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仙门围剿天山, 他屠杀了整座天山城！整座天山城！！！”
“凡世的廖无眠死了！这是你的本体！你疯了！”
*
“啪嗒”
泥瓷滚落蔓延遍地的血泊，脆裂激崩出瓷片底部最后一露醇香的酒酿。
万家仙门万人不过三日聚集天山脚下。
仙道飘飘，其其束己。
他们踏上天山城土地的每一寸皆被死亡的丧鐘击响的荒凉，尸横遍野......
光是闭上眼, 便能想到这一场屠城之灾, 有多残忍。
顺着墙角激起酒渍，廖缶归蓦然抬首望去，握着手中的本命。
愤然颤栗。
白衣消杀立于缭烟城墙之上。
滚着窒息的徐风阔起衣袖, 恰似缟素一尘不染讽刺这屠城的罪业。
那张与他生的极其相似的面容。
淡然冷冽的眸光下幽然的墨痣微微挑动。
极其微妙。
“唰！”
齐齐一声，浩荡震天！
利刃白光划破众人虎视眈眈的肃然。
万千利刃直指整座死城独独的幸存者。
屠杀者......
“廖无眠！还不束手就擒！”
廖缶站出, 立于万剑之前。
本命直指城墙上孤身覆剑的女子。
她浑身一片洁净, 如不染世的孤鹤, 却与这屠城格格不入, 眉目忽的嗔笑起来，一串噬伶的笑声荡在死沉沉空气。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笑声荡在弑杀孤城中诡异。
落在密布半空面面正道的仙门修道者眼中, 大不赦！
不知悔改的大不赦！
她笑声骤然而止, 便是一片寂静。
“三日。”
目光所致，死死盯着薄唇。
想看她究竟能说些什么？
漆黑杀欲的眸光流转间多了几分不谑, 轻飘飘扫过面前道业中佼佼者，悠悠道出一句万世大不敬之话。
“万家仙门？”眉目微挑。
“不过尔尔，刍狗舐履，尚博一悦！”
瞳孔骤然一紧，侧身而避，廖缶归本命之击！
荡起一片衣带划过乌发叠重。
“廖无眠大逆不道, 此番我便将你捆回无妄仙门！”
廖缶归怒目而斥，锦衣束袍瞬影而至！
招招看似紧逼，却又留有步履。
其余仙门瞧着城墙之上极影未辨的二人，并未出手。
廖
无眠三日屠城，鬼城吞噬一城。
大道不容！
大理不容！
万家仙门皆要讨一讨这屠城灭世的妖女！
哪里晓得廖缶归先发制人，出口便要将她捆回无妄仙门，明着铁面无私，却想着护她一命。
现下已然不容这人........有回去的命！
缠斗之中，廖无眠诀影，剑刃闪影。
廖缶归渐渐落了下风。
“铮！”
火石利刃相抵，世间最相似的眸光交织而对。
“父亲让我带你回去。”廖缶归沉声而罢，连连出招靠近。
暗沉眸光中映出女子的决然，他微微一颤。
撇开眼神。
“你便是认错，又能如何？”
不过话音刚落。
胸腔受极重一掌！
窒息一瞬，“砰！”
城墙之上被击落而坠的廖缶归，眼中全然不可置信。
急急而坠！
将将落地之时，才一剑刃抵身而起！
“廖无眠！你！”
只见她指尖凝结通体透着狱魂幽蓝一支箭羽，箭尖焚烬一般的业火，落在无数黑眸中，掀起一片哗然。
“修了相克两系.......”
“区区一个不满十载的修仙小道，修了水火两系.......”
这般凸出让人红眼的天资.......
修正道之时，令人羡慕。
修逆道时，令人畏恐。
动了杀念。
箭羽搭弓，直指廖缶归！
锦衣玄袍男子束剑而立，眉目而凛，泛白的指紧紧收缩捂住胸口的衣袖。
“你要杀我？”
他第一次见到廖无眠时，她浑身破烂，眸中透出的往事，是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父亲与他说“这是你的亲妹妹。”
麒麒泪眼婆娑扯过他衣角唤他之时，他便悄悄望了一眼这个小乞丐。
这一眼，让他怔住。
不敢再望。
廖无眠......与母亲生的很像。
瞥开一眼，便会瞥开千万次。
箭羽的利锐化作无形的焚烧裂，悄无声息落入他流淌滚热的血液中。
她要杀他......
他的亲妹妹要杀他.......
她身后的无尽血河，罪业堆起触目惊心地步。
白衣凌然，拨弓而立。
与少时拨弓之时无恙，皆是一人决然又苍粟。
廖缶归好像突然清醒一般，转头望着仙门几万道友绝杀之心，脑海中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令他怔住。
他若是拉起那个小乞
丐的手，如同对麒麒一般对她唤一声。
“哥哥在......”
“咻！”一声将他念头打断。
箭头划破衣襟，正立肩头，燃起蚀骨之疼。
这一箭，万斤顶力而驱，击退他连连而退！
脊背一抵，廖缶归抬头望去。
只见皱眉凛然的白须苍肃老者，不可置否唤了一声“老师.....”
