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隔了好几步, 一人走在前面,一人走在后方。
便如两个没有交集的人。
完全看不出来要一同去桃林捉妖的样子,到了桃林门口,廖无眠止步了, 等着身后的公子胥跟上。
“廖道友, 前方可是出了何事?”见她停住脚步,公子胥问道,步履却不紧不慢。
只见廖无眠转头, 神情舒缓了许多,开口便道“您是神修, 自当走在我前面, 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不敢贸然领功。”
公子胥若不是方才在偏殿前见她一脸嫌弃说自己跟着她浪费她时间捉妖, 差些以为眼前安静下来的少女真是个恭敬的后辈。
他也未动, 展颜一笑“说起来我与廖道友同岁,倒也算不得是差辈分, 自然无需太过介怀。”
见他全无传闻中的“和蔼”, 廖无眠也懒得废话。
本来想借他打前阵,若真的遇见什么修为过高的妖, 她好来得及逃。
至于这位神修,虚人假意,当真关键时刻自然不会想着救她一命。
廖无眠拿着那把断剑就进了桃林,血迹冷凌了沾染在白袖上,与这满园的桃色映衬得凛寒。
桃林中百里寻魂的妖,已经被白羽收回, 若说桃林中还有妖气,便只可能是那只魂妖。
二人走了不过几步,很快便找到了那棵被廖无眠钉魂妖的桃树下。
她刚想伸手去摸一摸那桃树上的剑痕,骤然被公子胥抓住手腕,只见那人温和解释“你手心划了伤,若是树上有妖邪侵入,岂不是沾染妖邪了。”
他说的确实,为了抓妖平白伤了自己,确实不合算,廖无眠正要将手收回,攥住腕间少年骨节分明的指,却没放开。
眼间渡世间神修正正经经从袖子掏出罗帕,就要朝她伤口系上。
那罗帕绵延触到她指尖,她下意识一怔。
只见眼睫半垂,认真给她包裹手心的谪仙公子,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她上无妄仙门后,养的一只听话的猫儿,有吃食时便喜用额间毛发蹭一蹭,指腹摩挲在温热的毛发上。
很舒适。
“好了。”公子胥抬头,脸却不是毛发的小猫儿。
廖无眠嫌弃看了一眼。
公子胥松开手,见少女面上嫌弃表情,有些
迷茫,开口便道“现在可以摸那剑痕了。”
廖无眠面色骤冷,眸中淡淡黑阴“你手上无伤,为何不是你查看剑痕?”
公子胥闻言一愣,眼角弯宁“也好,廖道友便在一旁歇息。”
廖无眠真的抱剑站在一旁看他查探剑痕。
他手放落在树杆上,便感受到一旁聚精会神的眸光盯着。
“左边。”
“下面”
“将那树皮掀开。”
.......
少女使唤起他的手来,倒是丝毫不客气,直到他将树皮上的剑痕都摸了个遍,她才道了一句。
“可以了。”
进林时还将自己当做晚辈的人,进来后似乎那恭敬的话几乎没出现。
公子胥收手,且在半空中,转而被廖无眠抓住。
她指尖轻触少年方才触过树干之处,冰凉软腻拂过,最后停留在食指处,她奋力扯过那食指。
没在意被扯动步伐的人与自己更近一步,二人衣摆蹭过又散开。
她盯着这食指凝望许久,咬破唇角,一口触了上去。
少女湿润柔热的唇瓣刚靠近指腹,“嘶~”灼烧感从指尖传递到公子胥浑身,下意识收回被廖无眠攥紧的食指。
她也并未阻拦,反而冷冷瞥了一眼,眸中一闪而过疑惑的公子胥。
心中又默默在这人,虚伪的本性上加了个矫情。
用手指抹了唇角的血,直接道“树上魂妖的气息格外浓烈,那魂妖似乎就在附近。”
公子胥丹狐眼微妙的松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拨动杀念。
他以为......方才那血触在指尖的灼烧之气,是因为他是半妖的缘故......
眼前眉蕴淡然,眸中冷清,乌发半挽的少女,不知为何似乎对妖格外敏感,杀妖时心若磐石,格杀勿论,便似有什么冲天的怨气。
“嗯。”公子胥答了话,理智立即占领了脑中,只待看廖无眠下一步如何,再作打算。
廖无眠不知公子胥此刻的心思,但对于那只魂妖她势在必得,这妖力量并不大到不可与之抗争的地步,却对这桃林了如指掌。
极难抓捕。
便好像原本就生活在大鸾鹰寺。
她说出大鸾鹰殿养妖,不止为己辩白图一时之快。
那日百里寻魂,她便盯上这只妖,抓捕了整日,从此妖躲避轨迹来说。
它
定然与大鸾鹰寺有干系。
“廖道友.......”公子胥轻声唤她,不见她答话。
反而口中喃喃“月上桃夭,风飒削魂,奈何一枉顾平生。”她即刻抬头望着公子胥,靠近他两步。
重复了一遍“月上桃夭,风飒削魂,奈何一枉顾平生。”直接问公子胥“那妖被我锁笼时,可是说了这句话?”
