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辉逐渐投落在从暗处缓慢走出的人身上,鹤丸国永即使早有预感,在看到那张脸时也不禁瞳孔一缩。
池棠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小声喊了喊他的名字,随即惴惴地看向了那位站定在鹤丸不远处的少女。
极浅的栗色发丝盘在脑后,身着绣满青灰色松木的黑色振袖,繁层萍叠下暗纹流动,举止矜贵而有度,绯红的双眼正淡淡地看着有些动摇怀疑的鹤丸。
她很快撇开视线投向他身后,池棠一惊,立刻垂下了目光。
这一刻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第一眼见到少女,给池棠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模样,而是萦绕在她身旁,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感觉。
像是澎湃的暖流,又像是旷谧的寒川,有着无声慰引人心的力量,却又矛盾地展示出无法忽视的锋利和威慑。
随着这股气息愈渐清晰浓厚,这种纯净而强大的存在像是空气般缓慢而强硬地充斥满整个空间,本丸破旧的每一处都隐隐亮起了金色的碎光,最后如同被时光亲吻,刹那间修复如初。
风行草靡,莫过于此吧。
似乎是不满意鹤丸的失态,停留在少女身后合适距离的灰发男人皱起了眉,语气压低,“鹤丸,你还在想什么,太过于无礼了。”
“这确实就是我们的主上,不是七年前那个赝品,是真真正正的——「审神者」。”
审神者,对抗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大将,付丧神的持有人,这座本丸的主殿。
池棠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词她已经在付丧神的口中听说过很多次了,原来这位女性就是审神者大人吗…?
她更加紧张了,完全没想到与宅邸主人的初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明明已经设想好了的各种自我介绍和赔礼道歉,现在统统都说不出口了。
她才知道想要对着这名审神者开口,需要的勇气比以往更甚。
鹤丸艰难地闭了闭眼睛,紧握着刀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在对方的视线中缓慢地单膝跪下,将本体放在了草地间。
他低头行礼,声音有些干涩,“……三枝殿。”
见到鹤丸的动作,池棠连忙也跟着跪坐下来,顾不上衣物会被地上的雪水浸湿,双手及地深深弯下了腰,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如此称呼,只能埋头缄默。
没有等来三枝的回应,她的注意力似乎被别的东西吸引去了,过了一会声音渐大,池棠才模糊地意识到,有很多很多人,要来了。
先到达的是小巧敏捷的短刀们,他们全副武装奔袭而来,匆匆瞥了一眼鹤丸和池棠后,也顺从笔直地跪在了审神者的面前。
“主…主公大人,竟然是您,竟然……”今剑颤抖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但又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紧张和生疏。
时过境迁,谁不是以为自己已经被抛弃了,他们跪在了池棠与鹤丸身前,有几刃甚至有些惶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三日月宗近,拜上。”
利落赶来停留在池棠侧前方的蓝色身影,缓缓屈身垂下了双眸,陆续到来的人几乎要占满这不大的一方天地,全都毕恭毕敬地俯下了身。
“烛台切光忠,拜上。”
“岩融,拜上。”
“长曾祢虎彻,拜上。”
直到最后,沉重划一的脚步声像是透过地面的震动传达过来一样,惊鸟高飞,森林里的所有驻兵全部列阵集结在后方,在领头兵卒的带领下单跪于审神者之下。
灰发男人也仿佛受到了这旷日久别的场景感染,即使站在三枝看不见的方向,也屈膝下来以手覆胸,“压切长谷部,拜上。”
“什么啊…要搞这些吗。那么——和泉守兼定,拜上。”
陌生的音色从更深的阴影处传出,池棠这才发现那昏暗之下不知隐藏了多少踪迹。
“龟甲贞宗,将继续作为主人的刀剑而存在。”
“huhuhuhu……千子村正,八年未见,要一脱尽兴吗?”
“……大典太光世,拜上。”
“骚速剑,拜上。”
“物吉贞宗,这次一定会为大家带来幸运。”
“…山姥切国广,仿品而已,能做的事情我会尽量做的。”
“加州清光,啊—破破烂烂的没什么好说的。”
“大和守安定,这里真是让人怀念呢……”
“日本号,拜上。”
“御手杵,拜上!话说这有点棘手啊……”
“浦岛虎彻,嘿嘿——”
“…宗三左文字,拜上。”
“大包平,拜上!可恶…这幅碎裂的惨状,实在太丑陋了……”
“没办法啦,之前的事情大家都无能为力嘛。—既然主人回来了,那咱陆奥守吉行,今后也会为主人效力的。”
“不动行光…拜上。”
“同田贯正国,啊啊——碎成这样到底要怎样才能出阵啊。”
等到最后一名付丧神跪下,三枝习以为常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走动几步,红眸徘徊在那些行动看起来略有不便的臣下身上。
里面那个匍匐行礼的白色女性实在是过于突兀让她不得不在意,凝神细视后,“人类…?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类。”
…啊,在说她吧。气氛瞬间有些凝滞,池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不自觉用力,指甲扣进了湿软的土里。
该、该怎么回答…?迷路,还是用迷路这个说辞吗?可是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像是个拙劣的谎言了啊,这一定会冒犯到审神者的…怎么办怎么办,好安静……呜都在等她说话了……
跪在池棠身侧的鹤丸最能感觉到她的慌张,那瘦弱的身体快要在审神者赫赫的灵压下直不起来,就在他有些着急抬头打算替她开口时,池棠咬了咬牙,选择了实话实说,声音恭敬而卑微,“回殿下,其…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这是真的!”
“只记得当时一觉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一觉醒来…吗。”三枝显得有些冷淡的脸上掠过探究,看了一会池棠,半晌后还是轻舒一口气,表现出了自回归以来第一个较为外露的情绪,“算了,不管怎么样,比想象中的要好。”
她还以为回来只会看到一地碎刃,这种因为时之政府长年累月的松懈而犯下的错误……如今这个结果,真的比想象中要好很多了。
三枝从听闻到这个消息时就紧绷起来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也没兴趣抓着个害怕的人类不放,“都起来吧。”
她举步走向本丸的府邸,足下的茶地松柄木屐节奏有序地响起,挡在她身前的臣下自觉避让开来,身为近侍的长谷部紧随其后。
“我需要立刻了解现在的所有情况,全部人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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