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 没见过少一只胳膊的人吗?”小鬼头唬着眉头望了一眼石床上阴森森看它的公子胥。
它饶是没了点骨气。
一进来,就看见险些被这鲛妖拆骨吞腹的廖无眠,十分有骨气的制止了这一场漩旎的氛围。
它装着胆子,扬起下颚骨, 蔑视看着公子胥。
哪晓得人家根本不谑与它争辩, 反而扯着廖无眠的衣袖。
“阿眠.......我饿......”微垂的丹狐眼蓄着可怜巴巴。
小鬼头薅起袖子,就从稚口中躲过半拉的果子,正正砸到他的银尾上。
“吃!给柳爷我吃!”
他话音刚落, 稚瞧见她口中的果子被夺,又恰恰落在银尾上“唧”滚落.......
眼看要哭出声, 只见那滚落的果子又重新滚回自己的脚边。
生生将泪花给憋了回去。
她伸手要捡, 被一只讨嫌的白骨手“啪!”打落!
小鬼头不争气瞪了她一眼“被妖沾染妖气的东西, 你也敢吃!”
稚怯怯收回手, 哭唧唧望着廖无眠。
她还没哭。
却见石床上的那只漂亮的银尾落泪了“嗒”“嗒”接连滚落许多映柔的珍珠。
“阿眠,我错了。”
公子胥三千乌丝垂在腰间, 褐眸荡着花瞳一颗一颗湿润氤氲的泪花下一刻便成了温润的珍珠。
落了一地.......
廖无眠看着他, 有些束手无策。
半妖化形,强则强, 弱越弱。
看着他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应当是后者。
像之前成了个孩童一般,脆弱的要命。
“你哭什么?”她生疏抬手,想为他拭去泪花。
却被他一手拽住,放在脸旁,亲昵蹭了蹭, 微微抬眸清澈眸光漾着她一人。
“我怕你生气,我不是故意和他吵的。”便连语气也是小心翼翼。
但别有所指。
被他内涵的小鬼头猛的反应过来,冲到二人面前。
抬起他仅剩的白骨手“啪!”,将公子胥白皙袖长的指扯开。
“你.......你别以为柳爷没看过话本子,那话本子里的柔弱外室皆是用你这桩惺惺作态!”
公子胥被他一退,侧面手撑住石床。
发丝接连垂落,掩在发丝下的清澈褐眸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阴冷,转而又恢复平常。
他撑住坐好,也不靠近,只是颔首点点头。
“我自知无用,这就走,不再扰阿眠。”
说罢神情抬起头望着面前被唬的愣住的廖无眠“阿眠,你好生照料自己。”
说罢,起身要离开。
却没想到银尾无力,懒懒散散搭落石床。
他更是薄衫姣容显得整个人可怜无比。
廖无眠险些要笑出声,还是忍住,僵着脸。
推了推小鬼头给他使了个眼色“你去出去。”
小鬼头还想说什么被她瞪了一眼,收回目光,反而瞪了一眼捡珠子玩的稚。
“玩什么玩,人家哭剩的泪珠子,你也当宝。”
稚被说的撇了嘴,到是长骨气了。
学着小鬼头“略略略......”
撒腿就跑。
小鬼头被一激,气得都直不起腰,接连追了出去,还叫嚷着“你.......你个阴物敢笑柳爷。”
公子胥见洞中又是空荡荡,心中欢喜起来,面上还是无辜作态。
却见廖无眠凑近他,他心中踹踹,脑海中火热的厉害跳跃着小人。
衣角旁的指不自觉攥紧......
“我.......”眼看廖无眠越靠越近,简直热得厉害,喉头接连滚动。
干燥难耐。
他有些顺从内心,微微阖上眼,唇齿并未有得到想要的柔软。
耳边却想起翻书声。
“邪魅女帝:宠溺宠儿........”
“带球嫁给首辅奸臣........”
“哥哥的蓝色生死恋.......这.......”
