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府乱糟糟一片, 李敖身穿一身灰衣,白面多了些胡渣,站在雨中“砰!”一声给李管家跪下。
“爹!难道你要看着所有百姓都死在这个地方吗?”
李管家,面露难色, 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白发纵横。
用手指着面前的儿子“你......你.......大逆不道!”
雨水顺着落在他面上,砸得眼睛睁不开。
“咚咚咚!!!”李敖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爹,我可顾不了这么多了, 你看看他们这些说得好听的修仙修君跑的跑,消失的消失, 根本就不顾我们天山城的死活。”
李敖“腾!”的站起身。
李管家怒目大喊“你敢!”
李敖站住脚步, 侧目道了一句“爹, 不要逼我。”
而后步履匆匆消失在拐角。
李管家眼前朦胧, 急的直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望着檐下的雨水, 李管家喃喃道“小姐......老奴对不住你.......”
*
这一场雨, 没有将天山城百姓恐惧的火焰浇灭。
也没有控制住天山城中毒死去的人。
等人们想将司马玉带回的鹿蜀之皮祭天时,鹿蜀之皮已经不见踪影。
司马玉一死, 城中无首,□□至极,天山城中百姓想要逃离天山城,却发现这一场暴雨将天生城通往外界唯一的大桥冲跨。
加上朝汐更加不可能即刻搭桥离开。
但呆在天山城多一日,便可能被下毒死在此地。
城中死气沉沉一片,无人出来走动, 店面也紧闭不开。
直到李敖被放出,那个往日羞涩恐惧的少年,像是一时相同了什么。
变得十分有主见,大家只当是李管家在背后教导的好,也没甚怀疑。
李敖带领大家修坝堤、巡防城中,部署兵力。
妖魔渐渐少了许多,死的人也渐渐少起来。
不过短短几日,城中百姓对李敖的信赖,便像狠狠拽住那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当做神明一样在信赖。
李敖的话语权渐渐超过了巡城军中的王将军。
王将军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谁叫司马府中没有一丝血脉留下。
“不可能!”王将军怒目铮铮。
“砰!”一掌结结实实拍在桌上,警示意味。
几位氏族老者互相交换了眼
神,淡淡喝一口茶,不紧不慢道“王将军如若不肯,那我们天山城所有的百姓也只好死在此地了。”
王将军皱眉“何意?”
李敖站起身缓和气氛,也是一脸难色“王将军,或许你不知神修一行人为何来我天山城。”
王将军冷哼一声“王某知道。”
“神修与城主约定好来天山城抓天山上那鸣鼓惑人的妖。”
李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王将军,我也是因为恰好听见城主与神修谈论此事,才被囚禁好几日,此事........实在是......惊人........”
王将军撇了一眼李敖,本就看不上眼他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此刻即便他带领百姓做了哪些事,他还是看不上。
“有事便说,拖拖拉拉也不知道成何体统。”
李敖一怔,眼底淡淡一默,却还是缓和道“王将军您听好,百年前的大旱死人,乐勋国一国灭国,此地便是乐勋国旧址。”
王将军以为何事,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李敖望着王将军的眼神渐渐深沉“当年大旱将止,八年前的荒灾便有了预兆,如今不过几日鬼城就要显世。”
“鬼城一旦显世,扭阳山的鹿蜀便会出现除邪祟,妖魔垂涎鹿蜀之皮,必然......”
“必然会和鬼城一般将我城中百姓吞噬,抢夺鹿蜀之皮。”
王将军眼神越发凝重,嘴上却还是不信“我凭什么信你。”
李敖抬头与王将军对视,淡淡道“将军巡城自然晓得为何这几日平频频的妖魔入城,却不伤人,只寻物。”
“他们究竟在寻什么,将军可是恍然大悟?”
王将军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那你们就敢绑了神修,要他祭天?不怕日后寻迹崖知道来找天山城报仇?”
