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柩灵入宫

    “铃铃.....铃铃.......”染着血渍的铜铃落在柜台上, 滚了一小节便停下。

    小鬼支着半眼,也跟着转。

    伸出半截舌,一口将那垮下的面皮服帖粘连在白骨上,依旧摆着一张臭脸“你即便是拿出这束妖铃于我也无用, 大可不必威胁我。”

    手一环, 背靠后椅。

    冷哼一声!

    公子胥指尖触在铜铃之上,摩挲几下,褐眸骤然一凛。

    小鬼被这突如其来压迫之力, 背脊弓起了弧度,艰难趴在柜台上, 神情即刻转变。

    “你是......是哪路的妖.......”

    这强大的妖力, 仅是百年前曾经出现过, 那个穿了件黑衣斗篷的男子, 眉眼的泛红,磕磕绊绊走到进来。

    说了一句“买命。”

    小鬼细细端倪面前人的模样, 白骨一般的脑子, 煞白一片。

    想不起来了........

    小鬼晃晃脑袋,面上的皮“啪嗒”掉落柜台。

    面前的公子胥托起铜铃递到小鬼面前“这是我与她结契合籍的法器, 妖的生意,该是做的。”

    语气不紧不慢,耐心等着小鬼的答复。

    小鬼瞥了一眼那束妖铃,脊背上的压迫减少,微微喘上一口气,又啐了一口。

    “呸, 哪有妖用束妖铃来当结契合籍的法器。”

    恶狠狠瞪了一眼“骗鬼呢!”

    “噗嗤”斗篷下笑出了声。

    廖无眠将帽檐摘下,走了几步到柜台前,神情又恢复清冷,仔仔细细打量了这小鬼“这位......鬼兄.......一瞧便从未尝过男欢女爱。”

    小鬼被这话一激,觉得耳熟,挺直了身子,习惯性大拍柜台叫嚣“讥讽小爷我!小爷我可是阴市有名的柳爷,懂个屁!你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

    “一边待着去,本店不做人的生意。”

    小鬼双眼一阖,埋头朝柜台,不理会二人。

    心中却做另一番打算。

    “你如何肯信我与他结契合籍?”廖无眠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小鬼埋头思索片刻,缓缓抬头“要我信也不难,你们将这束妖铃留此地,待你们做完这桩买卖,再回来取。”

    小鬼白骨指节“哒哒哒......”敲击柜台下面桌板,眼珠子却总是不自主望向公子胥,总觉得这人生的好眼熟......

    脑子却总一片空白,迟迟想

    不起。

    “不可。”廖无眠拒绝的干脆。

    小鬼却是出乎意料,眼珠子又转回来“不可!呵呵呵......你们人就是事多,爱留不留,小爷我还不愿做你们生意了。”

    招牌式自闭埋头,只等着他们二人求自己。

    等了半晌,毫无动静,待再抬头时,二人已然消失无影无踪。

    小鬼一脸疑惑,还是头回遇见进了“求命”,不买卖便出去的。

    “哒哒哒......”白骨有些急促击打在桌面.......

    *

    “皇女!皇女!柩灵禅师入宫了。”婢女手端着茶盏急急冲入殿中。

    塌上阖眼的娇媚女子闻言缓缓睁眼,红唇不自主勾起了弧度,赤足落在塌下柔软地毯上。

    见端着茶盏的婢子急切,也不出声训斥。

    等她靠近了答话。

    “柩灵可是一人入宫?”被称作皇女的女子,一身华服,姣好白皙的面容带着几分愉悦。

    婢女放下茶盏,小心沏茶“此次入宫的有三人,柩灵禅师、一向跟着禅师的师弟、还有禅师的师兄寺庙中新的住持方。”

    婢女悄悄打量皇女的神情,见她笑意深了些又道“三年前,老住持去世,柩灵禅师回去守灵灯,如今好不容易入宫拜见陛下,皇女可要去见见.......”

