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你整日喝的醉醺醺的样子,哪里像是要去改命的人。”断了一只手滑稽露出半截白骨肩膀的小鬼头看着躺在树上的白衫女子。
嘴上说着不饶人,却晓得她浑身的伤有多触目惊心。
不过是借酒压一压疼。
小鬼头昂着头见她没有理自己,也就顺着靠着这颗苍天粗矿的菩提树干, 轻轻喘了一口气。
“谁叫你来救我, 看被沅桐的炙火鞭抽就算了,她借用的魔君的地业莲火朝你身上扔你也不知道躲。”
“简直丢了我柳爷的脸。”
小鬼头望着自己另一只空荡荡的手,黑噜噜的眼眶有些迷茫。
它真身本就是一只白骨红墨笔, 改一改这些普通凡世人的命也就算了,改哪些天命书中命定的劫难, 却是很难.......
在天山城时候, 他不过将真身报出来, 想借一借酆都大帝的名头吓一吓那只九尾狐。
哪晓得小狐狸还挺厉害, 直接对他两眼放光给他抓走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不过是为了男人。
一个二个要用他都是为了改男人的命。
这个沅桐将它捉去, 却没有禀报魔君, 瞧瞧想用它改那日见到的“小情人”的命劫。
它原想着柳爷也不是小气的人,你改命就改命, 反正报应也不是报应到它头上。
哪里晓得这沅桐不改命则以,一改命便是要改这个天命死劫的人。
简直.....不可理喻......
真当他以为自己活了几千年一朝要死在这只狐狸手中,她就来了,每一次她出现的时候都是破破烂烂的。
无论是百年前出现在酆都大帝殿宇时,还是乐勋国的乱葬岗......
她都是一身的血,从远处厮杀而来.......
扛着一个凡世人的身躯, 不过修了区区八年的仙,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即便是天资聪颖,也不足天生下便有妖丹的妖魔。
它头一回感受到了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它抽抽自己的鼻骨,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是人。
沅桐养的魔兽,丑则丑,咬起人来,根本不留余地。
最后她还是将它救出来了,谁叫她是自己的主人呢,救它也是应该的。
柳爷我也没白跟你。
不过他被沅桐抽断的笔尖算是找不回来.......
找不回来便算了,却让它想不到,自己的胳膊居然也没了.......
实在让他头疼。
没了胳膊,也就不是一只好看的阴物了......
小鬼头一想到沅桐就咬牙切齿,再加上面前瞧着比它还要恶心的满头嘈杂腐臭的人。
它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过来。”小鬼头命令起来。
远处嘻嘻哈哈绕着蹲在地上画圈的女子抬起头,浑身也是白骨,不过比起小鬼头多了些人的骨肉,还一个劲朝下掉。
她推推要掉下的腮,笑嘻嘻朝着小鬼头走过去。
“你找我做什么?”
小鬼头用他仅剩的另外一只手摸摸下巴,上下打量面前的人“我带你出去玩,你去不去?”
带着试探。
女子同样黑噜噜的眼眶骤然要发亮,急急点头“稚要出去,要出去找师父!”
小鬼头又问“你师父叫什么,你总该告诉我,我才能带你去找师父。”
女子怯怯摇摇头“稚忘了,师父就是师父呀.......”
小鬼瞪了她一眼“又是这样,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几天它倒是问了好几次,这人都是一脸无辜模样,一问三不知,就是想去除。
它恍惚抬头恰好看见她一脸委屈模样,差些站不稳。
“妈呀!这么丑,你吓死柳爷我了。”
稚颓然低下头,脸皱巴巴的要落下来,她一手举着腮子一手接着血水的泪花。
哭得不亦乐乎。
这哭声凄凄切切,将整座山的怨灵都招来。
树上眼眸微阖的廖无眠缓缓睁开,瞳孔分散,离散.......
因为身上的伤,眉头不自觉蹙起。
她拨开手中的酒壶,昂首便喝了一大口。
烈酒入腹,多了些暖意。
树上窸窣几声,树上跃下白衣的女子,洁净的衣衫隐约能瞧见渗出的血迹。
她拿着酒壶敲了敲小鬼头的白骨脑门。
“咚!”清脆一声。
震得他一懵。
廖无眠却抬手为稚接过她的要下坠的脸“我已经教训他了,你莫要哭了。”
稚才抽抽噎噎抬起头,见小鬼头狼狈的模样,又咧开嘴笑出声。
“咯咯咯......”笑个不停。
小鬼头反而不服了,走到稚面前,幼稚的也要作势去敲她。
稚急急抱住头,退到菩提树后面。
“坏......坏人.......”
小鬼头扑了个空,转身叉腰,有些阴市泼妇的意味“你......你装什么可怜,百年的阴物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还揣着个鼓,又出不去这个山,我看你才是坏人!”
稚被他的胡搅蛮缠说得结巴起来“你......你......胡说.......”
小鬼头无聊惯了,不依不饶“我胡说,你看看你,等什么师父,你看你师父来找你了吗?略略略......”
它说着使坏伸出舌头挑衅起来。
两三句说不过的稚,蓄起血泪就要哭。
小鬼头可受不了,拔腿要跑,被廖无眠揪住。
丢到稚面前“你将她哄不好,怨灵集结之时,你我就等着死在天山上。”
说罢,朝菩提树下的山洞走去。
留这小鬼头和这个哭包大眼瞪大眼。
“哎哟我说姑奶奶........”
