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已经被封死,汤舜生再清楚不过,不仅如此,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也已经被彻底拦住。
汤舜生所在的这方小小的天地已经被彻底封死,就是那普通的天上人,也难以发现此地的改变,只道晴日烂漫,晨冬温暖。
有声音,虚无缥缈,跟风一般,无法分清声音的主人在何处,这些风声又是从哪里传来。只是到了心中以后,叫人无法反驳,只有臣服的念头久久不散。
“诸位,我早就说了,汤舜生罪大恶极,还不知悔改。方才诸位可都看清楚了,他为了逃离那锁刑山,不惜将我的分身杀死,五百多年,足以让凡人轮回六七次,可依旧无法扳正此人的心,正如老圣人所说的一样,恶就是恶,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悔改的念头。”
另一个声音火爆,应和云谷子道:“云谷子所言极是,这人才刚入圣没多久,就敢坏我们定下的规矩,若真让他成长起来,那岂不是要颠覆整个鼎州和小灵天?次子断不可留!”
“话不能这么讲,文圣人临走时曾言,求同存异,相信诸位当时也都听清了。汤舜生这小子虽然未经我们同意就许给妖精成圣的权利,可这不就是求同存异的体现吗?此事还需要商榷,万不能早早的下次决定,毁掉一个前途无量之人。”
这个声音听上去平淡,但顺着耳朵传到心里以后让人感觉舒服,有如沐春风一般的温暖。
火爆的声音又起,好似滚滚的天雷,声音揶揄:“黎逍遥,海闰临走时许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要昧着良心说这种话,这要传扬出去,不怕别人取笑吗?”
“好处?我黎逍遥什么东西没有?会觊觎海闰那穷秀才的东西,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五百年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你黎逍遥说话如同狗放屁,才五百年就变卦了?你就不怕寒了你弟子们的心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叫黎逍遥的一点怒气没有,声音自始至终都平和无比,“方才那汤舜生跟云谷子分身的道法之争相信诸位也都看到了,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他道法中的奇妙之道也深得我心,有没
有一种可能是我们错了呢!”
“胡说八道,在座的诸位言出法随,永远都不会有错,不然天下怎么会安康太平呢!”
“云谷子方才不久说错了话吗?”
“咳咳!”云谷子咳嗽一声,掩盖尴尬的局势,冷声道:“这汤舜生必须得死,若真让他活下去,后患无穷,现在的小灵天可经不起折腾了,五百年前的事大家都忘了?”
“金武玄的事跟汤舜生大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
“怎么不能,他们都想颠覆诸位定下的规矩,妄图创造一个看似完美实则如败絮的肮脏世界,怎么不一样了?”
场中又响起了第四个声音,“我们跟海闰有约定在前,他守魔海五千年,我们不可杀汤舜生,这可是当日明明白白说清楚了的,可没有悔改的道理。”
云谷子道:“当时我们是怎么说的,只要这汤舜生悔改,愿意收回之前的话,我们可以放他走。可现在呢?他可曾有过半点悔过之心?仅凭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让他神魂俱灭。”
“必须得杀他。”
“不可。”
“还需斟酌。”
忽然之间,四个人吵了起来,场面不可开交。
“诸位!”云谷子猛拍桌子,厉声道:“别吵了,再听我一句,当年有三圣坐镇,天地一片大好,欣欣向荣。可自打三圣山空无一人以后,这看管天地的责任可就落到我们七个人身上来了,我们可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祸害了千万黎民。”
他继续道:“今天若是放过了汤舜生,我们荀前七圣的威严将不复存在,若是我们的话都不管用了,那我们定下的规矩谁去遵守?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所以,那汤舜生必须得死,杀一儆百。”
“我同意。”
“必须得杀他。”
云谷子问黎逍遥,“你呢?”
“能不能不杀他,将他重新关回去,我亲自看押?”
“不行,他必须得死,威信不能丢……”
黎逍遥叹了口气,“那好,我弃权,你们看着办吧,要是那海闰回来了,你们去跟他解释。”
“好,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这坏人由我来做,杀汤舜生的事,我一人承担。”
“对了,伽罗怎么没来?”
其余人冷笑起
来,末了道:“他自己的事都没择明白,还有脸来管这事?”