他猛然睁眼,却见廖无眠手中拿起几本书开始翻阅。
看那书的眼神比得上瞧死敌的表情。
廖无眠翻着书,觉得怪眼熟,原来是小鬼头翻来覆去看了百年的话本子,不由得发出赞叹“这些年,保管的还是很好。”
公子胥从她手中拿过一本,随意一翻,就瞧见纸张上赫然印着“女帝养外室”
第一段写着
[此男子剩得女帝心仪,原是因得两点,一是懂得看眼色,只事宜,在适当时刻掉泪豆子,引起女帝的保护欲。]
[二是生得貌美,只肖微微示弱,退一步,自然得女帝喜爱]
公子胥想起方才那阴物说的话,脸都冷了。
他无师自通,哪里用的学这些无用的话本子.......
*
这几日在天山上,确实太平,太平的廖无眠都要忘记自己原本要做些什么了。
她摇摇酒壶,已经无
一滴可喝。
随手从树上丢下。
“叮铃铃......”菩提树远处摇摇晃晃的清脆铜铃声响起,她寻声望去。
只看见青衫的男子故意笑着看向炸毛的小鬼头,二人也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身后跟着抱着果子啃的稚从远处走来。
“阿眠。”即便很远,公子胥自信带着柔情的声音也能传到她耳中。
她坐在树上,枕着手臂低眸去瞧树下的三人。
“你们去做了什么,做了这么久?”
小鬼头一屁股将公子胥挤开,神秘兮兮凑近树枝,抬起他空镂镂的白骨眼眶,想做个神秘的表情,却瞧着格外奇怪。
“我们在天山上看见竹子,就比了个赛,刻东西。”
小鬼头晃晃脑袋“你猜猜我刻了什么?”
廖无眠看着树下三个人抬头嗷嗷待哺望着她,却茫然呆滞。
山泉清幽,枝叶飒飒而过。
许了一场好安宁。
她不忍打破。
“你刻了什么?”开口说话都有些干涩。
小鬼头兴致勃勃从手中拿出一盏小蛐蛐笼,递到廖无眠身前“你看,柳爷技术好。”
白骨掌心赫然立着的蛐蛐笼,小巧精致,确实别有用心。
不过......
“从前,你就喜欢养蛐蛐,一养就跑,永远也看不住不过三日,柳爷我就大发慈悲送你个蛐蛐笼子,以后养的蛐蛐就不会跑了。”
她难得看小鬼头一脸正经模样,也不忍告诉它,这蛐蛐笼.......
好像没有门.......
她伸手接过,刚要开口“多......”
“别!”小鬼头撇过脸“别太感动!”
然后撒腿便跑了。
多......谢.......
她瞧着小鬼头离去的背影,明白他的话,确实到时候了。
稚啃着果子,血糊糊的手抬起递了个菩提子,笑嘻嘻道“我只会刻菩提子了,以前师父就教我刻的,可以报平安的。”
然后也学着小鬼头,挠挠头。
撒腿跑了。
只留树下的公子胥站在一旁,高耸挺立的身姿瞧着多了几分单薄,飒飒吹过的风拂起他衣角阔袖。
“阿眠,我也有东西给你.......”他瞧着便对她伸出手,示意她跳下来。
她坐在树枝上,想起乐勋国皇宫的夜晚。
她也是从那颗歪脖子跳下来,恰恰好摔到了白衣阔袖的元琅笙面前。
想想那时
,她原以为元琅笙会认出她,没想到佛前许愿的少年依旧还是个顶顶无趣的人。
只会古板说一句“宫中婢女如此不知礼数吗?”
活脱脱像他那个耗尽阳寿的叔父。
无趣.......
她从树上跃下,被环在温暖的怀中,混着淡淡的竹香。
她怔怔看着面前皎容狐眼的男子,与元琅笙全然不同,身上确实元琅笙的味道,是她神魂的味道。
公子胥,将她放下。
含笑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如何也掩盖不住。
小心翼翼从袖中拿出一根竹簪,簪子上的香橡花刻得栩栩如生,泛着欲滴异样的红艳。
男子掌心躺着簪子,递到她面前。
眉眼敛了懵稚,指尖蜷了蜷。
“阿眠。”
他将将要开口,他想将自己的爱意全部表达出来。
他爱阿眠,想要永远与她在一起。
未想到,她一时开了口,将他的话打断。
“心悦的人,容貌变了,性格变了,已经不再是那个人。”廖无眠抬眸,瞳孔中布满了冷漠疏远。
“还能完完全全去爱吗?”