说实话,几个氏族老者,还是有些畏惧事后寻迹崖。
只怕有命活下来,见寻迹崖人后无命。
李敖道:“只肖城中人守口如瓶,说神修是自愿的便好。”
当所有人一致对外时,便不会有这些担忧。
王将军看着疯子一般望着这些人。
越做越离谱,他还沉浸在眼睁睁看着司马玉死去的懦弱中,他们已经想好下一个祭天的人。
若是此事未了,下一个又会是城中的谁?
“即便祭了神修,也不见得鬼城
会有改变,这场血雨腥风会有改变。”
“会的!”李敖突然暴躁大喊一声。
李敖决绝踏步,斩钉截铁道“会的!一定会有所改变的。”
王将军微微一愣,望着李敖眸中多了些不该这个年纪有的世故阴沉和那唯一一点激怒他的决绝。
李敖好像也发现自己异样,偏过头道“总之,王将军之需要装作不知便好。”
氏族老者虽一把年纪没几年活头,可家中还有儿子孙子,一家的生意都留在天山城,便是想走也没办法舍去。
所以当李敖提出这个办法时,他们也只是沉吟片刻,即刻便答应李敖。
他们想着,神修应当会愿意为救天下人而死。
*
“笃笃笃......”老管家端了一碗汤药走入房中,正见青衫男子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滴答的雨落。
他思忱片刻小声唤了一句“公子。”
面前人却毫无反应,望着窗外眸中淡淡。
老管家步履沉重,他根本不愿......不愿加害公子胥。
可是......妻儿跪地哭着求他,他......实在是........
“给我。”男子声音低哑,开口的话将老管家吓了跳。
“给您?给您......什么......”他以为公子胥晓得什么,开口便是颤颤巍巍。
青衫窸窣转身,丹狐眼微垂瞧着他手中的汤药。
只是道“你不是给我送调理的汤药吗?”
老管家放下心,端起堂木上的汤药碗,心中还是忐忑。
这样拙劣的手法,难保公子胥会喝下。
“给我。”公子胥伸手,半空中等着接过那碗汤药,褐眸并无疑虑。
老管家滞在半空,手一松想将碗干脆摔碎。
哪想到那只手将它接住,端起碗。
昂首。
一口饮尽。
苍白的唇角留有些许浓黑的药汁。
将碗还给老管家。
转过身,望着窗外淅淅沥沥拍打阶梯的雨。
说了一句让老管家莫名其妙的话。
“你说,阿眠会回来吗?”声音中带着一丝仅剩的期许、奢望、卑微糅杂凝结又被浸没在雨声中,没了声息。
老管家低头答道“廖道君走之前让我好好照顾您.......”他一顿,望着手中的碗,不知所措。
有些哽咽“定然是会回来的。”
他辜负了廖道君的托付。
那袭青衫就这样坐在窗边,眼睛微阖......
除却呼吸的气息,也找不到一点生机了。
.......
李敖的计划很成功,分明很拙劣的手段,却还是将公子胥轻巧带到祭台。
李敖打着伞,望着祭台上被捆绑好的公子胥。
握住伞柄的指“哒哒”敲击了两下。
一旁的老者面色不是很好“李敖,这雨一直下着不停,如何祭天?”
“是啊,是啊。”一旁的几个老者也跟着问道。
李敖瞧着多了些心底的雀跃,嘴角勾起弧度耐心道“祭天,也可血祭。”
“血祭.......”老者疑惑。
李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把匕首,眼眸望着捆在祭台被雨水冲刷的狼狈的儒衣青衫公子“如同当年的公子龄生,用血祭天,不是更加虔诚吗?”
老者们面面相觑,退了一步。
如若用火,只是能看见那人挣扎痛苦模样。
更何况公子胥被药晕,根本没有力量挣扎,他们也能混个心安理得。
可......用匕首割开经脉,让血流淌祭台的凹槽.......
这血淋漓的场景,只会让他们一辈子记得自己是个杀人凶手。
事到如今,也只好.......
“李敖,我们年岁都大了,这事.......”
