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风铃叮当作响,风从上面拂过,卷着落叶落进屋内。
闻未眠走进房中,房间里十分安静,不见江词身影,闻未眠愣了一下,出门左右看了看,拦了个下人:“江公子回去了?”
下人摇摇头:“姑娘,您房间里没人出来,江公子应当还在的。”
闻未眠又退回去,见桌上还有一杯水,茶盏中的茶水已经凉了,她再向里走,这才发现床上鼓起一个包,江词面朝里睡得正香。
他还真是心大。
秦楼这种地方也能睡得着。
闻未眠缓步走过去,弯腰朝里看了看。
江词缩着手脚,猫儿似的睡姿,一只手放在脸颊边上,鼻翼翕动,呼吸平缓,也不知睡了多久了。
闻未眠见他散了一头乌黑长发,大半落在床榻边上,蜿蜒得像数条长河,柔亮地闪着光。
她摸了一下自己左手手腕,到梳妆台上拿了把剪刀,先看看江词,确认他还睡着,便小心地挑了一缕长发,剪下。
一缕黑发转眼之间变成黑白相间的颜色,乖顺地躺在她掌心里。
待到江词睡醒时,天色已晚,夕阳已经沉下一半,天空变成一片橙红色,朦胧而梦幻。
他揉揉眼睛,睡得头有点胀痛,迷茫地看了两眼头顶的红帐,意识到自己没躺在自己的床上,一下蹦了起来,再看向房间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睡在闻未眠床上的,便又放松下来。
闻未眠听到声音,走过来看他:“已经醒了吗?睡得有点久。”
江词哼了声,下床穿上鞋:“有吃的没?我饿了。”
“有的。醒得正好。”
闻未眠走到桌边,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喝点水再吃。”
江词接过杯子时,忽然瞥见她手腕上戴上了一条黑白相间的手绳,瞬间眯起双眸,闻未眠离开房间之前都还没有的。
他黑瞳危险地缩了起来,重重放下杯子,捏住闻未眠手腕:“这手绳哪儿来的?”
闻未眠没想到他眼睛这么尖,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思考说辞。
江词仿佛看穿了她藏在腹中的纸,冷笑一声放下手,目光凉凉地看向她的双腿:“我说过了?你要是敢跟我在一起的同时还靠近别的男人,我就打断你的腿——”
闻未眠迅速说道:“你睡着的时候我编的。这里还有一条……你要吗?”
江词听见锁链“叮叮”响着,闻未眠从袖袋中又拿出一条红白相间的手绳。
与她那条不同,这条手绳上绑了一个血红色的小圆环,看着颇为可爱。
江词盯着手绳看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你怎么不再编一条黑白相间的?这么丑,我上街随便买一条都比这好看。”
闻未眠见他一面嫌弃一面迅速戴在手腕上,不由地弯弯唇角:“刚好有这么个小圆环就干脆编了根红白相间的。不喜欢的话,改日我给你再编一条。”
江词轻咳一声:“再编一条就算了,这条也还能看。”
闻未眠弯了弯眼睛,坐在江词身边和他一起用膳。
闻春苑的膳食味道确实相当不错,加之苑内众多美人相伴身侧,二者相辅相成之下,吸引了众多人前来此处,闻春苑也因“美色”、“美味”和“香气”成为京城第一秦楼,与作为正经茶楼的宴秋楼齐名。
作为一家秦楼,闻春苑有如今的名气,闻未眠功不可没。
江词抬眼瞥着闻未眠。她也是闻春苑众多秀色可餐的“美色”之一,多少人惦记着要连她也收了呢。
啧,长得这么招人,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他上下打量闻未眠,看着看着,忽然发觉不对。
一、二、三、四、五、六……七……没错,还有七!
江词豁然起身,一把捏住闻未眠右手手腕:“你刚才干什么了?!”
闻未眠迷茫地看着他:“真没干什么……”
江词死死盯着她:“没干什么你身上就又添了一条锁链?骗鬼呢?!”
闻未眠用左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坐下,别激动。”
“你还让我不激动?”江词瞪着圆溜溜的眸子,黑瞳收缩成一条竖立的线,流露出攻击性,“你就不能老实呆着少沾惹那些是非吗?!你真想英年早逝是不是?”
闻未眠张了张嘴,江词捏着她的手腕,看到她手上四个标记似的痕迹更加不愉:“你刚跟我在一起,你就不能替我想一下吗?”
