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娩的的力气并不小, 将昏迷的元琅笙又一次带出皇城,并没有花多少力气。
元琅笙的骨瘦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从前匀廋高挑的身材已然变得孱弱........
皇宫的夜,带着寒意一点点转进她的衣领, 战栗侵入骨髓的疼痛感一点点侵蚀。
她每走一步, 便疼一分。
她愣了楞,握着元琅笙的手,往日修长白皙的指上面布满了乌脏混着血渍, 若不是元琅笙微弱气息落在她额间,她险些以为元琅笙已经没有气息了。
........
[九月三日]
我带元琅笙走的时候, 皇宫中的风极寒, 虽是秋末却带着让我喘不上气的感觉。
我摸摸左边牵扯一阵阵疼痛的地方.......
愣在原地, 它头一次疼得厉害。
若人们将它叫心, 那我这便是心痛吗?
可为什么会心痛.......这样的疼让我每唤一遍元琅笙的名字,都没理由颤了颤。
我喜欢元琅笙,
所以它痛了。
..........
长长束缚的宫道锁住元琅笙作为国师的前半生,
那皇城外的偏远小院中便是诺娩画地为牢困住元琅笙后半生。
她守在元琅笙的塌前,守了整整三日, 元琅笙还是没有清醒的意思。
小鬼头站在一旁讽刺“你将人家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师变成一个躺在塌上昏迷不醒的废物,人家自然不愿意睁眼见你。”
诺娩站起身,提起小鬼头的衣领走出屋子,结结实实揍了他一顿。
将他揍出了白骨的原型,指尖点着小鬼头空镂镂的骨架,倔强反驳“你一个白骨的鬼, 懂什么!”
诺娩为了挽回些颜面,理直气壮道“我见到元琅笙的时候,他还羞涩推了推我,他......他说话还温柔了许多!”
诺娩开口说完便后悔了,她丝毫不想晓得小鬼头嘲笑她的声音。
可小鬼头总是能够拿捏到关键点,白骨头盖轻巧避开诺娩头盖骨击打,闪形到了院中树下避着。
伸出昂长的舌头“元朗笙定然是因为没力气挣脱你,才推你的!”
舌尖舔舐了下自己被敲得疼痛的头盖骨,“嘶~”一声抱怨又戳破诺娩的话。
“至于那位往日瞧你不爽利的国师大人会语气温和.......定然也是因为他有气无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小鬼头说罢,笑得咯咯作响。
见诺娩作势要去打他,小鬼头刺溜,躲到了树上。
做了个极丑的鬼脸“自欺欺人!!!”
诺娩气得想将他一把扯下来,打了一顿,打得脸他自己原型也不认得,还是不爽利。
怨愤瞪了他一眼“你.......你懂什么!”
嫌弃瞧了手中被打得有了几分顺从的小鬼头,她倒是意味深长了开口说了一句“我这里会疼了。”
小鬼头猛然抬头,瞧见诺娩手轻轻放在左胸腔,黑噜噜空洞的眼珠子极快转悠,又缓缓松懈。
表情不甚在意“你莫要诓我,那处可是心。你一个死物哪里来的心,果真是应了那位国师大人常说的.......”
小鬼头从衣袖掏出一片极俊美的面皮,自顾自朝自己脸上小心翼翼贴,这脸贴一半,他才慢悠悠接着道“便如那位国师大人说的......无稽之谈!”
小鬼头说着,咯咯咯笑得脸上接连抖动,贴了一半的面皮伴着他的笑声,晃荡在诺娩眼前。
她没有理会小鬼头,一人独自站在树下细细沉思起来。
手中摩挲心口的位置,她分明是感受到跳动、感受疼痛的。
“你不是人,你不懂。”诺娩很愤怒,她的愤怒由情绪牵扯到心脉,廖无眠能清晰感受到........
诺娩是有心的,她一颗心全然因元琅笙而喜悲。
从她在那烧焦小屋中瞧见元琅笙的一刻,那颗微弱拨动的心弦,像是泄闸了洪涌,脉搏节节突破,让她感受到了真切的疼痛。
小鬼闻言,怔在原地,却又似不可置信“你莫非真是感受到了人的疼痛?”
小鬼说罢急切摇摇头,那张面皮“啪嗒”落地。
“怎么可能!”话音一闭,有些接受不了的意味,遁形消失无垠。
“咳咳咳.......”屋内的元琅笙轻声将她拉出沉思,她急忙冲入屋内,见元琅笙倚着床榻,正要起身。
她急忙一把扯住元琅笙的手,带着些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紧切“你做什么?”
元琅笙没有说一句话,常年掩在银霄淡狐面具下显露苍白的面容表情,自始至终只是魄色暗黑的眸光凝视她。
许久才开口道“我要沐浴。”
喑哑干涩的声线暴露出元琅笙消失这些时日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她不敢想
,也不晓得该如何想。
热气腾雾下吗,净房中元琅笙沐浴,水声窸窣,一片无言。
原本净白脊背,一条又一条疤痕沟壑交替,热水渐渐沾染上血色,元琅笙宛若在血水中沐浴。
诺娩十指紧扣,几欲要将齿中咬碎那两个字。
桃......爻......
