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胥手中凭空变化出寻命, 通体的冰霜将迎面扑来的尸首砍断,分肢的四节裸出的血色即刻被凝固。
她侧身想要拔剑,却被他紧紧钳固在怀中。
他眉目中的杀嗜的冷冽,才是那个在南风馆长大的少年本性。
所谓的伪装不经意间还是会被发现。
寻命剑气极寒, 招招不留痕迹, 将这几具妄图有动静尸首灭化。
除却祭镜被即刻咬了一口外,其余人避得快,并无大碍。
季凌棠望着瑟瑟发抖的司马玉, 握住她胳膊的手松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好心给予安抚, 却没想到司马玉撇头避开。
一双惶恐的眼睛瞪着他。
“你做什么?”
季凌棠尴尬收回手“拍一拍你头顶的苍蝇, 也不知道你多久没沐浴了, 竟将苍蝇也招惹来。”
司马玉懒得理他, 抬眸见祭镜一只手隐隐发黑。
急急道“祭镜佛师!”
众人顺着司马玉的手望去,却见沈茗之更快一步, 抬手便点住那暗黑蔓延而上的手臂。
“哗啦!”徒手将衣角撕下长条。
刚碰到祭镜肩膀的袈裟, 被他避开。
沈茗之冷厉道“你若想现在死,就守着你的清规。”
祭镜微微一顿, 眉间的朱砂伴着眉眼浮动.......
沈茗之粗鲁将步条穿过他肩膀,结实勒紧,杜绝左手彻底废掉。
即便看不清沈茗之的表情,却也晓得这祭镜被咬这一口的严重性。
“要么找到解药,要么把手砍断。”沈茗之系好结,望着祭镜之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司马玉很惶恐, 不止是祭镜受的这一伤口,还有天山城所有的百姓。
若是都被这勾丝剥皮,不用鬼城现世,全都回葬身在此。
沈茗之一手抓起祭镜暗黑淅沥游走的左手“这并不是毒,只是控制人的一种蛊虫,又或者是利用人脆弱的意志力在作祟........”
沈茗之说到此处,却望向神情飘忽的祭镜“也不知祭镜道友究竟在想什么,被这低下的蛊虫给钻了空子。”
祭镜面庞上盘旋着释然和迷茫,一个修佛的人,不能解自己的困惑便是最大的空子。
“将我的手断了。”祭镜开口说的话倒是让
沈茗之诧异。
通常有两种选择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连解药都不去寻便直接断手。
“祭镜佛师,明明还有机会去找解药。”司马玉小脸更加不解,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修仙的人脑中在想什么。
沈茗之眸中拨动一二,将祭镜的想法堪破却不挑开。
“如此,不如我来做这个坏人。”
话音刚落,沈茗之的手一把抓起祭镜的手,正好用上力道。
只见祭镜不挣扎,任由她断手。
沈茗之并不信面前一身袈裟淡然的祭镜,而是转手捏骨,要将祭镜的左手堪堪折断。
“公子!公子!”司马玉急忙朝公子胥投去求救的目光,想他能制止沈茗之。
祭镜眉头一皱,麦色肌肤的额间落下细密的汗渍。
没有话,没有挣扎。
沈茗之已经能隔着衣衫感受到祭镜肌肤下的骨头,面纱下勾起唇角。
“咔嚓!”清脆一声,骨头便断开。
“祭镜,你该有些思绪和愧疚的。”沈茗之此言一出,迎面而来的确实祭镜右手挥挥一拳。
浮跃而起!
只见祭镜右手握着佛珠,霍霍无影朝沈茗之出拳追击。
“妖气......”廖无眠望着这一幕,蹙眉喃喃声引起了一旁的公子胥的瞩目。
男子掩在袖下的手,蜷缩起来。
腰间红缨铜铃微弱发出飒飒之声。
因来廖无眠抬眸与之对视,他从她的眼中能瞧见疑惑.......
她在怀疑自己。
公子胥自从入了天山城,腹中的妖丹蠢蠢欲动,几乎到达不可抑制的地步,他几乎用了所有的灵力在抵抗妖丹。
他是头一次有了想当神修的念头,想摆脱妖的身份。
他薄唇蠕动,望着女子黑眸中映出自己默然的面容。
他想说,不是他。
“我........”
握住寻命的手覆上暖意,她打断了自己的话。
“我知道。”
她的指想将暖意包裹,却只是轻轻拍了拍。
一向清冽的眉眼多了几分包容“子胥,我信你。”
不过几个字,让他释然。
妖丹的反噬也没那么疼了。
廖无眠望着祭镜的眼神多了些复杂,走到沈茗之身旁。
许久才道“祭道友,你昨夜可是出了司马府?”
祭镜左手被沈茗之硬生生折断,一瞬间面色难堪,
很快又恢复淡然,手中不住拨动佛珠........
听见廖无眠的话,猛然一震。
他.......他昨晚出府了?
祭镜脑中一片空白,麦色的面容几乎一瞬惨白。
“我不知道........”
季凌棠接过话“不对啊,昨日我回司马府的时候,恰好见你从墙边跃下。”
“当时我问你,你只说不想叨扰府中的人。”
季凌棠说罢目光渐渐带有戒备,时刻准备好手中的剑刃。
祭镜更是迷茫,一只手无拘束吊着,袈裟随意落在半肩。
格外狼狈。
“我......出去过?”
