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芙大喊:“姜都,你不要听他的!跟我,我才是一个好主人!”
姜都眼皮微动。
谢一荣抱胸,似笑非笑看了王芙一眼。他慢悠悠说:“你跟我结妖契,我们是伙伴,不是主仆。”
僵硬地握着偶人的王芙一愣。
“妖契只是增加你我之间联系,至于要不要去道师协会留名,我无所谓。”谢一荣看向姜都。
姜都他……听不懂。不过这不妨碍他点头答应。
他心里有个猜测,必须证实。
姜都又将谢一荣的眉眼仔细看了一遍。
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仔细看,又毫不相像。
两人的眼睛几乎如出一辙,但谢一荣眼神阴郁,明荣则肆意无忧,这让他们完全是两个人。
姜都看着眼前的黑衣青年,在心里加了一句:而明荣也更蛮横。
作为天帝天后唯一的孩子,太子明荣活脱脱是个嚣张霸道的混世魔王,大仙小仙们表面尊敬喜爱,背地里都翻白眼躲着他走。
眼前的谢一荣,没有人撑腰,明显更加内敛。尤其那一道断眉,像斩断了前尘情爱,自此无心无肺。
从谢一荣的断眉上一扫而过,姜都问:“妖契怎么结?”
谢一荣得意地转头看了眼王芙,小姑娘气得满脸通红。
*
姜都盯着谢一荣伸过来的手,皱眉说:“你掌心这道疤……”
听到姜都的话,眼前这只五指纤长的手无意识地缩了一下,反应过来,谢一荣又毫无所谓地摊平:“不妨,早就不疼了。”
这道伤痕狰狞恐怖。尽管时隔多年早已愈合结疤,但其横贯整个右掌的模样昭示着当年伤势有多严重,而这疤又将右手上所有命理线一斩两断,大凶。
姜都心中一沉,正要细看,谢一荣却直接牵了他的手,将之覆在自己掌心。
莹白如玉的手被谢一荣握住,盖掉了那道狰狞的疤痕。
姜都不自觉反握。
谢一荣感受着力道,看了姜都一眼。
两人交握的手处闪现幽幽银光,谢一荣薄唇轻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谢一荣。”
姜都还在看那光,被谢一荣重重捏了一下手。
“姜都。”他跟着说。
名字被亲口说出,谢一荣脸上浮现一抹笑:“结!”
银光乍然变亮,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
生米煮成熟饭,王芙现在已经镇定很多,她歪头:“妖契都结完了,你们还握着手干嘛?”
姜都轻咳一声,松手,谢一荣黑着脸从王芙手中夺过偶人。
“等等,这东西应该由我王家保管。”王芙想拿回来,却哪里打得过谢一荣。
“不是自己的东西别惦记。”谢一荣将之抛给姜都,顺便伸手拦住王芙,“喊人来把这里收拾一下,之后的麻烦哥哥给你挡,乖。”
王芙气到吐血:“这偶人也不是你的啊!”
谢一荣哼着歌当没听到。
姜都乖乖跟着谢一荣离开,木头偶人在他手里安静如鸡。
*
两人走在凌晨的郊外,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距离城区不知还要走多久。
蝉鸣声四起,夜风微凉,是个适合修炼的夜晚。
谢一荣慢吞吞地走在前面,他的姿势看似随意,其实暗中戒备。
“你在怕什么?”姜都突然说,“结了妖契后,我伤害你也会被反噬,你还在怕什么?”
姜都先前不知道妖契是什么,现在真的结了,这种改编自上古的法术,便也弄懂七七八八。
谢一荣回头看他一眼:“你是怎么压制这偶人的?”
姜都并没有回答,他对上谢一荣的眼睛,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谢一荣愣住。
“在你被偶人魇住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姜都又问了一遍。
万千画面从谢一荣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要回想时,全部远去汇成了一个光点。
谢一荣感觉脑袋有点疼,他皱眉:“你到底是谁?”
姜都看谢一荣的表情就明白,他什么都没看到,或者什么都没记住。
捏了捏偶人的木头脑袋,姜都心想:没用的东西,吃了算了。
偶人如果敢发出声音,此刻一定拼命呼救。
“这偶人不是我对付的,是你压制了他。”姜都兴致缺缺地说。
谢一荣明显不信:“不可能。”片刻,他语气一拐,尾音上扬:“我竟然这么厉害?”
