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无眠离开天山城的第二日, 祭台的缭烟烧的正旺。
鹿蜀之皮并没有成全祭天乞福址,这些人准备祭一祭这个半妖司马玉乞求上天。
小鬼头受她的嘱托守在这个行尸走肉的神修身后。
他以千年的道行倒是能掩一掩自身的气息,不被公子胥察觉。
不够现在看来,他即便是不掩气息, 也不会被面前的人发觉。
这一天跟下来, 这个儒袍玉冠浑身落魄的身影就是走走逛逛,漫无目的。
与那街角摇尾乞怜的流浪狗儿还不如。
不过一个拐角,他便将人跟丢了。
这一跟丢, 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撞破了魔族沅桐私会小情人。
沅桐急急将她身后的人遮住, 美目怒瞪“你跟踪我?”
小鬼头讥笑两声, 拍拍手上的阴气“呵, 柳爷我还必要跟踪你?”
“废话少说, 你到底要做什么?”沅桐手中的黑伞覆手便燃起层层炙火,烈火几欲要拔地而起。
小鬼头侧身倒倚墙边, 一手撑着地业莲火。
饶是有些吃力。
开始骂骂咧咧“呸!不过是借别人的莲火, 还真当自己是坨黑心莲了!”
魔族的魔君是佛座下的堕业的五净仙莲本体,收养了两只九尾狐为义子义女, 眼前沅桐便是其中一只九尾红狐。
比起她那不争气的弟弟来说,手掌万千魔兵,莲火设阵出神入化。
八年前的那一场人见大旱,沅桐一战成名,人魔之间留下的幸存者之一。
如今也不过方方成年。
美目厉惑,比起人来说确实多了许多九尾狐的特性。
他眼看着沅桐覆手要变化出本命炙火鞭, 他意识不对,急急嚷道“别别别!!!柳爷我服了你了,你将莲火收起来,我走还不行吗?”
迎面而来的烈鞭,将他抽懵了。
白骨抽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咳咳咳咳.......”他捂住被炙火鞭束紧的脖颈,要不是他本就没有骨血,差些要被勒出眼珠。
“沅桐!你别逼我.......暴露你,神修......可是在........可在天山城内。”他含糊间,重算是完完整整说出一句话。
沅桐挑眉不谑,姣好朱唇带几分张扬。
“区区一介凡世人,淡薄的神血还想给封个神祗高匣,
今日,我便让这凡世的仰望死在我手中。”
她指尖凝结的怒火刹时仰仗三尺,几乎要将整个巷子吞没。
他虽不会被勒死,可一旦触碰这炙火鞭上借来的地业莲火,就觉得浑身骨裂,痛不欲生。
“疯子.......”牙缝都被他咬紧了。
“砰!”一声,他被重重甩落底面,砸了个结实。
滚烫的业火灼烧,烧得白骨“滋滋”作响。
“狐假虎威。”小鬼头不服气讽刺了一句引来沅桐眉头一蹙,跨步而至。
赤足踩在业火上却丝毫未感。
居高临下瞧着趴在地上的阴物,手中炙火鞭抬手便是一抽。
“啪!”倒戈一痕。
手腕转动间,鞭恰恰掀起地面莲火一片,勃然怒气一片,沅桐生得比起妩媚有多了一丝英气,不过瞥眼一望。
便将他这个千年的阴物给吓了个颤巍。
“我乃酆都大帝手中的白骨红墨笔!你!你......你胆敢杀我就等着下阴市之后,十八层地狱下的阴狱炙烤,永世不得翻身!”
他见沅桐握住炙火鞭的手迟疑片刻,以为他的话有了震慑。
哪晓得沅桐略微思忱,摩挲鞭柄开口“白骨红墨笔.......可改人寿命生死.......”
小鬼头觉得沅桐望向他的目光多了些破晓时刻的曙光与期望,他缩缩脖子......从沅桐方才的话中品味出了不对劲。
“你......想做什么.......”
小鬼头在晕倒前,最后一眼便是瞧见沅桐身后被黑袍掩盖面容的男子手中握住的白拂红尾尖........
你奶奶的,柳爷怕疼!
*
“公子,我求你救一救阿玉。”男子穿着缎色衣袍紧紧拉住公子胥青衫衣角,低垂下的脖颈,透过衣领只见可怖的骨肉。
沾染斑点血渍在衣领上。
他本芊芊修长的十指也带着血迹和骨肉黏糊一片。
落在青衫衣角一片。
被男子扯住的公子胥低头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办法,你将自己的皮都剥下来给了她,都满足不了这些人的贪婪。”
“我?我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
扯住他衣角的时九卿微微一顿,缓缓坐在地面,颓然失去一切。
是啊,他是半妖。
阿玉也是半妖,他们本不该顶着别人的信仰而活的。
本不该的.......
时九卿颤巍的血手紧紧扣在地面,全然顾不
得这些,抬眸望着公子胥,多了些底气。
“公子若是不帮我救阿玉......我就......”
话到嘴边,总是难以启齿。
褐眸紧紧望着时九卿口中要说出的话。
时九卿狠心道“我就让世人都晓得神修是一只半妖。”
时九卿望着公子胥扯出弧度的嘴角,含着几分往日清幽的笑意,眉眼也颓然舒展开。
“好啊。”
时九卿听见这句话,脸都要涨红了。
他从未要挟过别人,可为了阿玉的命,他并不介意背叛鹿蜀一族的纯良,做一个“恶人”。
但这个“恶人”做的太过顺畅,让他觉得自己话被公子胥当做笑话一般。
“我真的,会告诉这些百姓........”