廖无眠偏头与沈茗之交换一个眼神。
沈茗之偷偷绕到祭镜身后,一手砍过他的颈脖!
*
司马玉回去的路上还是耷拉着一张脸。
季凌棠坐在旁边瞥了好几眼,嘴上不饶人“你的脑袋,果然是当不了城主。”
司马玉性子一向软弱善良,也懒得跟季凌棠计较。
温吞道了一句“你脑子好,你告诉我好了。”
季凌棠其实也在等这一句话,他看着司马玉想半天想不通,恨不得一下子给她灌脑子里。
话到口边却迟迟说不出。
如今司马玉一问,他脱口便道“其一是沈茗之设计以人作饵引诱使勾丝剥皮之术的妖魔现身。”
“其二是这被勾丝剥皮的尸首暗黑的根本缘故是带了蛊。”
“这蛊.......意外咬伤祭镜,祭镜不想着找解药,却只想自断胳膊,你可知是为何?”
季凌棠话说一半,靠着身后的马车背板,打量起面前雅黄色衫的女子,精细的柳眉却拧成结,实在是可爱。
“我不知道。”司马玉就是想不通才苦恼。
季凌棠傲娇颔首,心中腹诽。
果然和小时候一般蠢笨。
“祭镜魂不守舍,自断胳膊,也记不得昨夜自己独自出府之事,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早已中蛊,被人控制。”
司马玉圆润的眸光骤然变大“被人控制!”
“不会......他可是汕达佛尊的大弟子、大鸾鹰寺的大师兄呢......”司马玉显然觉得季凌棠是在骗他胡诌。
哪晓得季凌棠笑了,反倒道“人心叵测,这世上谁无心魔,不过是看能否被控制罢了。”
“别说祭镜,便是寻迹崖的神修也未尝没有心魔。”
司马玉看着季凌棠,并不能将
他与儿时欺负自己的玩伴重叠。
季凌棠好像长大了,好像更有担当了。
也更苦恼了。
司马玉想想也很苦恼。
因为一座城而恼。
马车外的踢踏声,安乐的百姓叫卖,烟火袅袅的场景.......
不知还能否保全。
......
司马玉下了马车,便听见季凌棠喊住他“你去哪里?”
司马玉摆摆手道“我去水榭听戏,你也要去吗?”
季凌棠呆滞,握紧手中的剑鞘。
恨铁不成钢“城中死人,你还有心情听戏?”
司马玉懵懂,弱弱答道“死去的百姓已经派人去安抚,巡逻之人加紧看管祭台,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句话确实是将季凌棠问倒了。
他想起那大红袍子的花旦咿咿呀呀的声音便觉得头疼,质问道“你身为城主,难道不该严己吗?”
司马玉一双清澈的眸光中满是疑惑。
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待季凌棠能给个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季凌棠心中暗暗叹一口气,想着这个傻子做什么事与他何干,他不过是来守鬼城的。
冷着一张脸气呼呼走了。
老管家站在一旁小心看着自家没有脾气的城主,仔细问道“城主,那今日还去水榭吗?”
一想到水榭中等她的时九卿,司马玉小脸骤然舒展开。
“去,当然要去。”
老管家跟在身后,抹抹额间的汗。
城主呀......你可长点心.......
季公子分明是关心您的。
*
夏日的蝉声叫唤得确实很聒噪,但这样的聒噪之声比起他心中的纠结之事微不足道。
高挺的男子身影跟在女子身后,离了一尺,却又紧紧跟随。
面前白衫女子止住,
轻轻叹了一口气。
“子胥,你到底在怕什么?”
公子胥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她却能清楚感受他的拮堪.......
她不敢唐突乞求公子胥儿时留下的阴影化解。
也不愿逼迫他快些成为元朗笙。
望着地面相邻的月影,男子恰好略低女子一头,像亲昵依附在她肩上......
她指尖冰凉,浑身犹若被拨开扔到寒雪之中。
煎熬至极。
“你......真的信我吗?”男子声音中带着一丝卑微的期许。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散发。
没
有得到答复。
他却见面前女子肩旁的青丝被肩头带着微微颤抖。
他急急走到她面前,却见女子清冷的面容满是泪珠,绞心刻腹般让他难过。
他伸出手拂过带着暖意的泪,滚烫一般侵染他指尖。
“为什么......”他不知所措,想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不知道好像是一把趁手的利刃怎么将他反戈,将他剖解。
她抬起头,见面前玉面皎容的男子,一双难过至极的丹狐眼,泪便止不住流下来。
这一次流的泪已然有一百年了,上一次将泪留干,是在那间小屋子里。
她一面写着关于元琅笙的一切,一面笑一面哭,一面撕心裂肺.......
她觉得够了。
她缓缓摇摇头,重重抱住面前的男子。
想将他刻入骨髓,刻入心肺,刻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地方。
”子胥.......”她顿了顿。
颤抖着鼻音。
“我不想你渡世,只想你能.........平安。”
他被她抱住的身子骤然僵住。
那股让他不堪的力道渐渐柔顺下来,以至于他觉得今夜的一切都很好,十分好,足够好。
好到他觉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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