李敖微微颔首,脸色未变,倒是很好说话“诸位长辈忍痛背负骂名已然受累,此事自然由我做。”
老者们十分满意李敖的识时务。
李敖拿着伞,灰衫底端被地面的溅起的雨水浸湿。
他一步一步,拿着匕首走上祭台。
这祭台上无数鬼魂惨烈的叫嚷冲入脑海,激得他浑身畅快。
那人告诉他,只要快些,快些,再近一步。
就能将她引出。
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唰!”匕首出鞘,铮亮的利刃一闪而过的白昼落在公子胥顺垂的眼睫。
颤巍间,脆弱的像一只即将被捏碎的蝶。
第一刀,他如同当年一般割公子胥的腕间。
只肖一刀,就可利落划开苍白湿润的肌肤,像是蠕虫一般的血顺着雨水落下。
这血引得李敖为之疯狂。
李敖被囚禁起来,那人找上他,让他有了自己百年以前的记忆。
他是最后一批灭国的人。
当年公子龄生被骗到祭台,也是他用的相同拙劣的手段。
这些高高在山的人,越是聪明便越好骗。
李敖望着手上匕
首沾染的血,突然有一种想要舔舐的冲动。
这样美好的人,血该是多香甜。
一刀.......不够。
两刀.......不够。
.......
李敖突然想要千刀万剐、剔骨嗜血........
他高高举起匕首........
“咻!”
“铮!”
一支通体烈焰的箭羽划破雨夜,将他手中的匕首刺穿。
突入起来的打断,惹得众人慌乱。
顺着方向望去。
只见一身白衫女子站在雨夜中,暗处渐渐显形,斑驳血丝沾满衣衫,褴褛间不止是什么野怪撕裂碎片的衣衫湿哒哒在女子身上。
湿发掩住女子眼中暗沉的眸光。
从暗处撕裂而来。
李敖笑了,百年以前也是有人这样出现救了公子龄生。
举着伞的老者定睛一望。
“道君......”是与公子胥一同进城的廖道君。
不过一瞬!
那道白影在夜雨中如同鬼魅,骤然一闪至李敖面前。
李敖脖颈一紧。
只能睁眼看着面前女子瞳孔微微一缩,开口全然三尺寒冰的肃冽。
“你不必有轮回。”
李敖虽然有些俱意,还是硬着头皮,将那人教他的话说出。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若杀了我.......便再也不知道当初元琅笙究竟为何而死.......”
“砰!”一声。
李敖能够呼吸了,身子却被狠狠砸到一旁。
他喘着粗气,被雨迷了眼,伸出手缕一把眼前。
看清公子胥缓缓睁眼,褐眸映在氤氲中也辨不出那滑落眼角的究竟是什么。
“阿眠......是你吗?”
廖无眠握紧紧攥住他腕处渗血伤处,望着面前狼狈不堪的人,心好像被狠狠戳了一戳。
试图给他传递些许暖意。
将他的手握在袖中,伸出手拂开他额间的妥帖的碎发。
“我......”
她伸出的手被公子胥紧紧握住,丹狐眼含着笑意,眼眶却微微发涩......
他垂下眼,笑了自己一声“我喝下那碗药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你知道元琅笙会死.......”
他顿了顿“是不是会为了他来。”
语气中若无其事的淡然将心底的柔软遮掩。
廖无眠摇着头“不是的......不是......”
你就是元琅笙啊.......
可这样的话,似乎太残酷,他如果是元琅笙,那公子胥是谁,谁又是他。
她手被一拽,对上男子的褐眸,淅沥而来的氤氲匍匐浅薄落在二人交织的视线中。
他笑了,笑的苍白。
“我不在乎的,阿眠。”
“我不在乎的.......我只在乎你。”
她见他苍白的面容长了些细碎的小胡渣,额前的发丝多了一缕白华.......
手凉意颤抖着。
踉踉跄跄搭着公子胥,白衫青袍落在夜幕中。
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
“子胥,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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