未等时九卿将话说完,被公子胥清冷嗤笑声打断“呵呵呵......让所有人知道,将我像司马玉一般绑起来祭天,在好不过......”
他说着说着顿住。
丹狐眼侧目望着窗外的细雨氤氲,喃喃吐出一句话“却不知,她会不会回来。”
时九卿唱戏最会揣摩人的神情,此刻公子胥有骨无神,最是大伤时刻。
时九卿知道他已经不怕生死了,或者说公子胥很渴望死。
时九卿模糊间,眼尾泛红。
只恨自己即便是上古神兽,除却又湮灭邪祟,福落后代。
再没什么力量了。
他缓缓站起,走到门口
用自己最后微弱的气息道了一句“对不起。”
走出了司马府,用衣袖掩盖丑恶的指节,衣衫扫落引起一片默然。
他既不能救阿玉,便将血与她相连。
阿玉,愿你来生,不必重蹈覆辙。
.......
浓乌低压黑城浮了一地。
不知哪儿冲出来的没了皮毛的马兽,一口气冲向大火献祭的烈焰中。
呜咽鸣叫一声。
期艾间揪凝压迫的黑蕴,将人心也扰得混沌。
有人急急道“快将那兽救出来啊!”
“是啊,是啊,那兽却是无罪的。”
“快啊快啊!”
急促叫唤中,也不知是谁的良心发现。
杠起一桶凉水。
“砰!”一声妄想将汹汹燃起的大火扑灭,堆得小山一般的柴火将瘦小的司马玉包裹。
亲昵吞噬。
司马玉迷迷糊糊,肌肤被灼烧炙烤发出“滋滋滋......”焙燃声响。
“阿玉,阿玉。”
她听
见有人在唤她。
阿玉........
到底........是谁呢?
司马玉儿时听哥哥说,一个人将死之时,就会见到她此生最想见到的人。
她从前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坐在水榭听那人台上的一颦一笑。
一渡一春风。
以至于,司马玉没有觉得浑身难受。
只是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皎皎余音,嗓雀婉转“娇儿卧怀~呀呀呀~~~”
“眠~呀~~夜月~~~~终成缘.......”
这声音带着哽咽,让她噬心灭欲,平白勾得一身凉意。
“阿玉.......阿玉啊......”他唤的痛心疾首。
时九卿想伸手去拂一拂司马玉紧闭的眸眼,却见自己丑恶粗糙的骨肉,呆呆滞在原地。
不知所措。
唱戏的师兄说,戏子唯有一嗓子,一芊指,一面皮。
阿玉喜欢他的戏.......应当不喜他这般丑恶的样子。
时九卿突然晓得,戏中的绝情之意该如何唱了.......
不是爱而不得,是爱而不得命定。
既定的悲剧,他扭转成百上千次,也是这般.......
罢了,罢了.......
不与命斗了.......
阿玉累了。
时九卿挑落暗夜时,颓然放弃时,却见阿玉微微睁开的眼眸,睫毛在火光中烧起卷撷.......
“时九卿........”她怔怔说出这几个字。
蜂拥而至的记忆落入脑中。
时九卿有些慌张,望着司马玉黑乎乎的小脸,听见她脱口而出的话便落下了滚烫的泪。
司马玉想为时九卿拭去泪水,手被紧紧捆束,惹得她慌忙道。
“你.......吃糖........”
话刚说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快要葬身火海。
却没想到时九卿从衣袖掏出一颗糖,糖衣被火炙烤紧贴在糖上。
时九卿剥开糖衣,却喂到司马玉口中。
“阿玉,甜吗?”原本轻伶的声音被火烟缭绕的低哑。
司马玉眸中全是时九卿裸骨的指和滑落臂膀的手腕上也是铮铮的血糊,她好像想通了些什么。
时九卿晓得她要去扭阳山,执意离去.......
她无缘无故坠落山崖,只是轻伤.......
只是传说,从未现世的鹿蜀之皮,被她轻松捡到.......
一切的一切。
都是时九卿算计好的。
他......生生剥了自己的皮.......
只为让她带回天山城给百姓一个交代。
司马玉摇头,额发散落缭绕引得她望向时九卿的视线渐渐模糊。
“你怎么这样......傻.......”
时九卿暴露在火中的肉骨很快焦了一片,他勾起司马玉的发丝,嘴角含着温柔笑意。
不是戏台上限定的笑,不是伪装身份的敷衍笑。
是全然安心的笑意。
轻和柔绵话落在司马玉耳边“阿玉.......听我唱一辈子戏。”
*
“那我好好学戏,日后当了名角便日日都给阿玉买糖吃。”
“好呀。”
“阿玉,阿玉,说好了,你要听我唱一辈子的戏。”
“好。”
“阿玉,说好了。”
“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坐在角落扣头皮三日,写了个什么玩意.......
反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啪啪啪!!!”
我......写完就更,日更不变,
只是这个时间最近不太稳定。
-
我先去隔壁更一更女尊文,先爽一爽........
emmmmmmmm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