闻未眠愣住了,被吼了也不生气,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气大伤身。”
江词看见她那温和的脸就生气,扭头就朝她手腕上咬去。
他把闻未眠的手往后拉,在她看不到之际,迅速变回原形,恶狠狠地咬上她手上的胎记。
江词这一口用了力气,锋利的牙齿将她皮肤咬破,扎进肉里。
闻未眠疼得皱起眉,手臂瞬间抽搐了一下,手臂上的锁链跟着响动。
江词咬了一口就又恢复人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闻未眠的手腕就多了四个血窟窿,江词见了,皱皱眉头,又伸出舌头逐一舔了一遍。
等闻未眠手腕不流血结疤了之后,江词才哼了声,倒打一耙:“你这身体虽然短命,不过恢复力还挺强的。这就开始结疤了。”
闻未眠左手捏成拳,忍住按着他暴打一顿的冲动,勉强露出一丝笑:“看着伤得挺深的。我也没想到竟然好得这么快,要是不留疤就好了。”
江词暗暗冷笑一声。不留疤?做梦。
“这是我给你留的标记,以后你给我记着,你是我的。”江词指着自己,相当狂傲地抬着下巴,“以后你敢对别人伸出爪子,我就打断你的手。”
闻未眠:“……你之前还说要打断我的腿。”
江词冷笑:“那就手脚都打断。”
闻未眠不想跟这只霸道的猫争论。奇闻异事中言,猫的领域意识非常强,划定了疆域它就是该地的王,不允许别的猫侵犯。想来应该也是不准疆域自己招揽其他猫的。江词的占有欲就是猫中翘楚。
江词给闻未眠包扎了一下伤口,又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的话,”他龇出牙,犬牙发出冷光,有声威胁,“我就给你左手也来一口,把你双手咬个对称。”
闻未眠叹了口气:“也没什么。我下去劝开两个打架的客人,然后和一个客人聊了两句。”
江词比较两方之后,问道:“是那两个打架的客人?”
闻未眠摇头:“应该是那位聊天的客人。”
江词皱眉:“你们聊什么了?怎么就跟你扯上了关系?”
“就随便聊聊。”闻未眠看起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给江词夹了菜,“吃饭,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江词把菜丢到她碗里:“是船到桥头自然沉?你这么不在乎你的命吗?”
江词勾起一根锁链,用力捏了捏,那纤细的锁链却是纹丝不动,江词眉宇间更添烦躁:“这些个玩意儿在消耗你的命!你傻的吗?”
闻未眠道:“江词,你关心我的时候,语气可以温和一点吗?你这样显得好像我们在吵架一样。”
“温和个屁!”江词忍不住爆了粗口,“我看到你这不温不火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
闻未眠依然不受他火气的影响,淡定地拍拍他的背后:“别急。便是业障也分深浅,这条锁链牵扯不深的。”
江词道:“那也不行!”
他灌了两杯水下肚,转过身背对着闻未眠,声音闷闷的:“混蛋。你就不能少管点闲事……”
闻未眠摸摸他的头:“这次真不赖我。客人的要求,我总不好拒绝。”
江词偏着头摆脱她的手:“那正好!你不做虔婆了,跟我去宴秋楼,大不了我养你。”
闻未眠收回手,认真地看着他:“江词,我做虔婆不是为了自己。闻春苑这么多人,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江词闷头沉默。
闻未眠捏着筷子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肯转过来,轻轻叹口气:“你是不是又在想我的那些‘老相好’了?我没有……”
江词低着头转过来,牵住闻未眠的衣袖:“闻未眠……”
闻未眠停下话头,应和一声。
江词咬了咬下唇:“你能不能别再多管闲事了?你……你的寿命那么短,别再缩短了……你给我留一点时间好吗?”
血红锁链有生命似的摆动着,带动了其他的锁链,一致发出悦耳的脆响,应着窗框上风铃的声音,谱写一曲空灵的乐曲。
闻未眠手指压住血红锁链,沉默了一会儿,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吞了回去,默默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吃了晚饭,闻未眠让枫林送江词回去,江词拒绝了,从后门出去的时候,也不管枫林就在后面,揪着闻未眠的衣袖不松手:“闻未眠,我要走了,你不给点表示吗?”
闻未眠眨眨眼,温和地笑着看了眼枫林。枫林非常理解,默默转过身去,先去闻春苑前面了。
江词见她非常识趣地屏退旁人,激动地不能自已,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闻未眠给他理理领口腰带,在他腰上挂上一枚小巧的香囊,然后对他挥手:“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江词:“……”
就这?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闻未眠,瞳孔迷茫地放大。
闻未眠仿佛接收不到他谴责的目光,轻轻避开了,拍拍他的肩膀:“快回去。”
江词气死了,秉承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理念,他揪住闻未眠的衣领,迫使她低下头来,又一口啃上去。
闻未眠:“……”
江词疼得弯下腰,揉着唇瓣苦着脸:“什么玩意儿,接个吻疼死了……”
闻未眠:“说了你这不叫吻……”
江词抬眼看她:“我没吻过别人当然不知道,你经验丰富,那你来教我啊。”
其实没什么经验的闻未眠:“……晚安。”
她没什么风度地关上门,将江词挡在门外。
江词“啧”一声,又揉揉嘴角,愤愤地跺着脚走了。
闻未眠等了一会儿,打开门,抻头往外看,见江词慢慢从小巷中离开,汇入夜色中,这才收回脚,关上门。
一回头,枫林和明圭面带微笑站在身后。
闻未眠:“……”
明圭操心道:“姑娘,要不找人给您启蒙一下?”
想他们家姑娘,双十年华,别家女子夫郎小侍成群的时候,有些孩子都满地爬了,她还没碰过男人呢。
人家江公子都主动了,他们姑娘还纯得像张白纸……
闻未眠僵着脸拒绝:“不需要。”
枫林道:“姑娘,我看江公子是个厉害的,您不学着点,以后要是满足不了……”
秦楼的男子什么都敢说,闻未眠笑脸碎了一地,绷不住斥道:“今日苑里没生意吗?你们怎么那么闲?”
枫林和明圭知她恼羞成怒,推笑着赶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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