背后传来小鬼头不耐烦的声音........
*
山洞中,湿哒哒的岩石滴落凝结的水“滴答”落在石块上,溅出隐没的水花,悄然消失在暗处。
石床上空荡荡,让她一时慌了脚步。
她转身就要去寻,却发现角落一角青衫,停住了脚步。
“子胥......”
她朝着那一角青衫走去,发现男子小心翼翼蜷缩在角落,脊背紧紧贴着石岩,瑟瑟发抖,青丝落在额角,掩住了大半的面容。
她走进,缓缓蹲下。
想要伸手去为他挑散落的发丝。
却没想到被他偏头避开。
就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子胥.....”她手滞在半空,喃喃唤了一声。
廖无眠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是妖丹和那蛊毒的后遗症吗?
他慢慢抬头,泛红的眼尾,褐眸带着妖像的花色,定睛将她看清时,急急扑到她身上。
她一个踉跄,被扑倒在地。
却发现他浑身都在发抖。
泛白的薄唇无可抑制颤抖.......
“我.......我是妖怪.......”她顺着他衣衫地步望去,只见一条银白的流长的尾巴。
“滴答”一声,岩石上的水落在鱼尾上......
鳞片的触感让他又颤抖一下。
她还想在看一看,反被他用手捂住。
面色潮红的男子软软绵绵才支吾出一句“不......不要看.......”
他的手好滚烫,比起她受沅桐的炙火鞭有过之而不及。
男子落下的热气,让她脸也被烧红,她捏着酒壶,总觉得应该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
。
酒劲竟然一时上来。
“子胥......我受伤了,你总是压着我,我会疼。”
她说完,身上一轻,眼前恢复了景象。
却见他已经又蜷缩回那个黑暗的角落,幽幽传了一句关心的话“你哪里受伤了......”
她坐在原地,有些晕,撑着头。
觉得好笑,只道“你难道要一直躲在角落与我说话吗?”
角落里默了许久,才传来男子低哑委屈的声音。
“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化原身。
“很丑......”
他说罢低下头,望着地上被扯散带血的鳞片,伸出手想要将那鱼尾的鳞片拔光。
却见一双靴子站在面前,他手落在鳞片上停住,缓缓抬头与她对视。
下意识想将尾巴藏住。
像扯羞耻布一样,试图将衣衫遮盖宽长的尾巴。
她的手覆子在他扯住衣衫的指上,漆黑眸中透过久远柔和“很好看,不丑。”
丹狐眼微微下垂,不与她对视“你骗我,很丑。”
他从没有化形,即便知道自己是鲛妖,却习惯人身,潜意识还是觉得自己是人。
尤其是在爱人面前化形,将他不可一世的卑微到底。
她指尖轻轻触在那一条空白血淋淋鳞片上,引起他低吟一声。
“嗯~”
疼痛和触摸带来奇异的快感,让他不知所措。
只是两眼通红。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是真的生气了?”她以为,他觉得自己是元琅笙的替身而气愤。
他手指停在自己鱼尾特殊位置,却因为她的触摸不知该如何是好。
涨着脸,半晌才开口。
“鲛人也是龙鱼,龙......龙动情显形.......”
空荡荡的洞穴中只留有水滴声响,除此之外仅剩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她望着他的小脸,显然没有听懂。
只以为是妖现形必经。
伸出手想要扶他“你先起来,去石床上,我为你处理伤口。”
他闻言,猛然抬头,褐眸中花色带着异样的光亮。
“你......你愿意.......”
一把攥住她的手。
廖无眠点点头,处理伤口并不是很难的事。
她将手中的酒沾染罗帕,轻轻擦拭他的鱼尾,银光耀眼的鱼尾上沾染的血渍被她擦拭干净。
她一面擦一面抬头问他“疼吗?”
公子胥散落的青丝衬得脸多了几分
□□,丹狐眼流连中只是怔怔泛红望着她。
也不说话。
罗帕布料的摩挲过拔去鳞片的软肉,修长的指不自觉攥紧衣衫。
口中咬碎吞咽了声音。
“好了。”这里没有药,只能用酒处理干净。
她望着有力宽长的银尾,透着光亮。
赞叹了一声“很美的尾巴。”
“你喜欢?”公子胥总算开口了,却带着干哑燥热的呼吸。
喉头吞咽滚动,竭力克制。
她不过微微点头。
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脊背结结实实抵在石床上,手被钳住。
男子难以抑制的绵延低哑声音在耳边“阿眠......我饿了.......”
银尾悄然盘旋攀附一手可握的腰肢,缓缓收缩,留下女子可呼吸的空隙。
“饿了?这天山上只有果子,我去给你摘。”她现在才恍然大悟,龙若求偶、求爱......必然情不自禁显尾.......
带着滚烫的指缓缓拂上脖颈,轻轻摩挲。
“不用了.......这里就有果子.......”他低声喃喃,唇齿湿润吮允。
细碎的轻吟都淹没在唇齿中。
*
菩提树下,啃着果子的稚还是一边抽泣一边啃......
小鬼头哄得嘴巴都干了。
伸手朝稚嚷嚷道“我都给你摘了这么多果子,你该给我一个!”
稚迷茫抬起头,看见小鬼头凶巴巴样子。
蓄起泪就要哭。
小鬼头急忙道“算了,算了,柳爷不饿!”
望着山洞碎碎叨叨抱怨起来
“怎么去看个人看这么久,让我看着别人吃果子,可真是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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