白羽颔首，将扶他站稳。
却立身而至，引身阔影“孽徒，还不知悔改吗？”
白羽站在最显眼处，廖无眠抬眸仅望了一眼，瞳孔猝然而聚，握紧神弓，唇齿蠕动泛白。
白羽.......
竟是他.......
往日她凡胎□□，算计万千，竟未想到是他！
竟是他！
廖无眠最敬重的老师.......
“你.......究竟为了什么？！”
她跨出一步，万千剑刃急急伐指相向！
白衫立身骤然一瞬，不过万千眸光间，以剑而抵白羽！
白羽脖颈划破浅浅一层。
渗出血珠......
“你究竟为了什么！！！”
她几乎要疯癫，计算万谋，避过千种，竟然......竟然落入一个异世人的棋局。
诱他生痴罔念，诱他反世！
诱他为万世唾弃！
她恨不得将面前人撕裂嚼碎，恨不得拉他一同承受泼天的罪孽！
被以剑相抵的白羽，很是一惊，望向廖无眠的表情，渐渐复杂起来，眸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恐慌。
有一种觉无可能且荒诞的念头。
“孽徒，你......”
剑刃更抵一步，他几乎能感受都握剑刃的颤抖，斑驳交织的愤恨决堤而至。
“廖无眠！你要欺师灭祖吗？”
不知是谁开口，打破了这一阵平静。
“砰！”
毫不留情的一昼烈光，狠剥抽过那人。
几乎是一眼，穿透那人衣襟，喷薄洒落一众血渍。
急急坠滚。
众人再抬头之时，见廖无眠冷冽森阴的眸光扫视，心中怦然一滚，脚下险些滑滞。
女子冷厉声音荡过天山万里！
“再近一步者！死！”
天山城中滚滚的血腥味有了解释，她是屠城者，无疑！
三日前，各大仙门有了消息，纷纷猜疑，区区一个修仙小辈，如何有屠城反世之力。
现下，恐不止.......
白羽与廖无眠离得近，却无人听见二人一言。
她收回灵力之时，白羽奠定了自
己的猜疑，喉间干涩，故作不懂。
“你究竟想问我何？”
廖无眠眼底的阴鹜尽数侵染，杀欲之念爬过眼底，乌发被一阵阵血腥之味吹过捻落身旁，荡出一个真正握命上位者。
“白羽......不......”她偏过头，眉间一挑。
嗤笑出声，眸间却轻阖。
喉涩裂哑“柩灵国师.......”
她不过话音方落，白羽一怔。
廖无眠大笑出声，又竭力禁止，往返之间，脸颊扭曲聚集可笑、不甘、痴癫.......她骤然急止。
“你装的可苦！”
“已死之人！灭国存活之人！装在一个小小仙师躯壳中！可是憋屈！？”
廖无眠另一只手急急抓过他肩头，白羽忽的瘦弱肩头被抓出鲜血淋漓，却只看见廖无眠眸中的猩红。
“是你！“
你诱他生痴罔念！”
“你诱他.......为万世唾弃！！”
耳边呼啸而过的尽是她本体醒来赶往天山城的屠城剩下最后一位老者撕心裂肺求救。
这些凡世人，原来拜的是他们的神祗。
神祗要杀他们，他们却无人可求.....
“我等了百年，你可知我等了百年！我等了百年！！！”廖无眠的话像是激起面前的白羽。
白羽突然伸手紧握那剑刃，刀锋划破他掌心，白羽眉间皱起幅度，面上还是保持往日的表情，眼底渐渐沉下。
他猛然抬头，一张脸还是老者，整个神情陡然而变。
“我也等了百年！你为救他不达目的，我为何不可！我又为何不可！！！”
他的生生质问，带着白羽苍老的眼神中透出生生怨离，透出抵抗世间不公！
他握着剑刃“你为救他，改命换命。”
“不过恰巧遇见我布局，凭什么我便要为你让道！同样是百年，你便偏偏比我高贵吗？”
白羽一句接着一句，已然脱离伴廖无眠近十年老师白羽模样。
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柩灵。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便是柩灵。
“你偏要换命，便承受他的命！”
话语落，剑刃划过脖颈，喷薄而出的滚烫热血溅至她眼角墨痣。
廖无眠握住剑刃被白羽扯过，硬生生划破他的脖颈。
白羽从半空毫无征兆，落地。
砸出了满身的血糊。
他赢了，他以身死换来了万家仙门愤恨、嫉恶
与杀一人的得偿所愿。
是啊。
他布局救一人，百年。
她入局救一人，百年。
谁又比谁高贵，谁又要为谁让道.......
