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承钧剑

    四个字总结对方的属性:胡搅蛮缠。

    被对方这样理直气壮地冤枉,一时宁珞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你给我说清楚!”

    她几时干过这么没品的事了!

    “明明就有!”岩铮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赖账,“上次你明明就抱过我……”

    这才过了多久,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

    知晓真相的宁珞差点按捺不住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明明很普通很纯洁的一件事,怎么被对方搞得她很急色的样子?

    “那叫碰,不叫摸。”

    “有什么区别!”岩铮不屑撇嘴,“反正你就是动了我的尾巴!”

    “……”

    无理取闹呀这是。

    宁珞眯眼盯了他一会儿,直至对方露出稍显仓皇的情态,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了句:

    “无聊。”

    !!!

    “你说谁无聊!”直觉尊严受损的某只鲛人立即炸毛。

    见他这副一点就燃的幼稚样,宁珞干脆保持沉默,她抱着人走到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然后打算撒手。

    “冷血!无情!混蛋!负心女!”

    “……闭嘴。”

    不搭理他,还越说越离谱了?

    “哼!”

    岩铮气呼呼地鼓起两腮,倒识相地没有继续惹她厌烦,只是那双才懈下力道的臂膀又开始重新绞紧,任宁珞如何生掰硬拽都不肯放松。

    “喂,你到底是有多恨我?”

    扒拉一阵子后,宁珞无奈地放弃了撕下这块牛皮糖的念头,转而自我安慰般朝对方逗趣道。

    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岩铮黯下眸光,抿唇低语:“……没有。”

    仿若才回过神来似的,他稍稍松开双臂的挟持,以在能达到的最大限度内减轻对方的压迫感。

    “好了,我没想丢掉你。”被对方可怜兮兮的眼神瞧着,宁珞也没办法再撂狠话,“抱了你那么久,总得容我休息休息?”

    这回岩铮倒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她的解释,不过极度缺失的安全感令他仍旧顾虑重重,在手劲懈弛的刹那,他又迅速地捉住对方的裙摆一角,就像想要挽留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

    “……”

    以独立风格昭著的宁珞显然相当不适应这种黏腻模式,她试图解救出自己的衣摆,然而对方的爪子始终固若磐石,一切不过是徒劳而已。

    “放心,我不会跑的。”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别紧张。”

    然后,鲛人呆滞了。

    “……嗯。”

    *******

    一炷香的功夫行将过去,可那两个人却依旧不见踪影。

    “要不……您先去里面坐坐吧?”得了知秋的暗示,知夏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劝道。

    半个时辰前,这位祖宗就跟个雕塑似的杵在这里,既不说话也不流露出任何情绪,一张脸阴沉沉得像是要下雨,即便远远观望都叫人胆战心惊。

    “……七皇子?”

    冷漠。

    ……好吧。

    知夏悻悻地退回原地,朝知秋做了个鬼脸。

    “……”

    当宁珞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

    只见那只性格暴烈的鲛人安然卧于她怀中,暴露在暖阳下的肌肤细腻如烘焙好的釉瓷,纯粹而洁净。

    “公主……”

    几乎是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知夏便忙不迭地迎上去,想要替她分担重量。饶是如此,另一个人的速度却仍旧令她望尘莫及。

    一袭黑衣铺天盖地般卷入视野,宁珞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见面前的少年死死盯住她的脖颈。

    “怎……么回事?”他唇齿颤抖着,仿佛天即将崩塌一样。

    “无事。”

    宁珞径直避过对方伸出的双臂,独自抱着人朝宫殿走去。

    遭到拒绝的宁渊惨白着脸定在原地,但下一刻他又像是突然醒悟一般,火急火燎地从后面追上来,慌乱地组织着能够让对方信任的话语:

    “你放心,交给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

    “他不习惯被别人碰。”

    后半截话骤然断在嘴边。

    “……”原来,这样……吗?

    他失神地望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再挪不开半步。

    ……

    等宁珞再次从里面出来时,不出所料看到对方依旧守在门边,一副孤苦伶仃的模样。

    “来多久了?”她跨过门槛,行至对方身边。

    宁渊垂着脑袋,回答的声音透出股低落:“……不久。”

    闻言,宁珞却抬头朝同样伫立在一旁的知秋、知夏望去。

    “……”

    “……”

    当看到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后,她业已心若明镜。

    “跟我来。”

    时思斋是专门作为书房使用的,由于宁珞的要求,环境一贯清幽雅致。

    推门而入,室内的布置也十分符合主人的风格,几件纹着青花的瓷器零落地摆在屋角,似乎随意得过于冷清了。

    整个过程中,宁渊不敢将目光多停留在某处,只快速扫视一圈后便极有分寸地垂下眼帘,又回到最初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见状,宁珞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转身在墙壁上取下东西,旋即不打一声招呼就朝对方抛去。

    即使视线仍落在地面上,耳边传来的气流声也足以让宁渊判断出空中物体的大致轨迹。

    稍后,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接住了迎面而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却诧异地发现那是一把做工精细的长剑,并且在剑格中央还雕琢着一枚新月。

    ——霁月山庄的标志。

    霁月山庄是百年沿袭的铸剑世家,凡由其打造的剑无一不是精品,而三年前铸剑名师腾虚子耗费心血铸造的一系列名剑,更是锋芒毕露、冠绝天下。

    剑鞘上的纹路别致繁复,一直蜿蜒到剑柄处的鸽血红,棱角分明的晶石中嵌着几丝若有似无的幽蓝,乍看仿佛是封存着暗焰的琥珀。

    “霁月山庄锻造了两个月的成品,打开看看?”

    在对方的示意下,宁渊慢慢滑开了剑鞘。

    玄铁铸就的剑身轻薄而纤长,锋刃映着寒芒透露出绝对的风范,同时一种不可言喻的质感沿着微隆的剑脊陈铺直下。

    锐不可当。

    然而下一刻,宁渊的眉间却倏地生出惑意。

    剑颚处……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翻过剑身,然后发现就在剑格底下,用篆体刻着清隽端正的两个字:承钧。

    这是……

    “‘若金受砺,若泥在钧’,虽然不太清楚你的过去,但我很高兴,你能成为今天的你。”

    “……”她、高兴?

    宁渊呆呆地看着对方唇边那抹笑,一时只觉嗓子干涩得厉害。

    “喜欢吗?”

    眼黑耳鸣。

    她那么温柔,那么耐心……还对他那么好……

    “……喜欢。”

    但是又何止喜欢。

    苍天似乎有心把以前所错过的幸福尽数弥补回来,但一切的确来得太突然,导致他险些承受不住,快要昏倒过去。

    承……钧。

    丑陋卑微的过往,在她口中,竟成了砥砺前行的动力……

    “我会……努力的。”

    多到无法辨别的情绪犹如一团乱麻交织在一起,将整副胸腔塞得满满当当。

    难怪。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前十几年的生命那么令人绝望,绝望到有如永远等不到光的黑夜,而自己却还笨拙地不肯放弃。

    指尖摩挲着剑颚处的刻印,先前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已然奇迹般地被抚熨。

    倘若这就是她的期待的话,那么对于来自命运的玩弄,他又凭什么不敢去抗争、去抵御?

    毕竟,自己何其有幸,能与她羁绊至共享姓氏、血缘,乃至……

    这天地间的苍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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