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都喝了口汽水,打了个嗝。
王芙嘬着吸管,等两人开口问,好满足她小小的虚荣心。
谢一荣作沉思状:“难道九尾狐偶人不是从巫师道流落出来的?”
王芙白他一眼:“可你不想知道偶人是怎么流出来的吗?”
姜都非常捧场,他一手捏着玻璃瓶长长的颈,一手托着下巴:“那是怎么流出来的?”
“我先查了徐美玲的死。”王芙又喝一口汽水,“她看似是死于意外,但追踪她生前的行迹,还是发现了蹊跷的地方。”
姜都睁大眼睛,附合着露出惊讶的表情。谢一荣看他两配合默契,神色冷淡地开始点柜台里的钱。
王芙:“徐美玲死之前的一个月里,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林霞,是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从前徐美玲只喜欢买衣服做美容,但认识林霞后,她开始频繁出入剪金街。”
剪金街姜都不熟,但谢一荣很熟。那里表面上是杂货市场,卖古玩卖字画什么都卖,背地里却是修士们交流的一大场所。
只不过与更受道师协会官方认可的司马长街相比,剪金街要不入流许多。只要有好东西,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怪,街上的店家都收。
是以如果有人想找些不那么好弄的东西,去剪金街更能得偿所愿。
而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能屹立多年,甚至如今道师协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传说它背后有一只上古大妖站台,人称钟爷。
谢一荣没见过传说中的钟爷,但他去过剪金街多次。比起正规的司马长街,剪金街里的朱砂黄纸质量不差,但价格更便宜。
剪金街这样的地方,普通人逛一两次也就算了,徐美玲却在一个月里频繁出入,的确蹊跷。
谢一荣数钱的动作没停,眼皮却抬了一下。
他之前只查到徐美玲死于意外,不是妖魔作祟,但限于人手不足,三七又不成气候,到底没能查探仔细。
王芙却有王家作后盾,一个晚上,就把徐美玲一个月的踪迹都调查清楚。
“然后呢?”姜都问。
“徐美玲一直在搜集一些小东西。”说到这里,王芙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疑惑,“
平平无奇的夔龙纹盘,普普通通的毕方青铜樽,还有成色不好的麒麟玉锁。”
“哦?”姜都扬了扬眉。
似知道姜都的想法,王芙补充:“我让人问过了,的确都是不入流的残次品,除了年代久一点,并没有什么稀奇。”
姜都点点头。
这时谢一荣终于数完钱,他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合上本子,往柜台上一趴:“所以呢,木头偶人是怎么流出来的。”
王芙哼了一声:“我正要讲到。”
她将脑袋转向姜都,狠狠看了几眼美人,心情越发好,说话声音也变得愉快:“木头偶人就是林霞送给徐美玲的,没过多久,徐美玲就猝死了。”
这个谢一荣调查过,当时徐美玲在派对上玩过了头,心率过快猝死,的确是意外,不是人为。
“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王芙想了想,“王德全和徐美玲结婚时,请家里的人批过八字,两人婚姻虽不顺,八字却都旺对方,是能相安无事过到八十岁的。”
谢一荣皱眉:“死得早了?”
被这样一问,王芙又不确定:“我只是听了一耳朵,毕竟只是外家,长辈们也没人放在心上,徐美玲阳寿到底多少,我也不能确定。”王芙挠挠下巴,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有徐美玲的鬼魂在就好了,我们就能当面问问是怎么回事。”谢一荣幽幽开口,若有似无地瞥姜都。
姜都托着下巴一脸无辜:那可能是不行了,他早就把那个香甜可口的厉鬼吃掉了。
话说到这里,王芙眼睛一转,清清嗓子:“虽然徐美玲的魂魄找不到了,但木头偶人不是还在吗,我们可以直接问它。”
谢一荣将目光从姜都身上挪开,落在王芙身上。
王芙知道谢一荣看出她来的意图了,嘴一撇说:“林霞肯定不简单,徐美玲死后,她就彻底失踪,像人间蒸发一样。”
现在想问林霞的下落,木头偶人是最好的选择。
“昨天怕成那样,今天不怕了?”
王芙看向超市外的两个一米九壮汉,郑重点头:“不怕。”
姜都笑:“那个什么林霞恐怕也是巫师道的人,偶人不见,巫师道肯定会找来,到时候一切都会明白。”
王芙微微低头,心想:看来
今天是带不走偶人了。
她又喝了口冰冰凉的汽水,长舒一口气,带不走就带不走,反正她已经努力了,剩下的就让大人们想办法,她就只管玩。
想到这,王芙将玻璃瓶一推,豪气地喊:“随便。营业员,再来一瓶!”