“你身上有道力,一直在保护你。”姜都说这句话时,眼睛不着痕迹地瞟过谢一荣身旁。
之前对付
偶人,他手中握着一把红莲业火剑。
听到姜都的这句话,谢一荣吊儿郎当的神情凝固,眼眸微动。他摸了摸身侧的红莲剑,垂下眼睛。
“你懂这么多东西,看来的确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妖怪。”落寞的神情在谢一荣脸上没有过多停留。
惨淡不愿回想的记忆被他深埋心底,谢一荣眉毛一扬,又变回冷漠中带点玩世不恭的黑衣青年。
“最好你真的是九尾狐。”谢一荣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这样等偶人的主人找上门来时,你就可以让他们跪下喊祖宗。”
姜都暗中又捏了捏偶人的狐狸脑袋:“巫师道?”
“八九不离十。我外祖家因为炼器的缘故,对各家各派的法器都有研究,这狐狸头的雕刻就是巫师道那边的刀法。”谢一荣一本正经评价,“虽然丑,但很形象。”
姜都垂下脑袋,看了看手里的狐狸头。
也,不是很丑,不挺好看的吗。
“这种上了年纪的九尾狐偶人,在巫师道中肯定是不俗的法器。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流到我们这边,但巫师道绝对会派人来找。”谢一荣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
姜都点头:“那蛮好的。”
*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走了很久很久。
夜更深,虫子都叫累了,万籁俱寂。
到最后谢一荣受不了,他蹲下锤腿:“你不累吗?”
姜都老实回答:“累。”
受的伤没好,之前将谢一荣从梦魇中喊醒又消耗了法力,还不能吃这个偶人,说实话,姜都现在累到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盘腿修炼。
尽管灵气稀薄,也聊胜无于。
听到姜都的回答,谢一荣终于不再装逼,他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下一刻,道路尽头一亮,两束车灯明晃晃地照过来,在浓暗的夜晚十分刺眼。
“哧”地一声,一辆白色SUV停在两人身边,车窗缓慢降下,剃着平头的年轻人探出脑袋:“兄弟咋啦,是要去市里吗?”
谢一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年轻人,年轻人被他盯得心头一瘆,甚至有种立马开车走人的冲动。
下一刻,谢一荣已经拉开后座的车门:“谢谢。”
“这有啥。”年轻人叫冯亮,十分热心肠,
看姜都和谢一荣坐稳了才开车,“大晚上的,你两在荒郊野外干嘛呢。”
有陌生人在,谢一荣闭上眼睛,又恢复成满脸阴郁的黑衣青年,他抱着胸,微低着头,一副谁都别来惹我的模样。
冯亮在后视镜里看他好几眼,讪讪地说:“这兄弟不爱说话啊。”
姜都温温柔柔地坐着,听了冯亮的话,笑得眯起眼睛:“他可能是累了。”
听到有人接茬,冯亮兴奋:“对嘛,这么晚不在家睡觉,出来乱跑干嘛。这里很偏僻的,你们两长这么好看,万一遇上坏人咋办。”
姜都的声音轻柔婉转:“遇上坏人才好。”
“啊?”嘚嘚的冯亮一愣。
姜都笑得看不见眼睛:“这样我才好吃人。”
说话的人温柔好看,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亲切,但话入耳,阴森感却挥之不去。
车子猛地摇晃一下,显然方向盘没把稳。
车里一时间非常安静,只听到冯亮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连闭着眼睛的谢一荣眼皮都跳了跳。
“这……”健谈的冯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
半晌,他小心翼翼问:“大兄弟,你在开玩笑吗?”
姜都笑眯迷的眼睛慢慢睁大,眼底尽管还残存一抹笑意,但这笑极冷,一点也不友善,冯亮抬头在后视镜看到,觉得背后窜上一股寒气。
仿佛有人在对着冯亮的耳朵吹气,幽幽的声音似乎直接响在耳边:“我不开玩笑。不过人虽然好吃,但还比不上妖魔鬼怪。”
然而后视镜里,姜都依旧端正坐着。
“呲溜”,一个急刹车,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在载着姜都和谢一荣二十分钟后,冯亮总算后知后觉发现,后座上两个人不简单。
没有开空调车里却一直冷飕飕,以及后背呼呼一直吹的冷风,都不是冯亮的错觉。
年轻人的脸皱成一团,他放声大哭:“我不是坏人,不要吃我!”
姜都长睫毛下的琥珀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哦?坏人?”
嚎啕的哭声渐渐转小,冯亮的动作也变得僵硬。
呜咽哭泣的声音虽低,却有几分刺耳。车已经熄火,仿佛连风都停止吹动,在周遭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哭声回响。
姜都看向后视镜,冯亮正慢慢抬起头。
姜都说:“坏人?你是人吗?”
车停下后,冯亮本没有开车内灯,然而这一瞬间,像电影特效一样,他身周浮现青白的光芒。
将那张满是血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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