*
宫中内外一一涌动起的流言,也不知是谁传播,皇宫中人心惶惶。
柩灵国师与皇女生的极像,与帝王生得更像。
宫人婢女口口相传,被囚在冷宫中的那位娘娘当初生了个小皇子,印堂带煞,是帝王之相也是煞星之相。
帝王生怕这带煞的儿子日后与他相残,他落得个被推翻的结果,心病纠缠,随以国之根本为由,下令将那小皇子即刻绞杀。
其实冷宫中的娘娘瞧瞧将小皇子送出宫,被寺庙的老主持偶遇收养,这小皇子越发聪慧,不过年少已然是位悟得佛道的高僧。
宫人们日夜困在四角宫城中,于此等空穴来风是最会捕风捉影。
已经摸出了些门道,最后总结而言,便是这位被老主持收养的小皇子极有可能是柩灵。
这事也渐渐传到了帝王耳中。
自从柩灵为国师的那场雨,乐勋国上下无不信仰柩灵,柩灵的佛道得到了莫大的认可。
便连帝王也渐渐放下元琅笙突然逝去的芥蒂,加上这些年为避心结,格外重视佛道,与柩灵也相辨佛理甚悦。
帝王越瞧柩灵,越信了那宫人口中传言。
加上年迈老矣,乐勋国日日益衰败之故,这位杀了亲子的帝王于乐勋国做出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决策。
乐勋国的祝灯节自开国以来便是有如新一年接替的节日。
百姓会相互寻灯,上寺庙祝祷,与亲人共同欢度这一节日。
皇家亦是如此。
只不过并不会出宫,上寺庙祝祷便演化为登上城墙与百姓同乐祝祷,以此表示帝王的亲民。
此祝祷之举,牵连国运牵连百姓。
皇城边上,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中住了两个人。
一是日夜占卜星相,推算国运之势的元琅笙。
二是每日午时准时在门口叫卖糖人的小老头手中买一串糖人的诺娩。
廖无眠这一月以来,每日吃着糖人,支着下颚坐在院子中,透过正开的门框瞧
着书房正央摆了书席书桌前端正卜算的白衣男子。
等着秋日的爽朗之气拂过额间的碎发,夕阳最后一缕光映在衣袖,才收了手,去炖鱼汤给元琅笙喝。
一开始,显然诺娩并不会烧鱼汤,她烧得手都红肿,好几个水泡将指尖包裹,才勉强见到一碗勉强称得上是浓白的鱼汤。
诺娩端着鱼汤递到元琅笙面前,见他微皱了眉,便故意道了一句“这汤我可下了毒,国师大人定然不敢喝了。”
说罢作势要将汤给收回,却听元琅笙轻轻答了一句“我喝。”
诺娩展出笑颜,嘻嘻的递到元琅笙面前,见他他敛了敛眸光,端起鱼汤,一勺一勺细细喝下,不过片刻便将整碗鱼汤喝得干干净净。
诺娩很满足,从怀中掏出用罗帕包裹的糖人,递到元琅笙面前。
姣好的糖人勾画,躺在洁净的罗帕中,带有几分甜腻。
想起门口哄不吃要孩童的娘亲模样,特地放缓了语气,一本正经对元琅笙道“国师大人喝了鱼汤,就能乖乖的长大了,我将这个糖人给你,下次也要将鱼汤喝掉.......”
元琅笙一脸疑惑,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戴面具的面容渐渐有了些血色。
推开糖人,有些别扭“你莫要再学这些荒诞之言。”
诺娩一口将糖人吃下,也不晓得元琅笙在别扭些什么。
只晓得,元琅笙还是愿意喝她的鱼汤的。
那日以后,小鬼头便每日负责给她送鱼,杀鱼。
她便每日洗手作羹汤。
小鬼头叼着草衔,顿在树上,一脸嫌弃“你莫不会当真想当人,人那般脆弱,人心又极其叵测,有什么好的?”
诺娩已经可以利落的徒手将鱼头拧掉,她闻言,也不去瞧树上的小鬼,语调莫名其妙起来“我自然不要当人,我本就不是人,有什么理由强求我当一个这般脆弱任人宰割的人呢。”
“只是.......我喜欢元琅笙,所以勉强装‘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诺娩微动眸光中闪着愉悦,更加带了几分新的生气......
那是小鬼头只在“人”的眼中瞧见的生气.......
“呸!”他将口中的草衔吐掉,一跃下树,站在诺娩前面。
盯着一张与上次截然不同的俊秀男子面容“你也算得上悟了千年的佛道
,怎的红尘之念也没断干净!”
稀奇古怪对着诺娩做了鬼脸,拍拍屁股又走了。
上千年佛道.......廖无眠手中一面炖着鱼汤,一面在想方才那小鬼的话,上千年........
诺娩活了上千年,到底是何物,与佛道竟也息息相关。
这诺娩口中格外亲近的小鬼头,所变化贴面贴皮之举,与阴市中“求命”那家店铺里,不依不饶的小鬼似乎是一人........
按照那白薄悬纸上记载,
明日,便是乐勋国的祝灯节。
皇城之上,帝王便要当着乐勋国的百姓宣布,皇女桃爻联姻邦交之国。
这一举彻底奠定了乐勋国灭国。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有些事,更新晚了。
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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