谢一荣冷冷地说:“先把这一瓶的钱付了。”
王芙:……
*
王芙在这待到傍晚才走,谢一荣被她吵得心烦意乱,提前关门回家。
姜都与他并肩走在天润小区,郁郁葱葱的树木中时不时传来蝉鸣声,偶尔还能看到石板路尽头走来挽着手散步的老夫妻。
“要回去问问偶人,林霞到底怎么回事吗?”姜都开口。
谢一荣想了想,偶人过于邪性,最好不要招惹,于是摇头:“先放着。林霞将偶人放在徐美玲这里,要么是让偶人吸引注意好逃走,要么她还潜在暗处,说不定正观察我们。”
姜都心里有了思量,这时,谢一荣叹了口气。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现在的我能解决的。”谢一荣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条疤痕狰狞恐怖,他苦笑,“也不知我有没有时间变得厉害……”
姜都看谢一荣神情有些悲伤,安慰道:“你还有我。”
谢一荣转头,那双被剑眉压得变凌厉的含情美目定定看着姜都。
姜都:“……虽然我只是一只从山里来的小狐狸。”
谢一荣非常感动。
两人脸转向前方,同时变得面无表情。
姜都心想:还装呢。谢一荣的修为在他这个年纪,绝对不算弱,甚至那一手控红莲业火剑的法术,让姜都也不禁点头称赞。
谢一荣也心想:这狐狸精还装呢,之前吹自己是九尾狐,现在要他出力,就说是柔弱的小狐狸,啧。
两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18点整路灯亮了起来,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
姜都本准备趁谢一荣不注意,拿了偶人过来盘问一番,结果发现偶人被谢一荣贴身收着。
这穷到晚餐也吃泡面的谢家落魄公子,竟然有一个乾坤袋。
空间法术早已失传,姜都跟着任佩佩了解过一点,就算对三道五家来说,空间法宝也极为珍贵。
谢一荣却有一个。上面打了他的神魂烙印,姜都怕伤
到他,不敢硬夺。
于是就这样,林霞的事被姜都抛到一边,再没有放在心上。
夜已经深了,谢一荣却收拾整齐,端正坐在桌前画符。
“晚上有活动?”姜都啃着古画过来问。
谢一荣抬头时,就看到一副名家名品化为灰烬,他眉毛一抽:“我记得这春日踏青图没有破损?”
姜都手一扬,将灰洒到空中,落下来时却什么都没有。
“所以吃起来味道好。”
谢一荣心钝痛:“我们打个商量,以后不吃完好的东西行吗。”他还准备卖画补贴家用,上好的朱砂黄纸很费钱的。
姜都有些委屈:“那你拿什么养我?”
谢一荣心痛中带着点酸楚,他将画好的符收起来,真心真意说:“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姜都想了想:“那你可得好好努力。”
谢一荣:……好。
这时,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已经足够深,很适合做贼。
“陪我出去跑一趟?”刚吃了一副价值不菲的古画,还是出去运动一下消消食。
“去哪?”
“动物园。”
姜都脸几不可见地冷下来:“去干什么?”
谢一荣望天:“去拯救可怜的小熊猫。”
*
姜都走在闭门的动物园里,现在是午夜,连巡逻的保安都在值班室里吹空调看电视,整片地方只听到动物们的窸窣声。
地方建造得再好,也是牢笼。姜都手在身侧握紧,想到了在昆仑山的十万年。
没有哪个野兽喜欢被关在笼中,就算那是全天下人向往的神山仙地。他不喜欢白雪皑皑仙气缭绕的昆仑,也讨厌那永远飘着莲花香的暖天池。
姜都想在天地间肆意奔跑,在林中与族人嬉戏。
一只梅花鹿从小池塘边站起来,歪过脑袋,与姜都对视。
看着那双纯洁的鹿眼,姜都心想:放了他们,把他们都放出来,还他们自由……
鹿脑袋突然摆正,口吐人言:“哎哟我去,这不是那谁谁嘛!”
梅花鹿一撅蹄子,兴奋地跳了两下:“小狐狸,你原来还活着!我以为九尾狐都灭绝了呢。”
姜都:?
“你是不是也下岗了,啧啧啧,天庭不景气啊,那些老神仙连狐狸精都包养不起了吗?看看这张小
脸蛋,怎么舍得放下凡……”梅花鹿喋喋不休,自顾自说得开心,“你是不是也找不到东西吃,我跟你讲,这动物园风水真的不错,不过还是属我鹿苑最好,每天趴这晒晒太阳晒晒月亮也能恢复法力,你要不要也变了原形过来……诶,到底来不来嘛,你可以变个母鹿啊,我也不挑的……”
姜都冷着脸走开,去找早已不见人影的谢一荣。
谢一荣的气息出现在小熊猫馆,姜都刚踏进去,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哭叫声。
“明明是我先的!不管是认识主人还是说要做你的妖怪,明明都是我先的!你怎么可以爱上别的狐狸精,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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