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NO.54

    那或许连光都算不上。

    沾染在金属与暮色的边缘,泛起的波澜星星点点,暗色的伪衣静悄悄地从肩头滑落,在短暂的瞬间拥抱住尚未苏醒的空茫,凉暖夹杂,明暗相融,浅浅地附在视网膜前,仿佛能被唇齿间湿濡的吐息轻轻吹散。难以察觉的交替转动着日月,荡出的韵律却能够没入万物声色,为那名为明天的轮转添抹上百般的善意。

    略略僵化的指尖多了一丝晨露的湿润,迟钝的收缩下似乎有水墨在流连。手部的伤口瘙痒难耐,轻微的动作都能扯开滞后的痛楚,被撕扯下的布料在些许明亮些的光下显得格外陈旧,但却比看起来更加的柔软。

    睁开了眼,却又好像从未闭上,意识在梦与现实的交途停下了脚步,眼中的干涩与恍然逞出错觉般的虚晃。直到脉搏的跳动渐渐清晰,眼前所倒映出的光影才真正的有所不同。

    他曲起膝,撑地站起,摇晃几下后稳住了身子,转过头看向四周,想要寻找、想要确认却又不知所求为何物。

    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明天的到来,他想起昨日男人的话,除了这双能够看到世界的眼。

    【你值得未来。】

    或许是因为他原本就不够坚持,想要逃避却心怀不甘,渴求证明却连自我的肯定都做不到,所以才会被那么轻易地被劝动、然后被阻止。

    巷口拐角的卡口放着一个纸盒,他向那走去翻开松松笼罩的卷纸,看到了零散的医药水和半卷的绷带,没有嘱名,但凭借泛黄的标签和残余的灰尘依稀能够判别是谁的赠与。视线向深处探去,三两的花猫正刨食着垃圾残余,原本逗留的流浪汉不见踪影。

    又有话语在他的耳边回响,那是属于英雄真切的感谢和难掩的自愧,和百合花的白暂纯洁相互映衬,如同针刺。摊开手,包裹伤口的红布深浅交杂。生命的热度哪怕是流逝都炙热得发烫,可他的手仅仅是虚握成拳都仿佛能握住消逝前最后一抹痕迹。

    他所值得的未来啊……

    重新把纸盒掩上,拿起后回到样似还在沉睡的男人旁,蹲下身,将它轻轻放在对方手握刀柄垂放在地的腕侧,听到一声问话。

    “不换?会发炎的。”

    “我很感谢,但以我的体质这些都不必要,没有多少差别。”

    “虽然懂得别人的心意,却注重差别而不选择接受。”赤黑看着一之濑不自觉抿起的唇,算是叹慨,“真是不得了的习惯。”

    “而且不是一个英雄应该养成的习惯……真是奇怪。”站起身,戴上之前带来的棒球帽,下压的帽檐遮掩住了神情,“你总是能看清我,即使是那些我自己假装想要忘去的东西。”

    “这不能说是奇怪,而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必然,只是你比较特别而已,没什么需要在意的……到要走的时候了?”

    “已经没必要留下来了。”

    “是嘛……喂,拿着。”

    反手接过丢来的东西,是一把生锈十分严重的短刃,他握住刀柄,手不禁紧了几分。

    “如果你以后还有像昨晚那样的念头,就用这把刀插进你的心脏。”从巷口穿进的光洒在男人缠满绷带的脸上,露出的双眼透出难得的松散,“相反,如果你变得真正想要为什么而活下去的话,就用这把刀割断所有试图阻碍你的东西吧。”

    “为什么。”似有似无的意识在此刻清晰无比,脚向前跨去,却被射出的刀刃生生阻止,“…要告诉我。”

    “太阳快要完全升起来了,那些巡逻也差不多快开始了。”赤黑伸出手指向巷口,一瞬间如同被光明吞噬,“劝你在被人发现事前离开。”

    “至少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赤黑血染,如果能记住的话…”嘴角被慢慢地拉起,布满伤痕的血肉还记得笑容的样子,“就帮我记住它吧。”

    “……我会记住,但不保证能记多久。”把刀别在腰侧,一之濑转过身,像是在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我忘了,而那时候我们都选择为了什么而继续活下去时,你再提醒我一次吧,到了那时候,我保证会永远地记下去。”

    “作为谁?“

    他没有停留。

    “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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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得不算犹豫,不被牵扯但又算不上洒然,一个人在斩断过去时总会有霎时的空茫,但比起无法见底的深渊,遥远却光明的前方更值得伸手紧握。

