,贴着耳朵对他说别难过。
谢一荣咬了下舌尖,把理智拉了回来。他拍拍姜都的肩膀,又揉揉三七的毛。
“三七还是只小野兽,他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你多担待。”
姜都看了谢一荣一眼,嗯了声。
三七又要哭闹,谢一荣搓了搓他的小脑袋,低声说:“安静。”
这狐狸精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无害,对付三七这个傻妖怪哪里用得着一只爪子,一根指甲就够了。
三七如果再闹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触怒姜都,到时候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谢一荣抱着三七站起身,摸摸他的小熊猫头:以后委屈你了。
待在主人怀里的三七总算安静下来,他将小脑袋靠在谢一荣胸膛上,对着姜都冷哼一声。
姜都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根指甲就解决掉的东西,说实话姜都还不放在眼里。
就是那被谢一荣抱着的得意模样,有些令狐不爽。
姜都走过鹿苑的时候,九色鹿还传声来挽留他。夜色盖住了姜都脸上的一片黑线,他目不斜视地离开动物园。
谢一荣和三七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留在这里?开玩笑,他九尾狐可不像九色鹿吃素的,这一片小地方怎么能困住他。
*
三七被谢一荣反复撸了毛后,安稳地睡到他的狗窝上。
姜都关上房门前,对着三七温柔一笑。
那双狐狸眼中包含太多情绪,三七看不明白,但他不甘示弱地伸了伸爪子,又获得了九尾狐的嘲笑一个。
姜都站在窗前,银白的月光洒在窗前的红色月季上,露出不同白日的妖媚惑人。
如玉的手指摸上柔软的花瓣,起初是轻柔地抚摸,然而尖利的指甲不小心划破了花瓣,手便不再怜香惜玉,最后月季化为一滩汁
水,将白如玉的手染上一抹红。
姜都含着手指,上挑的眼睛看向头顶大如盘的月亮。
今晚在动物园,如果不是九色鹿先搭讪,姜都险些没认出他来。
同为上古大妖,九色鹿圩夷的命运不比姜都好多少。
九色鹿一族,向来一死一生,世间绝不会有两头九色鹿,是以十分珍贵。
而因其天生祥瑞、皮毛美丽,也一直是神仙们钟爱的宠物,据姜都所知,当年唯一的那头九色鹿被司火仙君送给了司月仙君,两人也成就了一段佳话。
姜都曾跟着明荣偷偷去看过九色鹿圩夷,那时候圩夷刚成年,一身雪白的皮毛,上面缀着九块斑斓的斑点,蕴含天地之力,让人看一眼就能忘却一切烦恼。
可如今动物园里的圩夷,除了更为高大威猛,与别的梅花鹿没有什么不同。
姜都想到了自己的尾巴。看来圩夷下凡,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自离开天庭来到凡间,姜都还没有遇到别的大妖,他知道也有妖怪下岗,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如果下凡的妖怪都跟他和圩夷一样……姜都心思活络起来。
当年他在天庭的几个好友,大多已经陨落,有交情的没有几个,更何况十万年,并没有人为他求情,也没人来看望他,就算如今下手,也没有心里负担。
而且世道再怎么变,到底还是强者生存。
含着染了花汁的手指,姜都璀璨一笑。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
天润小区的主道上,此刻已是空无一人。白天看起来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绿植,晚上却显得鬼气森森。
姜都双手插兜,慢吞吞向小区门口走去。
他的步子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停下。
“呵。”仲夏夜微凉的晚风把姜都的冷笑声吹出好远,吹到隐在树丛间的声影上。
姜都幽幽开口,似在自言自语:“又到了吃夜宵的时候吗。”
平地刮起一阵风,树丛间的禅重又吱哇吱哇叫起来。
姜都却没了去动物园“看望”老朋友的心思,他叹口气,往回走。
路过某个阳台时,顺手又剪了枝月季。
*
三七吵着要一起去超市上班,谢一荣苦口婆心劝他:“你还想再被抓到动物园吗?”就此三七才
消停。
姜都温柔地笑笑,点了点桌上放着的碗装方便面:“在家记得好好吃午饭。”
气得三七对着姜都挥舞爪子,被谢一荣看到,又被训了一顿。
志得意满的狐狸精跟在谢一荣身后出门。
今天的班上得不同往日,谢一荣真正的生意来了。
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黑衣服,神色惶恐地走进天润超市。
门口的欢迎光临响起时都将她吓了一跳,她惨白的脸映在玻璃上,恍惚间有一层淡淡的黑气。
超市的空调开得低,女人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她来回看着姜都和谢一荣——一个撅着屁股在王者峡谷驰骋,一个喝着汽水在玩消消乐,两个都不像能搞定她困难的高人。
还是谢一荣先反应过来,他不顾信誉分一降再降,毅然决然退出游戏,将手机阖在柜台上,表情严肃地看向女人:“女士,你印堂发黑,是最近遇到怪事了吗?”
女人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我是张三介绍过来的,他说您之前替他解决过类似的事……”
“噢,是张三啊。”谢一荣云淡风轻地嗯了声,其实根本没想起张三是谁,“不过我看你遇到的事,跟他还是有点不同。”
这话一说出来,女人更加相信谢一荣有两把刷子,她家的事还真跟张三的不一样,话还没说几句,高人就全都看出来了。
想到自己家最近摊上的事,女人突然哭出来:“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和孩子,但是、但是阴阳有别,他不能再留下去了,孩子已经熬不住了……”
寥寥几句,谢一荣就将情况摸得差不多。他看一眼女人戴着的婚戒,又看她胸前忘记拆下来的白花,心里有了思量。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谢一荣安慰完,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些严厉,“但如你所说,阴阳有别,人死了就该去他该去的地方。”
女人咬咬牙,害怕惊惧的神情下依稀还有几分不舍,她闭了闭眼,想到女儿日渐苍白的脸,心又狠了下来:“大师,请你出手,让我家那口子走。”
她抹抹眼泪:“娜娜刚高考完,她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怎么可以就这样去陪他爸……如果可以,让我去陪……我当时就应该劝他,让他别熬夜开车回来,也就不会大晚上出车祸,人都凉透了才被发现,西郊那么荒的地方,说不定孩他爸当时还有救……”
女人越说越悲痛,从她断断续续的述说中,谢一荣的眉头紧锁。
女儿刚高考完,晚上出车祸,西郊……这么巧吗。
姜都这关消消乐玩不过,兴致阑珊地切出去,在这时抬了抬眼皮,他插话问:“刘元?”
女人哭泣的声音一顿,惊讶地看着姜都:“大师,你们太神了,连我丈夫的名字都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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