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不做人的生意！

    萧条佞气绕着“劈烈”作响的柴火, 饶是有些不甘示弱的意味。

    飞蛾扑火般，刚靠近触及星火，即刻弥散.......

    接二连三涌动的暗雾，沿着渗血的伤口, 侵入.......

    “神修说的冥婚便在此处？”女子手拿着一根木枝, 一面挑动柴火星零，垂下的眸逆着柔和的光，眼下墨痣沾染了些许血渍。

    火堆前的男子, 一身青衫儒袍早已被佞气划得七零八落，尤其衣襟上的梵文早已分辨不住模样, 一张温润的脸平白添了些邪惑, 尤其一双褐眸淡淡蒙上一层暗红的微光。

    “此地皆是死人, 你我自然也是。”公子胥勾唇, 眠成一条微妙的弧度。

    廖无眠挑动柴火的木枝，用了些力道。

    捣得面前着火光越发大, 震慑周围佞气, 避了三尺。

    廖无眠抬眸，眼神凛冽“是吗？”

    木枝一丢, 站起身“那你我二人怎会徒有神魂，却无肉身。”

    女子站在火堆前，衣衫迎着火光，光直接从身体透射而过......落于地面，佞气暗处，也无丝毫影子.......

    一抹若有若无的佞气不过沾染衣角, 瞬间被一只手打掉。

    公子胥收回手，站在廖无眠面前，眨着丹狐眼，倒是端得一副无辜模样“我也不知”

    廖无眠冷冷瞥了一眼，收了收触到他衣角的手，转身环顾四周。

    心下一沉，她们掉下三清道殿的三千丈，没有死成，竟硬生生将神魂与肉身分离。

    肉身，被三清道殿的扶恒救上去，神魂便一路坠到此地。

    “廖道友，你若是离我太远，你身上修道人的气息可是格外引起此地妖魔的杀念。”

    公子胥又离近了一步，衫落肩上的乌发，若无其事掠过廖无眠衣衫，引得她面无表情退了一步。

    语气淡淡“不必。”

    这般生硬的动作落在褐眸，神情灰暗不明“也对，我是妖，自然与你等修仙之人不能混迹一处。”

    语气讥讽，拂了拂衣袖，也顾不得什么，赫然又坐在火堆前。

    衣摆落了一地泥污，玉冠被坠崖的佞气震碎，一头乌发柔服帖垂在腰间，发梢沾染些许泥渍。

    修长的指节扣住一根木枝，没有节奏捣动面前的火堆。

    火星乱起溅落四处........

    廖

    无眠抬头望了望上顶缥缈无终止的尽头，已然明白坠落此地意味什么。

    面前映着光的轮廓，半垂的眼睫下的一双丹狐眼渐渐与她记忆中的红烛灯影下的少年重合......

    “我.......”她开口，有些干涩，顿了顿。

    “我不知你原来是妖。”

    她确实不知他是妖，此事于她过于郁结，若是晓得他是妖又怎么会......

    公子胥闻言抬头，褐眸微动“所以，廖道友后悔了，后悔与妖结契合籍？”捏住木枝的指节下意识扣紧。

    未等面前人答复，反而展颜一笑“我本就问过廖道友，可晓得结契合籍意味着什么，道友执意如此.......”

    火星拂风而闪，公子胥身形已然立于廖无眠跟前，唇勾含笑“那我只好拉一位修仙之人，便算得一位了。”

    褐眸若现若隐一眯“便不是廖道友，也会是其他人，妖嘛~一向看不惯你们这些修道修得好的人。”

    字字吐露，若无其事，话语间勾着妖的邪气。

    将在大鸾鹰寺的谆谆谪仙模样抛之一诸。

    “嗯，我晓得了。”

    廖无眠这淡然的答复比起庞然大怒、愤恨怨然更加让他憋了一气。

    “咔吱~”手中木枝一折。

    “好得很，好得很.......廖道友果然是面不改色，处变不惊。”公子胥眉眼侵染几分肆意，干脆也不装，浑身妖气全然释放出。

    方才还试图沾割的邪气被强大的妖气，吓得顷刻逃离。

    “神修自然也是过誉了。”廖无眠莫名觉得好笑，面上依旧一脸清冷，眼下墨痣微微动了动。

    二人正当对峙不下时，远远便传来一阵浑厚低沉之声。

    连带滚滚鬼雾扑面而来。

    “咳咳咳.....”廖无眠方嗅到这鬼雾之气，即刻觉得咽喉热气灼烧。

    手一沉被扯入怀中，那人一手手正正捂住她鼻口，附耳低声“若不想死在此地，便不要挣扎。”

    低语气息若有若无环绕耳边，廖无眠脊背微微一僵。

    并未挣扎，她本也不打算挣扎的。

    鬼雾袭来，阴气越发沉重，连带方才地面泥中所长的草木渐渐枯萎、消迹......

    也不知保持抵抱的姿势多久，鬼雾散去，佞气也淡下，方才还寂寥只剩几处微风声响的四下。

    骤然喧闹起来，如若市集，叫卖声声相应。

    廖无

    眠闻声抬头。

    三千丈下的佞气之境，不过眨眼间落成了一处市集......