    不知哪来黑猫走到他身旁然后被挥手赶开,赤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忍不住笑。

    少年背光的身影跟来时被阴翳尽数笼罩的样子到底不同,说出来的话也是如此,层层面具作为人外之物遮掩了太多的东西,忘却的自由在彼此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刻骨的悲伤。

    可幸好,他想,许久不曾庆幸,没有人愿意忘记拯救。

    喵呜喵呜的声音响个不停,那只猫不知不觉攀上了他的靴子,脏兮兮的猫爪印上一个又一个的印子,过大的差别反而让人生不出好笑的心思。嗤笑声从嘴角漏出,一手抚上不会躲避的温暖,粗糙斑驳的手指缠上柔软却结杂的绒毛,发颤的耳尖撒娇般地软软弯下。

    “找我这个除了心脏和思想外一无所有的人干什么呢?”低哑的问话无人应答,“去找别人吧,我接下来还有事要做。”

    不懂人语更不愿离开,赤黑挠着猫的下巴,然后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溢着柔软的水波,没有内敛刀刃的尖锐与凌厉。

    指间微滞,反射性地拉拢围巾,比记忆中不多不少地短上一截。短暂的温柔来得无声无息,顺着血脉向下流转,湿润而流连暖意,连同思绪中一晃而过的炫目光影都显得触手可得。

    “……为了什么而选择继续活下去啊。”

    他对着那双懵懂的眼这样说,指尖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所缠绕,被渐渐走远的另一方牵扯得轻轻波动。

    “这不是说的很英雄吗,一之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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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停留在来信界面,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轻易联想到那人发消息的神态,不安、放松、紧张、心心念念。

    依靠着栏杆,身后就是空无一物的高空,正午的太阳实在亮眼,多余的热度烘起薄薄的汗,附在肌理的表层,与衣衫相互摩擦,略带黏着,和夜宿街头难以避免的阴凉感截然不同,是世界另一个侧面——独属于光的灼热与坦然。

    视线下敛,街头密密麻麻的人流不断涌动,繁杂而喧闹,充沛又疲乏,拥挤成一团,模糊着个体的边缘,不知不觉成为了同化与被同化的一员。

    或许这就是那个人想要改变的,侧揽栏杆一手向下垂去,将手机随手放回口袋,一之濑看着狭隘巷口所看不到的广阔天穹,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忽然却清晰,分辨不出声音,看不清神色,不知不觉凝集而成的自然。被抚养、被成长、被教育、被拯救、被付出、被友善、被唯一、被一体——被英雄。

    高处的空气不同于低洼,清冽单薄,在唇齿间流窜,放大了琐碎的轻响。用个性包裹紧贴腰腹的刀刃,添上一层微乎其微的金属膜,一致的温度仿佛与身体相融,被内衫拢住,难以发觉。

    真是过分的要求啊,云悠哉地飘着,无形的重担被卸去了些许,让他也难免沾染上了些松散,约束的同时给予自由,自我决断的刹那将自身没入阴晦。

    阴影突然从上方投射,笼罩的姿态如同拥抱。嘴角轻扯,张开的双唇像是在对谁疑问。

    心怀拯救的人啊,义无反顾的人啊,就一定必须选择牺牲所有吗?

    接住一支飘落于面前的红色羽翼,来人的身份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他毫不在意地低声调侃,“太快了吧,你。”

    “先不提作为预备役都算不上的小学员对于大前辈的态度,说出的话也太有歧义了吧。”空中360度急速翻转,然后稳稳地贴着脚尖站在少年的面前,虽然这么说但实则升不起半点纠正的意思,看着他因为刮起的风而眯了眯眼,霍克斯伸出食指想点上他的额结果被反手握住,“禁你的言哦。”

    “饶命。”掌心被搔弄了两下,一之濑缓缓地直起身,拉近的距离没有让对方向后倒退,反而让嘴角原本随意扯起的笑多了几分弧度,“不过,放着那边的实习生不管来接我,没问题?”

    “这么点时间就出问题,那只能说明实力不足走错了地方,况且时间有限浪费可耻。”好像之前偷懒觅食的人不是他,霍克斯义正言辞且饱含诚意,“难不成帅哥高富帅老板亲自来接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没有理会一之濑微挑的眉,双眼对视,他捻住一根羽毛抵面前人的脸侧,调高的‘抱怨’好似无意。

    “毕竟熊冈到保须还是有段距离的,不是吗,英雄预备役——‘Zero’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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