    婢女的这句话,恰好点到了女子的心里,她接过杯盏,小巧的朱唇轻轻抿一口。

    颔首吩咐“诺娩,为本宫更衣。”

    殿中一片寂静,女子眼眸微挑,顺着榻便望去,见一宫衣婢女靠着塌边闭眼不答。

    “诺娩。”皇女沉了声,那婢女依旧毫无反应。

    一旁端茶的婢女急忙上手退了那人一把,见她恍恍惚惚睁眼,急忙斥道“诺娩,你怎的如此大胆,伺候皇女,竟敢露有倦意!”

    廖无眠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精巧华丽的摆设,还有一张妩媚皎容。

    那婢女见诺娩醒来,神情却并不畏惧,又推了她一把“皇女在此,你也敢如此放纵!”

    廖无眠被推倒在地,恍惚反应过来。

    正襟俯首,却是面对那娇媚华服女子“诺娩有错,还望殿下责罚。”

    那婢女见诺娩无视自己,有些盛怒,话到口边被皇女的声音截止。

    “罢了,许是你近几日有些劳累,起身为我更衣,本宫要去父皇的殿宇。”皇女红蔻丹

    圆润指腹摩挲手中茶盏,轻巧将它置下,便起了身朝内寝而去。

    廖无眠起身,径直入内。

    当她端着几本佛经跟在桃爻身后时,她便晓得,在“求命”中的买卖算是成了。

    公子胥不理会那小鬼,拉着她径直入了后门,门后一本普通的书簿,平坦铺开。

    无字,无名。

    书旁留有一只丹红笔触,公子胥抬手将笔在书簿上勾画片刻,不过一瞬,场景竟皆变得无影无踪。

    再醒来时,她便成了这桃爻的贴身婢女诺娩。

    一切皆顺其自然,却潦草得找不到任何合理之处,若当真这般,岂非人人皆能借那本书去求过往迷惑.......

    “殿下。”殿门口的侍卫远远瞧见红衣华服的桃爻,毕恭毕敬行了礼。

    廖无眠在跟在身后,一路见众人对桃爻的态度,便晓得此刻她还是乐勋国的下一代帝王皇女。

    所以,柩灵的故事.......便当真从那晚客栈中公子胥戛然而止的一幕开始。

    柩灵入宫.......皇女召见.......谣言渐起......

    “嗯。”桃夭随意应了一声,瞥了一眼身后的诺娩手中的经文,对那侍卫道“听闻父皇召见了柩灵禅师,本宫恰巧得了几本经文欲与父皇论一论,此刻殿内有......?”

    侍卫揖礼“回殿下,此刻殿内陛下依旧与三位禅师论经。”

    桃爻很明显多了些未曾掩盖的愉悦“嗯,本宫确实来得巧。”

    而后踏步便自作主张如了殿内,侍卫见怪不怪,侧身避让。

    可见桃爻在宫中的权利已然到了极致。

    廖无眠端着经文随后踏入。

    “陛下,旱灾过久,民不聊生,佛心固然重要,可乐勋国子民也......”殿内男子清冷声音响起。

    却被桃爻打断“父皇,女儿带了些新悟得的经文,与父皇一同论。”

    桃爻宛若不知柩灵三人在殿中一般,踏入殿宫,表现一惊“哦~柩灵禅师竟回宫了,本宫今日倒是来得巧了。”

    男子朱褐红袈裟披在肩上,合十作揖,恭敬唤了一声“殿下。”

    身旁两位禅师也一齐作揖。

    桃爻摆摆手,倒是一副亲和态度“禅师无须多礼。”