……
汤舜生站在虚空之上,头仰望着天空的太阳,不曾遮挡,与太阳对视。
“我就说嘛,这太阳缺了一角,也不知道周浩然那小子哪来的能耐,也有可能是脑子缺根筋,连太阳都敢吞,寻常人脑子里可想不出这法子,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
五百多年来,他得以重见天日,贪婪的吸取太阳的福泽,一刻都不懈怠。
“自由的感觉可真妙啊,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呼吸的时间,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汤舜生已然知晓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东西,事到临头,反倒静下心来,享受面前短暂的熙和。
“如果我当年但凡继承了父亲十分之一的天赋,估计也不会是现在这局面了,天道叵测,诚不欺我呀!”
“话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年纪大了,还真是什么也记不住了,当时天天想天天念,可突然之间就把她给忘了,算起来也有千年的时光了。如果两界换算下来,她也该有四十岁了,估计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还有谁来着?我这一千年活的还真够枯燥的,除了山上的师兄弟们之外,就只剩下那十六和十七了……对了,还有杜解元,这人了不得。”
“周浩然……唉!看在你帮我一次的份上,我就压你一票得了。”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跟恩师上山来着?”
“唉,还想再见他老人家一面呀!”
“终于来了!”汤舜生背着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声音带着威压,欺身压来,冷峻无情,好似那大道,不沾烟火之气。
“汤舜生,你忤逆大道,篡改规矩,还死不悔改,今日,我替天行道,收你的命来了。”
汤舜生依旧望着太阳,神色不变,大声回答:“你们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词呀,翻过来覆过去的说着规矩和悔改,要杀我尽管来就得了,哪有绕那么多道道。汤舜生,我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得死。这么说的话都顺耳多了。”
“你放肆!”
话出天色大变,一张手缠着无数金光,带着大道千千万,冲破云层,朝汤舜生派去。
“又是这套老词儿,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新
鲜的呀,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知道你淡圣厉害,可张口闭口都是放肆,容易让人以为你没读几年书。”
太阳被乌云遮蔽,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汤舜生回头面对那巨大的手掌,微笑道: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不对,这词儿也有点烂大街了,纵然命运不可违,我还得象征性的反抗一下不是,这话有点意思。”
人在掌前,渺小如尘埃。
汤舜生出自书香门第,也是个读书人,就算是拼命,他也得优雅一点。
“草泥马的命运!”
抬拳迎了上去,渺小的拳对遮天的掌,心无半分惧意与懊悔,洒脱如风。
一掌下去,打的汤舜生神魂俱裂,衣衫破损如褛。
“想说却还未说的,还很多……”
汤舜生披头散发,张狂的笑,放肆的唱。
“冥顽不灵!”
手掌散去以后,天边出现一方龙头大印,缓缓而落。
“冥顽不灵!”汤舜生做了个鬼脸,阴阳怪气的学了一遍,继续唱他的歌:“说不定我一声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然后我俩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弯弯,终于敢放胆,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他挥手,在手中变出一把剑来,飞身去斩那印。
大印不为所,直接将他压到了泥土之中,血沿着七窍缓缓流淌。
可歌声不停:“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大印之后,是滚滚天雷。
汤舜生浴血而起,却再也飞不起来了,浑身颤抖,仰望天穹。
这才是真正的荀前圣人,他跟对方相比,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天雷积聚在头顶,有将天空下的一切清除的威力,要杀一个圣人,也小菜一碟。
“你们还真看得起我,这么死也挺好,四下无人的,安安静静,不会心伤。”
“可你云谷子给我记住,一个汤舜生倒下了,千千万万的汤舜生站起来,你们早晚也要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接受大地的审判。”
汤舜生说完就躺会地上去,想继续把他的歌唱完。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
“她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
天雷滚滚落,将所有的疑惑都吞没,只剩澎湃的电流。
……
“老爷,该我们出手了?”
“出什么手?”
“难道不救汤舜生吗?”
董梁帘摇头,头枕着手掌,倚靠着桌椅,笑吟吟道:“配角就是用来渲染气氛的,他们不死怎么渲染气氛?最好死个两三次的,把剩余的价值榨干,懂了吗?”
星色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怯懦的问道:“那我也是您的配角?”
“你算个什么配角,充其量只是个助理。”
“什么是助理呀?”
“替补配角。”
……
“唉!”
显圣开眼,吹散了庙中的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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