公子胥回想片刻,点点头“魂妖确实说了此话。”
其实他早就一眼看穿了魂妖的本体,不过是一朵五瓣桃爻,魂魄平白被削去一半,疯癫不成模样。
却能肆意在大鸾鹰寺游荡,显然不是白羽放出的魂妖。
他见廖无眠陷入沉思中,知道她要将此事理清楚,故意含糊劝告“只要将妖捉到便好,廖道友无需被扰过多。”
神修公子胥又一次被忽略了。
廖无眠径直绕开他,走入桃林深处,越走风越大,卷集二人的衣摆,发丝也凌乱贴在额间。
他跟在后面,便是想看一看这个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他停住步子,刚想伸手去捞眼前的少女,转眼便见她消失在暗处,面前一片水韵,很黏糊。
就像兑着血的糖水变成了空气中的氤氲,沾在你浑身每一处毛孔。
很快脚下也粘连起来,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他便停在原地,鬓边须发荡起,耳畔传来女子凄凄惨惨的呜咽,又嗔笑又痴癫。
“小乖乖,小乖乖,睡,睡。”
“哈哈哈哈哈哈.......月亮婆婆割耳朵,削魂咯~”
诡异又清脆的俗谣。
一双丹蔻红艳的血手缠绕上少年墨青儒袍的衣襟“滴答!”微不可闻落在袖口的血水侵染开一朵曼丽的花。
“你脑海中有恶念,你是不是控制不住想杀了那个小和尚?嗯~”女子娇媚悠长的声调引起一片涟漪。
脚下的血水慢慢上涨,先是沉浸靴子,慢慢浸染腰间,伴着那女子罔念低哑唱起童谣。
血水涨得满了许多。
肩膀一沉,少年猛然睁眼,眼尾泛红,瞳孔底部全是血丝。
鼻息微喘,耳边传来廖无眠不轻不重的话“你被迷住了?”
方才......是幻境,他一时大意,却未曾想到一只缺了半魂的妖轻而易举将他带入幻境。
实在是......过于出乎意料。
这妖与他有联系吗
?
廖无眠伸手拂了拂他眼前“你不会真的被那妖迷住了?”眸下墨痣眯斜。
堂堂神修不至于意志薄弱到被一只妖给侵入了神魂。
公子胥回神,指尖揉捏眉心,面上依旧如沐暖阳“多谢廖道友担心,我无事。”好不容易压制下被逐渐剥离的不堪念头
他确实是动了杀念,在前殿打禅时,听见幕和敲念早课声已然十分不耐,妖丹滚滚炙烫,佞气险些压制不住。
见他并无大碍,她手中提起一只银狐崽子递到公子胥跟前。
狐狸后颈被揪起,四只爪子悬在半空,委委屈屈耷拉着耳朵。
“这只狐狸会幻术,它造了一阵幻境,你故而被罔住也许是因为这只丑狐狸。”
廖无眠话音刚落,手中的狐狸崽子不高兴了,四肢疯狂摆动。
“吱吱......”叫唤个不停!
公子胥垂眸望了眼那只银狐,毛发光滑,圆毛滑润,绝对不是普通的小狐狸,且......应当与丑......狐狸称不上干系。
狐狸崽子摆动的越厉害,廖无眠揪着它后颈越紧。
见它不还不消停。
伸手钳制它肥硕的毛颈,收手抵在血管。
少女眉微挑,威胁道“再动,将你的毛都拔光!让你当只光狐狸!”
狐狸被吓到了,软软叫了一声“吱~”
不再动弹,四肢下垂,任由廖无眠领着,生怕被她拔光毛。
廖无眠其实挺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却不喜欢不乖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喜欢上串下跳的,不是害怕控制不了。
她是怕,一不小心就将它掐死了。
公子胥见她一脸淡然,丝毫不像被幻境罔住的样子,开口问她“廖道友,你在幻境中除了小狐狸,还看见了什么?”
他不确定那女人与他究竟有什么联系,是不是发现他半妖的妖丹,若过真是这样,他只能想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毁掉。
这世上人若是知道神修是一个半妖,恐怕比庙中养妖还要荒诞。
廖无眠将手中的狐狸换了一直手领着,顺带薅了一把狐狸崽子的毛发。
嗯,手感不错。
便随意答了公子胥的话“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那桃树下哭。”又带了一手薅一把银狐的耳朵。
小女孩?
他看见的是个女子,廖无眠却看见是个女孩.......
廖无眠薅
完狐狸,抬头见公子胥一脸沉思,想起来那小女孩哭着喊着找......找人.......
究竟是找谁,她也没听清。
“怎么,你也看见了?”她领着温顺了许多的狐狸崽子,靠近公子胥。
那狐狸鼻尖不过轻轻嗅了嗅。
公子胥即刻避了几步,面色凝重。
引起廖无眠怀疑,她盯着面前的人,手中凝结出一根玄冰。
假意问道“你......怎么了?”
公子胥反应过激,许是才从幻境中出来,一时戒备,加上狐狸的嗅觉实在灵敏,他才释放出来的妖丹,自然而然便要离它远些。
不能被发现。
他是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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