她的问话,让他滞在半空的手僵住。
他一时像个被封住口的物件,呆呆望着面前的白衫女子。
“你知道我为何总是穿白衫吗?”廖无眠低头扯起一角,讽刺勾起笑。
又转而与褐眸对视,一字一句扎入他心肺。
“元琅笙从来都着的是白裳,你在他身体里的时候应当看见了。”
她蹙眉,望着公子胥,很认真道“你不是元琅笙,以至于我不想与一只妖有关系,你懂吗?”
厌恶垂了眼角,冷漠道“很麻烦。”
“阿眠.......”公子胥茫然,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伸出手要去拉她的手。
反被避开。
默然退离他一步。
步履移开的瞬间,他已经能瞧清草缕间露珠的拨蕴。
他苍白摇摇头“我不信,你为何会突然这样?”
“我不信......”
摇头的弧度让他能给面前冷漠女子强加一个否定的理由。
廖无眠的微阖眼,不耐烦起来。
凭空化出一把剑,衡立在二人面前。
“你真的很麻烦,你让我几次险些死,我原以为你是元琅笙,一切都是甘愿的,可是你不是.......”
她说道这时,默了默,却
勾出弧度笑出了声。
眼尾泛红“可你不是啊~”
“又凭什么让我背弃师门,背弃凡世,与一个半妖在一起呢?”
“那你......”他作势要朝前一步,反被剑光割破了衣衫。
丹狐眼不可置信抬头,望着面前的白衫女子,脱口而出的话转而难以吞咽“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明明一开始就可以离开,为什么要去祭台救我……”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不确定,就好像多问一句都是多找一个她否定的理由。
廖无眠握着剑垂眸定了定神,淡淡答道“我以为元琅笙的魂魄还寄在你体内,我等了元琅笙百年,自然不愿你死。”
她顿了顿,望着他,残忍将事实说出“如今元琅笙的魂魄已经不在你体内,我自然.......不会在与你一起。”
面前的人突然静止,苦笑几声。
低哑又涩。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褐眸中渐渐浮上阴鹜,发恨朝前走了一步,却被剑刃抵住。
他没有停下脚步,走了一步、两步.......
只见那剑慢慢刺入他腹中,他也没停住。
刀刃划破皮肉,一点点混着骨肉而入。
他走到廖无眠面前。
抬起手,将手上的竹簪插在她发梢中,露出了满意的笑。
唇角渗出的血混着笑,格外诡异。
“阿眠,你与我结契合籍,永远都不会跟元琅笙有干系的。”
廖无眠望着他的笑,心中如同刀刃凌迟,握住剑刃的手险些要松开。
狠心一抽。
剑刃抽出。
只听见他闷哼一声。
半跪在地。
整个人抑制不住发抖。
还是将自己碎发理好,慢慢抬头,褐眸半弯“阿眠,生生世世都要.......”
褐眸瞳孔中映出,女子将发上的竹簪拆下,握住手中。
他急急摇头“不.....不要.......”
“咔嚓!”
竹簪被折在她手中。
“啪嗒。”在褐眸眼中流过一道弧度......
砸落青草上,沾染他滴落的血,香橡花蕊更加艳丽,仿佛下一刻要开在青草间。
“噗!”
疼到肺腑中,他生生呕出一摊血。
半跪地上,结结实实倒落草中,还在伸手去勾那根破碎的竹簪。
“阿......眠......”微弱喘息声陨落在溪流声中。
却只看见消失在远处的决绝白衫和粘着血渍的剑刃.........
*
天山城内,李敖半阖眼,端着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桌上的油灯跳跃的厉害,他的半影落在墙上,也是曳曳摇坠。
门“咯吱”一声,推开。
李敖并不吃惊,将手中的茶盏放桌上。
望着门口出现的人,只说了一句。
“想要解药?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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