“寻命！”
廖无眠丢掉手中的剑刃，抬手召唤原本属于公子胥的本命。
透体天雷淬炼的剑刃，受她召唤。
引起侧目而视。
万家仙门只见廖无眠，持剑与万人剑刃之前，唇角勾起弧度，故作挑衅“我既杀师正道，那杀了神修，夺了他的剑自然也不在话下。”
“白羽，便是下场！”
触了一人逆鳞便罢。
触了万人逆鳞便死！
言闭，火石电光之间，万剑！万刃！万符！
径直朝一人而去！
*
她昂首喝掉最后一滴酒，抬手便落下。
“啪嗒”
泥瓷滚落蔓延遍地的血泊，脆裂激崩出瓷片底部最后一露醇香的酒酿。
原来，被万人厌恶，被万世唾弃。
竟是这般如同恶鬼。
昏昏荡荡......
怕是她死后，便连酆都大帝也不愿收她。
她应当会落入阿鼻耶炼狱，负这万千罪孽。
廖无眠盯着自己一身的凌乱，一身的血渍，一声的污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疼吗？
寂冷？
无法忍受？
可这些原本是子胥要承受的，他会怎样？
他背负半妖而诞生，身世为世间世俗大不容，儿时看尽冷暖，被人弃之如履，寻迹崖半生却又高高在上。
天与地不过一日之隔。
他的血脉将他认领回了天，他的血脉又将他打回了尘埃地贱的地。
廖无眠看着天山崖下急急追赶的仙姿道袍，弯腰笑出声。
笑着笑着只聚德眼角湿润，默然又笑出了声......
山下追杀的人越来越近。
“阿眠-！”
“.......”
这一声忽而让她僵住，她回头，脚下蹬落几块碎石。
碎石滚落山崖，摇不见底。
公子胥浑身在颤抖，他见她单薄的脊背，便觉得她像那只振翅要飞的鸟雀。
他急急向跑到她面前，却踉踉跄跄......
“砰！”这一摔，将他肺腑皆要粉碎。
廖无眠下意识便要朝跑向他，方抬脚，堪堪落下。
山下......奔疾而上的人......便快来了......
公子胥，呕出一大口血，将衣襟染得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伸出沾染自己血的手
，撑起地面，费劲全身气力，想要爬起来。
一个没了妖丹，没了灵力的人.......
比凡世人，还要弱......
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那颗菩提树下，阿眠的尸首不见，他找！他不顾一切找！他找到山下.......却有人说廖无眠反世屠城。
他一路跟上天山山崖，跟着那道白衫背影。
是阿眠啊.......是她.......
公子胥指节扣在地面，曲张扭曲暴起青筋.......
竟站起，一步.....一步......
费力走到褐眸所及之地。
“阿眠......阿眠......阿眠.......”他哽咽望着原本了无生息躺在他怀中的女子，此刻竟站在面前。
她还活着........
“追杀妖女！”
山下声音越来越近！
廖无眠看着一身狼狈的男子，几欲成为废人的男子。
她忽然有了些安慰。
这便是改命最好的下场.......
公子胥要跨前一步，他想紧紧抱住廖无眠，他想探一探她的鼻息，他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幻觉.......
他的脚步被一瞬的剑光止住，腰间红缨铃掉落。
“铃铃......铃铃铃......”
小荡伴着铜铃滚落石子，抨击间发出落寞清脆哀鸣。
廖无眠一剑刺过他身前。
是寻命.......
寻命拦住他的去路，也发出铮铮哀鸣，更像是在喧嚣遇示什么。
廖无眠几乎不忍望着那双丹狐眼，蓦然沉声“你听好！“
“以魂起誓！公子胥若说出他反世屠城，若自缢或挑衅他人而死！廖无眠魂魄生生世世不入轮回，再无来生！”
“再无来生！！！”
她的话像是死死沉重的邢枷，如同那把利刃。
将公子胥彻底剥离天命。
将她落锁。
“妖女！妖女在悬崖边！”
公子胥蓦然顿住，并未来得极开口。
只见廖无眠厉声唤“神修又如何！你觉得你能挡住我反世吗？”
“寻命。”
最后一句话，她只是轻轻唤了一声
自始至终没有去看那个人一眼。
她怕，她怕她只要看一眼便舍不得了，她便舍不得去死了。
视线经过那滚落的红缨铜铃，上面繁复的红缨结......
疼。
便是再烈的酒也抑不住。
寻命划破胸腔，划破骨肉，剑刃刺穿身体.......
她苍白的面孔，刹那间被自己鲜血染出了红晕。
脆弱的雀鸟，无法振翅。
无法挣扎。
它顺从的
“被杀。”
滚落的山石，淡薄脆弱脊背，白衣消散了氤氲缭绕中。
“阿眠！”
公子胥急急跨步，伸手要去勾那道身影，扑了空。
他想要跃下悬崖，耳边却回□□子决绝的话。
“以魂起誓！公子胥若说出他反世屠城，若自缢或挑衅他人而死！廖无眠魂魄生生世世不入轮回，再无来生！”
他望着指空荡荡触在崖边，他蜷缩微曲。
空洞望着崖下浩渺。
吞噬暗处的沼泽，将他的鸟雀食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就这样，死了也好。”
“如若有来世，我还是......想护着你......”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