    这样一断小插曲,巧妙将方才柩灵冒犯帝王的话岔开,殿中氛围倒也缓和下来。

    “桃爻,恰逢几位禅师皆在,将你手中的经

    文拿出,我等一同论。”帝王沉缓慵懒的声音响起,却又带些利落的上位者的吩咐。

    “诺娩。”桃爻唤了一声。

    廖无眠早已候好,将手中经文递上前给帝王。

    按照顺序,而后递到柩灵面前,她递书片刻,极快抬眸瞧了一眼柩灵。

    是个儒雅俊秀的和尚,高鼻深目,浓长的睫毛,秀挺的鼻梁,一双褐眸沉浸在浩瀚的佛世中,便如天生就是修佛这一道。

    同样的褐眸,让她想起了公子胥,垂额思忱半晌。

    不知......他在何处。

    虽晓得他如今已然不会再被他人欺辱,却隐隐有些忧虑。

    究竟何故如此,这种感觉她也说不上。

    似懂非懂,半梦半醒......

    她便立在桃爻身旁,耳畔是他们论经论文的大道......

    她从不修佛,但也觉得耳熟,听了个七七八八,甚有些自己的感悟。

    这书中的故事,倒是让她觉得自己上辈子莫非是个佛修。

    参悟红尘一般,轻巧淡薄。

    “陛下,国师求见。”一位宫人入殿,打断了这场论得酣畅淋漓的经文辩议。

    帝王兴致依旧很高,却见天色不早,颔首道“宣。”

    宫人退下,带入一位白衣玄服的男子,男子并未下跪,只是揖礼“陛下,臣有事奏。”

    男子戴了银霄淡狐面具,殿中人也并未有所异样,显然这国师一向是如此戴。

    “何事?”因得方才论经颇有所获,帝王含笑问道

    国师开口便道“边境百姓旱不果腹,一路逃亡,不出三月必然入皇城。”

    语气冷淡,毫无感情,只在陈述事实。

    殿中霎时静下,悄无声息。

    座上的帝王,面色凛然,半晌才道“国师有何见解。”

    国师径直朝前两步,语气依旧平稳“臣早已说过,皇女毫无帝王相,不宜为储君,乐勋国星相已然移位,任其发展下去,自然......”

    话便点到为止。

    场内气氛极低,廖无眠能感受到身前桃爻的怒气,抬眸去瞧,好奇帝王会如何惩戒口出狂言的国师。

    却见帝王微微颔首,换了话题“明日,孤于宫中设祭坛,做一场祈天,还望国师前来。”

    “是。”国师应了话,却不离去,只站在原地。

    方才论经过于融洽,此刻空气凝固难得化解。

    柩灵先站出告辞,师兄弟三人离去。

    帝王扶额有些倦意,摆手道“孤乏了,你们二人离去,有何事明日再议。”

    国师与桃爻一同出的殿,桃爻火一般艳丽的华服,在月色下确实添了许多贵气,只是正如那国师所说。

    不足为帝王相.......

    “国师留步。”桃爻沉声唤了一句,提步走到白衣男子面前。

    廖无眠自然跟在其后。

    只听桃爻语出讥笑一声“桃爻究竟何处惹得国师不悦,竟抓着帝王相一事,五年之久还是不放?”

    月色柔和落在国师银霄淡狐面具上,映得有些光亮衬于一身,挺立风姿,廖无眠习惯微眯了眼。

    恍惚间便要将他认做公子胥。

    下一刻,却听他道“皇女无帝命,何必苦求,自取其辱。”

    利落残忍,一针见血。

    “呵,本宫无帝命,难道有帝命的是那死了的孽子吗?”桃爻怒气之下,脱口而出,却霎时一顿。

    下意识环顾四周,惊慌失措,手紧攥衣摆,以求镇定。

    这是个禁话。

    廖无眠立在身后,将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根据那说书先生说的最后一段。

    即刻联想到,孽子大抵是当年被那娘娘偷偷送出宫的帝王相孩子,估摸有可能是........

    “殿下,若是怕此话传出去,首先要杀的应当是您身后的婢女才是。”国师的话将很轻易将目光转移到廖无眠身上。

    桃爻的眼尾上挑,目光中实则带着掩盖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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