    幽蓝灯魄下，牛头马面，或是白骨露肺........一一宛若寻常，叫卖接连.......

    “五年前的那个故事，你还未听到结尾。”公子胥的话从头顶传来，她反应过来作势便要松手，拉开距离。

    手腕却被攥住，公子胥低语“酆都大帝座下的阴市，你身上人的气息，只怕是不过片刻就被分食。”

    见怀中人没有离开的动作，他也满意松了手中力道表示诚意。

    一手幻化出黑斗篷，越过她肩，低头系在女子颈脖。

    又从袖中扯出一根红线，红线不过一尺。

    勾出一个圈递到她斗篷面前，褐眸微弯“将手伸进来。”

    廖无眠斗篷下的指蜷缩“做什么？”

    公子胥语气却越发柔和“阴市中人如此多，你若是像五年前祝灯节那般，不注意便逃了，那我可是会伤心的。”

    幽魄下的丹狐眼蓄着寒意“我岂不是当真要冥婚去陪你？”

    此话缓缓从吐露，似笑非笑，似假非假。

    廖无眠漆黑眸光澜起一波冰凉，墨痣凌然不动。

    她有些不解，所以他拉自己坠廊崖，并不是真的要与她一起死，他方才说的随意拉一个修仙者也是真的.......

    所以，这些都是心里话。

    她原以为，是唬她的。

    “什么意思？”她望过去，不留一丝迟疑。

    捏住红线的手却是一顿，垂下头，自顾自便要朝女子斗篷下手腕套上，薄唇开口“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手腕被套住，反手便扯了一根红绳，踏前一步。

    泥泞湿润陷了一地，公子胥的套过红绳的指离那手不过分毫。

    女子墨痣的血渍诱邪直直映入褐眸，分明的眼睫扑闪而移。

    他说“不知道。”

    被质问找不到话答，避开她的追问，脑中只想到她在廊崖下冷言冷语三个字。

    “你是妖......”

    莫名觉得烦躁，只觉这是一把不趁手的利刃。

    反戈能力却是很强。

    灵活指尖在纤细手腕系了个繁复的结扣，另一端且系在自己手腕。

    “廖道友，请。”语气谦逊和蔼不少。

    秉着传说中别人口中的和蔼，先走一步。

    手腕拉扯力道，迫使廖无眠跟着身后。

    黑色斗篷已然将她全身包裹严严实实，只剩一双漆黑冷冽的眼露出，眼下墨痣由于沾染了血渍，在浑身乌黑一片中格外显眼。

    一路上引了不少妖魔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很露骨，丝毫不加掩饰。

    走了两三步，面前人的步履明显慢下，渐渐与她同肩而行。

    妖的天性，便是光明正大的觊觎。

    他不喜别的妖觊觎他的东西，厌恶这样的眼神，厌恶别人觊觎她。

    故意落了廖无眠两步，褐眸阴鹜戾气攀扯而出，施压周围的妖。

    手腕一动，红绳晃摆，见到斗篷之下的弧度。

    下颚偏摆，唇角一抿。

    廖无眠被手腕的红绳拉扯停住脚步，疑惑回头一望，却对上公子胥那张恢复温润神情的脸。

    “什么意思？”

    这话也不晓得是问刚才戛然而止的话题，还是问现在这个问题。

    他心情略微好些，却一瞧见她微蹙的眉，又开始郁结。

    “没什么。”

    走了两步至她身旁，衣衫全然触及，手腕转动，摆摆红绳，敛了语气“廖道友可要跟紧，本座并不想因你而死。”

    别扭.......及其别扭.......

    二人穿梭过阴市，一路硬是一句话也不搭，全靠手腕上的红绳交流。

    虽常有朝不同方向拐弯的次数，但最后一般是公子胥取胜。

    他一面讥笑，一面若有所指“此地阴市，自然只有我们‘妖’才识路。”格外加重了“妖”一字，想狠狠戳一戳身旁人。

    廖无眠毫无波澜，思忱片刻，倒是淡淡一句话赌得他话语间越发怪异的柔和。

    “嗯，毕竟你是妖。”

    轻巧又极具杀伤力。

    身旁人褐瞳紧紧一缩，皱起眉，步伐却是加快。

    最终停在一处偏僻小店门口，这店门挂了块布条，斑点血渍侵染，暗红发黑的字体歪歪扭扭写了两个个字。

    “求.......命.......”

    廖无眠轻声念出二字，言语摩挲之处只觉此字带着绝境之中杀出的一道念。

    求不可求之命。

    推开店门，门口柜台埋头睡了个小鬼，光溜溜头骨，劈得零零散散。

    “买卖。”公子胥立于柜前，并未多言，只道了两字。

    小鬼闻言，即刻反射性抬头。

    一张俊美的男子皮挂了一半于小鬼脸上，冽嘴一笑，嗔喜叠加“生意来了~”

    喑哑干瘪的声音回荡整间小屋子。

    小鬼支棱着一半皮的眼，开始上下打量柜台前的二人。

    强烈摇头。

    摇得面皮从头骨上掉了一半，垮着脸。

    一屁股坐下，嚷嚷道“不做人的生意！”

    “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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